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德·韦纳伊公爵本是家中第三个儿子,由其父带领流亡国外。他家原有四个子女,只他一人幸存。
“加斯帕尔!”公爵夫人将儿子叫到身边。
年轻的亲王走过来听母亲吩咐。母亲指着莫黛斯特,对他说道:“这是德·拉巴斯蒂小姐,孩子。”
这位推定的继承人,婚事已定,他要娶德普兰的独生女为妻。他向莫黛斯特施礼,却不象他的父亲那样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莫黛斯特于是得以将今日的青年一代与往日的老年一代进行一番比较。老迈年高的卡迪央亲王也已经对她说过两、三句献殷勤的话,向她证明,他对王权和妇女都同样地尊敬。德·绍利厄夫人的长子德·雷托雷公爵,擅长用放肆无礼与毫不拘束相结合的语气讲话,他也象德·卢东亲王一样,几乎用骑士的风度向莫黛斯特施礼。子辈与父辈的这一鲜明对照,原因何在呢?也许是这些年轻的继承人,再也不象他们的父辈那样,感到自己是什么庞然大物,他们只不过是王权的一个投影,也不肯作什么高官了。正象四周已经笼罩在夜色之中,高山之巅仍然映照着金色的落日余晖一样,父辈身上还保留着往日荣华富贵时期所固有的文质彬彬。而这种荣华富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最后,爱乃斯特总算找到个机会对莫黛斯特悄悄说了两句话。莫黛斯特站起身来。
“我的小美人,”公爵夫人以为莫黛斯特要去更衣,便拉了铃,对她说道,“马上有人来送你到住处去。”
爱乃斯特陪伴莫黛斯特一直走到主楼梯,一面走一面将倒霉的卡那利的要求转告她。他向莫黛斯特描述了梅西奥忧心忡忡的情态,极力打动她。
“他是爱您的,您看见了吧!他是一个本以为可以挣脱锁链的俘虏。”
“哼!这个心狠手辣会打小算盘的家伙,还会有爱情?
……”莫黛斯特反驳。
“小姐,您还刚刚步入生活,您还没有见过生活中各种各样的人。一个人,让一个比他年纪大的女人捏在手心里,不管他怎样反复无常,都应该原谅他,因为这丝毫不能怪他。您想想,卡那利为这位女神作了多少牺牲!现在,他播下的种子太多,不想收获也得收获,因为公爵夫人代表着十年的幸福和关照。您已经使诗人忘掉了这一切。可是,不幸得很,他的虚荣心更胜过他的自尊心。他只知道重见德·绍利厄夫人时会受到什么损失。如果您了解卡那利,您就会帮助他。他是一个总是打乱自己生活的孩子!……您说他是会打小算盘的家伙,可是他象所有的诗人一样,一点也没盘算好!这些诗人专门追求强烈的刺激,满脑袋幼稚的想法,他们也和幼童一样,被闪闪发光的东西弄得眼花缭乱,拼命去追求这些东西!……他爱过马匹和绘画,他珍爱过名声:他将画幅卖掉,好买进甲胄、文艺复兴时期的家具和路易十五时代的家具,现在他又打权势的主意了。难道您认为他那些破烂玩意儿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够了,够了,”莫黛斯特说,“请您来一下,”她远远看到她父亲,便点点头,叫他过来,要父亲挽住自己的胳膊,然后她继续对爱乃斯特说道:“我马上就把那两行信交还给您。
您拿去送给那位伟人,叫他放心,我完全可以迁就他的意愿。
不过有一个条件:我希望您代我向他转致我深切的谢意,感谢他使我愉快地看到了为我一个人演出的德国戏剧中最美妙的一出。现在我明白了歌德的代表作既不是《浮士德》,也不是《哀格蒙特》……”
爱乃斯特痴痴呆呆地望着这个狡黠的姑娘。
“……而是《托夸托·塔索》!”①她接着说,“请您对卡那利先生说,叫他重读一遍这个剧本,”她微微一笑,补充道,“我要求您一字不漏地将这些话转告您的朋友,这并不是一个谜,而是给他的行为作了说明。唯一的差别就是,我希望他通过爱蕾奥诺的狂怒,从今以后变得大大理智起来。”
①《托夸托·塔索》,歌德的五幕诗剧,描写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诗人塔索虽然被费拉拉公爵赏识,而在宫廷生活中却感到非常苦闷。莫黛斯特借此揶揄卡那利。
公爵夫人的头号贴身女仆将莫黛斯特和她父亲领到他们的住处。弗朗索娃·珂歇在那里已经将一切安排就绪。住处的华丽、讲究,使上校惊异不止。弗朗索娃告诉他,在这座城堡里,这种格调的主人住房就有三十处。
“我想象的领地就是这样的,”莫黛斯特说。
“德·拉巴斯蒂伯爵一定会为你修建一座这样的城堡,”
上校回答。
“给您,先生,”莫黛斯特一面将那张小纸交给爱乃斯特,一面说道,“去叫咱们的朋友放心吧!”
“咱们的朋友?”这个词使审核官大吃一惊,她似乎从感情上已将他们两人视为一个整体。他注视着莫黛斯特,想知道她这么说是否当真。少女理解了他眼光中表达出来的询问,对他说道:
“咦!去呀,您的朋友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