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画家画画,有的创作者说是很辛苦,也有的创作者说是乐在其中。

那么,画家画画这件事到底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呢?

我觉得是因人而异,这两种观点都正确。我想说的是,对我们这些创作者而言,画画这营生有苦也有乐。

为什么说画画是苦乐并存的呢?总之,我觉得这是只有画过画的人才能明白的道理。创作者啊,从一开始就懂得其中的真谛了。

画画,其实是一份苦差事。姑且不管价值的好坏高低,如果不饱尝痛苦,就不能创作出让人满意的作品。

然而仅仅吃尽苦头,也是画不出画来的,至少画的作品肯定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绘画,就要绘得愉悦。如果一幅画画得不快乐,那么它一定会辜负画者的期待。

虽说如此,快乐也不是唯一决定绘画的条件。创作,就是在痛苦中努力寻找快乐。

画画,其实是一份苦差事。然而作为一位创作者,须得享受这份痛苦。“享受痛苦”看似不合逻辑、十分矛盾,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创作过程中的痛苦,对创作者而言绝对不是单纯地感到悲痛欲绝。那份苦痛最终会化为无上的享乐。在这层意义上,创作者为了制作某件作品就必须在心境中呈现出一片无上的乐土。

创作者埋头创作的时候,无我的乐土就此铺展开来,那里肃然无声、内心平和,甚至连一片俗情也绝不会染到身上。创作者须得达到此番境界。

把痛苦看作痛苦,将快乐视为快乐,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可是,如果艺术创作者只是把创作的痛苦单纯地想象为痛苦,就太欠缺艺术的余裕了。

作为一介创作者,我希望至少能有余裕享受这份痛苦。

这道理不仅体现在绘画上。我只学会了一点点谣曲的皮毛,经常参加金刚岩先生举办的集会之类。

我的谣曲水平就相当于初学者,自不待言唱得很糟糕。但是同绘画一样,我唱谣曲也首先是图乐趣。

在谣曲集会上,轮到我不得不演唱一曲时,面对席上列坐的诸位资深前辈和了不起的先生们,我一开始有些难以启口,不过过了一会儿,我就将一切顾虑抛到脑后,提高嗓门大声唱起来。最后,我算是自娱自乐地唱完一曲。

松篁和其他人都说我唱谣曲的方式简直是自我陶醉型,全然不在乎曲调的抑扬顿挫,还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让人看了愕然不已。

但我自己觉得这么唱也无伤大雅。金刚老师们就曾对我说:看了你唱谣曲的态度,就知道你是发自内心地洋溢出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觉得这种心境与绘画制作的时候是一样的。

不论是绘画,还是练习谣曲,绝对不是没有痛苦的事情。然而,作家却享受着这份痛苦——这种心境大概就是制作上的先决条件吧。

最近,我还听说有不少的年轻创作者高声疾呼、叫苦不迭。但是在这里我想奉劝大家的是,只有能享受得了这份痛苦才是一个创作者真正的胸襟。

昭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