一听此话,我们都笑开了。要把这个笑话解释清楚,还得从前一天晚上谈起:席间,一位俄国公主告诉我们,威斯特摩兰伯爵想去意大利,他在横渡芒什海峡的时候,晕船晕得很厉害。后来听人们说,去意大利必须翻越阿尔卑斯山,于是他半路折了回去,还说:“这类转变①我已经受够了!”勒内,你一定明白,你那灰色的哲学理论和我母亲的道德观一样,本质上都会唤起在布卢瓦折磨过我们的那种恐惧心理。所以,婚礼愈接近,我就愈要积聚力量、意志和感情,以便经得住从姑娘到妻子的那个可怕的“转变”。我们过去谈过的话总萦绕在我的脑际,我反复阅读你的来信,总觉得信里隐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忧伤。这类恐惧心理足以使我变成版画上或民间常见的那种庸俗的未婚妻。正因为如此,在签订婚约那一天,社交界人士觉得我表现得既可爱又十分得体。今天早上,我们不事张扬地来到市政厅!参加仪式的只有几位证婚人。我是利用人们替我梳妆打扮准备参加晚宴的时间,写完这封信的。我们的婚礼今晚将在圣瓦莱尔教堂举行,时间定在子夜,在这之前,还有一个盛大的晚会。我承认,我的恐惧心理使我带上一种受害者的神情、一种虚假的腼腆。可是,这一切却为我赢得了连我自己也大惑不解的一片赞美声。可怜的费利普也和我一样,表现得象个大姑娘;见了他这种态度,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人们使他不快,他简直象钻进水晶玻璃器皿店里的一只蝙蝠。

①威斯特摩兰伯爵是英国大臣。这里的“转变(Passage)是双关语,并有“渡海”、“翻山”、“通过”等意思。

“好在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他凑在我的耳朵上说,话里没有任何微妙的含义。

他真想什么人也不见,因为他感到非常拘束,非常羞怯。

在签订婚约的时候,撒丁王国的大使把我领到一边,交给我一条珍珠项链,这是我的妯娌索里亚公爵夫人送给我的礼物。

项链上的珍珠由六颗光灿夺目的钻石串在一起,另外配有一只蓝宝石镶成的手镯,手镯上刻着这样一句话:未曾相识,但我爱你!礼品装在两只漂亮的信封里面。我不知道费利普是否允许我收下这份礼品,所以不想接受。

“因为,”我向他解释说,“我不愿让你看到并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他深受感动,吻了吻我的手说:

“看在题铭和这片真诚情意的份上,你就把它们戴上吧……”

一八二五年三月

可怜的勒内,这是我以姑娘的身分写下的最后几行字了。

费利普出于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在尼维尔内①去普罗旺斯的路上买了一块地。望过子夜弥撒以后,我们将动身前往。我已经开始用路易丝·德·玛居梅的名字了,可是几小时以后,我还是要以路易丝·德·绍利厄的身分离开巴黎。不管我用的是什么名字,对于你来说,我永远是你的路易丝。

星期六晚

①尼维尔内,法国旧省名,今涅夫勒省,是法国的森林和畜牧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