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镇绿里的年轻人一抱怨乡村生活的平淡无奇,就会有人反驳说:“有些村是没啥意思。但这里才不是呢。咱这儿总有新鲜事发生!”这点大家都不能否认,虽然没有年轻人喜欢娱乐,娱乐活动层出不穷。

那时没有电影看,普通人只有夏天才有机会跳舞。冬天有教堂的社交聚会,提供小点心、室内的游戏、一月一次的一便士读书会,和一年一度的学校音乐会。除此之外还有轮流在会员家举行的缝纫聚会。一个人高声朗读,其他人为异教徒或是穷人缝东西。主办家庭提供热茶。这种工作性质的聚会是家里条件不错的人参加的。一般的村妇会举办“母亲聚会”,这和工作性质的聚会差不多,只是大家为自己家缝衣服,布料是委员会低价买来的,没有茶水供应。

在聚会上的高声朗读没什么作用,底下的人都在聊天,听不见上面人读的什么。大家嚼舌头之前会加上一句“某某太太在聚会上说”或是“我听见有人在母亲聚会上说”。貌似客观的表达其实都是流言蜚语,让妇女们激动不已。

夏天有远足活动。母亲聚会上好几个星期都在讨论去海边,最后总是去伦敦和动物园。唱诗班组织去伯恩茅斯或是滨海韦斯顿。孩子们坐在马车上挥舞着小旗唱着歌,驶向附近的马场。树下支着桌子,桌上摆着茶点。吃完茶点后,孩子们赛跑做游戏,筋疲力尽地回家了,一路上还是喧闹不休。

读书会是一种在很多地方淡出人们生活的娱乐。在烛镇绿里,十九世纪九十年代还很盛行。学校的教室免费作为场地,入场费用来供电供暖。这是大众且便宜的活动。全家一齐出动,天黑后走出家门,提着灯笼,坐在温暖的教室里。一便士的入场费太物有所值了。

朗读者格林伍德先生是个邻村的老人,他年轻的时候听过狄更斯在公共场所朗读作品。他努力模仿这位大师的表现手法。

格林伍德先生在阅读的过程中倾注了大量紧张的元素。他的表情随着声音变化,手上动作丰富。他模仿的女声尖细,丑角让人捧腹大笑,读到伤心之处,低沉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他在抹眼泪。这位老先生让狄更斯爱好者体会到了作品的美丽,村民们都觉得他的朗读“值得一听”。

观众从不挑格林伍德先生的刺,人人都享受他出色的表演。他演绎喜剧《匹克威克外传》《老古董店》和《马丁•洽兹尔米特》中的人物活灵活现,让大家捧腹大笑。演到悲剧《雾都孤儿》的时候,女人们泪流满面,男人们喉咙发紧。观众们都要“再来一个”,他只好把节目延长。他读完最后一段,手放在胸前,在台上向观众鞠躬。人们叹着气说:“以后的要和格林伍德先生的相比,都会黯然失色”。

村民们对狄更斯的小说显示出极大的兴趣,按理会读原著。教区图书馆有几本狄更斯的小说。可是村民并没有去借书,他们不是热忱的读者。他们喜欢被演绎成广播剧或是电影的小说。

劳拉还喜欢一个叫考克斯太太的朗读者。她出生在美国,现在住在附近的庄园里。她穿着宽松无领的罩衫,在当地很少见。她的短发鬈垂下,像个现代款式的波波头。她喜欢读《雷默斯大叔》的故事,她演绎的兔宝宝和狐狸受到童年黑人保姆给她讲故事的影响。她嘶哑低沉的音调、美国种植园的口音以及偶尔闪现的笑容,非常迷人。

有些朗读者选的文章不错,有些差强人意。散文的间隙会插上几首诗歌,经常是朗费罗的《攀登》《乡下铁匠》和《长庚号的覆没》。有回劳拉有幸被要求选两段朗读内容。她选了斯科特《中洛辛郡的心脏》里珍妮•迪恩斯有机会见到皇后的一幕,还有一段是《名利场》里滑铁卢之战的片段。“黑暗降临战场和城市,艾米利亚为乔治祈祷。此时,乔治被一颗子弹穿过心脏,面朝地,停止了呼吸。”朗读者夸赞劳拉选得不错,可是劳拉没觉得听众显示出很大兴趣。

穿着家里第二好的衣服去朗读会就足够了。第二好的衣服是曾经最好的衣服淘汰下来的,依然精心地熨平,在领子上缝个丝带蝴蝶结。一年一度的音乐会上,人们穿周日去教堂的最好的衣服。参加演出的年轻女子穿着白色或浅色的罩衫,胸前是简单的V型领。上台的小姑娘们穿着去年夏天的罩衫,头上别着花或蝴蝶结。教堂聚会的时候,女孩们大多穿着去年夏天做的罩衫。偶尔有幸运的穿上了今年的新衣服,把领子塞进衣服里,做出晚礼服样子。年长的妇女如果有条件就穿黑丝绸的衣裳,没有条件就穿衣橱里最贵、最挺括的一件。

当时的衣服款式简单,裙撑和悬垂的装饰不再流行。新式长裙的裙褶被浆过,这样脚踝处就显得挺括。上面配着衬衣和束身衣。罩衫上还流行着宽松的蓬蓬袖,和前襟是对比色。纤细的腰肢依然时髦,只是纤细的标准改变了。女人们不再向十八或二十英尺的腰围努力,她们对二十三左右的腰围也很满意了。束腰也不像以前那样紧。

发型方面,亚历山大王后的刘海最流行。这种发型把刘海烫卷。当时全国妇女都追随威尔士公主的穿着打扮。十九世纪的妇女都留着刘海。战后,大家不喜欢鬈刘海,开始流行波波头。

劳拉穿着奶油色的罩衫。表姐妹茉莉和奈丽都问劳拉打不打算鬈刘海。劳拉想偷偷地鬈一次,如果蕾恩小姐和母亲反对,她说是为了整齐把一点碎发烫鬈了。如果她们没发现,她就可以继续剪出刘海再烫卷。劳拉从工头那借了一个陶土管子当做鬈发器,放在蜡烛上烤热。她下楼的时候压低了帽檐。后来有人评价她的刘海。弟弟说劳拉看上去像只小牛。妈妈说:“这发型不错,但是你太小了,不该这么早开始打扮。”劳拉最后留起了刘海,在潮湿的天气尤其难打理。

教堂的聚会是普通村民参加的。宅子里的人不能参加,连牧师也只在晚上过来打个招呼。助理牧师和主日学校的老师负责维持秩序。母亲们整理好会场,把桌子移走。大家靠着墙坐看中间的人做游戏。继“邮差敲门”“抢椅子”和“绕着桑树丛”的游戏之后,大家围成一圈丢手绢。丢手绢的人唱着:“我给爱人写封信,路上丢了它。有人把信捡起,放在口袋啦。”手里拿着手绢,轻轻把手绢放在一个人的肩上。追逐的过程很长,一圈又一圈,有时大家一高兴就跑出了门。被追上的人应该被丢手绢的人亲一下。因为这是在教堂,两人会用一块毛巾遮住脸,大家也不知道究竟亲还是没亲。也许跳舞会更有气氛,但是丢手绢不需要什么设备。

丢完手绢,大家手牵手绕着圈转,越跑越快,女孩的彩色裙子转成一个钟形,男孩的脸通红。有人建议唱《友谊地久天长》,大家唱完老歌后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订过婚的女孩由未婚夫护送回家。送未婚的漂亮女孩回家让男孩们争个好久。像劳拉这样年纪小又没人仰慕的姑娘,只有自己摸黑回家。有时她和一些同路的家庭一起走。

有一年的教堂聚会上,唱完《友谊地久天长》后,一个年轻人走向劳拉,鞠了个躬,问道:“能不能有幸送小姐回家?”这让周围的人惊讶不已,因为这个年轻人是驻当地的一个记者,是个受欢迎的外来人。以前那个驻烛镇的中年记者总是百无聊赖地坐在酒馆前,不加入大家的游戏,躲在一个角落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这个新来的记者只比劳拉大一两岁,今晚第一次来烛镇绿里。他加入了游戏和大家一起又叫又笑。他有迷人的蓝眼睛和有感染力的笑声,手上用来记素材的笔记本对劳拉也很有吸引力。所以那个年轻人问能不能护送劳拉回家,劳拉高兴地说:“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 

他们在温和湿润的冬夜里穿过绿地。年轻记者告诉劳拉自己的事。他几个月前离开学校,在《烛镇新闻》实习一个月。实习快要结束了,他一两天后就要离开。不是因为对这里不满意,而是他的父母帮他在当地报社谋得一份更好的职位。他的家乡在英国中部。劳拉开玩笑地问道:“那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去伦敦的舰队街写新闻呢?”两人默契地笑了,觉得似曾相识。他们接着讨论刚才的聚会,和一些奇怪的人。劳拉虽然知道背后说人长短不好,但是这是劳拉第一次认识从自己世界之外来的人,更何况她还有点喜欢这个青年。

两人说笑着走到邮局门口。他们压低了声音在门前讲话,双脚被冻得冰冷。年轻的记者建议他们再走一遍绿地好暖和一下。两个人走了很多遍绿地,谈论着书籍,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要不是邮局门后出现灯光,两人说不定会聊个整晚。劳拉匆忙地说“晚安”,跑回屋里。蕾恩小姐在找她。

劳拉以后再没见过这个记者。两人通信了好几年。他的信件言语诙谐幽默,写在一张纸质厚实的编辑纸上,还印着报社的抬头。他的信一写就是七八页,他的编辑一定好奇为什么他用纸这么快。劳拉在信里告诉他生活的趣事和在读的书。后来通信越来越少,最后结束了。

除了偶尔有亲戚朋友来做客,蕾恩小姐很少请人做客。她说自己宁愿在柜台见见邻居就够了。尽管如此,她还是会举办个一年一次的“收稻草晚宴”,算得上一场大活动了。

蕾恩小姐的花园后有两块小马场。马场里有只叫佩吉的栗色老马,平时负责拖铁匠的工具,蕾恩小姐偶尔骑它散步。每年春天,一个马场会关闭用来产稻草,产量只有小小的一垛,完全和“收稻草晚宴”的兴奋劲不成比例。每年为马儿准备过冬的草料以及为收稻草的工人准备晚餐的习俗,是从蕾恩小姐的父辈和祖父辈传下来的。除了劳拉、年轻的铁匠和蕾恩小姐,出席晚宴的都是老人。桌前满是银发的脑袋攒动,似乎暗示着这项传统和来客一样都是历史。

比尔夫妇一直负责收稻草工作。在晴好的夏日早晨,比尔带着镰刀走到邮局后门说:“告诉蕾恩小姐,草长得差不多了,天气不错,小姐一批准,我就开始割草了。”草被割下后,比尔的妻子来帮忙,两人用耙扬稻草,休息的时候喝上齐娜送来的啤酒或茶。

比尔是个典型的庄稼人,脸色红润,眼睛闪亮有神,身体消瘦,精力充沛。比尔的妻子脸色红润,身体像个圆桶。她不像别的妇女那样戴遮阳帽,而是先戴一顶白色的平纹细布的帽,外面再戴一顶宽边的灰草帽。这让她看上去像个老派的威尔士妇女。她是个欢乐的老人,咯咯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皱纹,连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很多时候大家请她帮忙接生。

稻草晒干后,比尔到邮局后门喊:“蕾恩小姐!小姐!我们准备好了。”这时候铁匠们出来堆稻草,栗色马佩吉负责运草。一整天是来回的奔忙和欢乐的叫嚷。厨房的桌上摆好水果馅饼和蛋乳。桌子一头摆着有馅的熏排骨。工人们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冒泡的啤酒源源不断的供应。桌子一头摆着一罐自制的柠檬水。

主菜熏排骨用的是猪颈部的一圈排条,中间塞上馅料。这盘菜需要用上屋里最大的碟子。馅料有洋葱和鼠尾草,香气扑鼻。现代人可能不喜欢这道菜,但是干完活的工人特别喜欢。老比尔先生,饭后的一番致谢辞里总少不了提到这道熏排骨。“我收稻草干了四十六年了。我为您干活,也为您父亲和祖父干活。每次熏排骨都是最好的一道菜。瞧瞧我桌上的骨头,就知道这排骨多好吃了。这是最多油最好吃的一次啊。”

蕾恩小姐发表过致谢词后,让人端上红酒、香烟和鼻烟壶。桌上有个规矩,每人不管会不会唱歌都要献上一曲。因为没有伴奏,很多人都唱不成调,旋律不够,大家就用长度来凑数。

每年比尔先生都要半唱半吟一首讲牛津郡的一个人去伦敦的探险故事:

 

去年秋天时,收获都结束,

小伙子收下豆角割下苜蓿,

萨姆有个胆大的主意,

去城里游一趟,

他三年前和地主布朗去城里,

家里的女佣都不知道,

住在伦敦城,

萨姆想给姑娘买衣裳,

萨姆长得高又壮。

萨姆想,如果主人同意了,他就去拜访在城里的妹妹。如果地主不同意,萨姆说:

这个老家伙,我帮他卖命干活。

我们休息他就抱怨,谁在乎。

可是萨姆还要经过母亲的同意。母亲想到要和儿子分别就哭起来。但她很快高兴起来:

既然你这么坚持,就准备好去城里,

我给你洗好衬衫,再熨得平整,

离别前母亲给出忠告:

萨姆你要好好的,

无论别人对你怎样,都别记恨。

萨姆回答道:

母亲再见啦,我已整理好行装!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您担心。

萨姆带上一根树棍,穿上外套,走向伦敦。

 

劳拉对这首又说又唱的歌谣念念不忘,成年后走在伦敦桥上,她问行人有没有听过“萨姆”或者“地主布朗”的故事。在晚宴上的宾客对这一段接一段的歌谣没有厌倦,因为小铁匠们都溜走了,剩下的劳拉和蕾恩小姐喜欢这种老套又缓慢的娱乐。

大家围坐桌边。比尔夫人抱着双臂,耳朵竖起不放过一点信息。她说:“孩子们都在天黑后出生。为什么呢?因为这样就没人见到孩子灵魂的小翅膀颤动了。”老比尔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晚宴快结束前不停地打嗝。齐娜在这种场合是重要的二号女主人。老铁匠的眼睛因为满意别人觉得他的笑话有趣而闪着光芒。蕾恩小姐身着丝绸长裙坐得笔直,身上的金链子和胸针闪耀,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空间的访客。劳拉身着粉色的印花裙,进进出出地端着盘子和酒杯。这就是庆祝收稻草的晚宴,是对传统的沿袭。与之相比,很多传统已消失殆尽。

五月柱被砍断做柴火,莫里斯舞在年老的舞者去世后就淡出舞台,庆祝耕地开始的周一也沦为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在烛镇绿里,村宴还是个公众假期。这可以追溯到村里教堂建立的时候,沿袭了好几个世纪。

在此之前,绿里有和宗教信仰无关的宴席。十九世纪后期,村宴少了基督教精神。

村宴是民众的节日。神职人员和当地有身份的人插不进手。大宅里的佣人可以加入庆祝活动。村里随处是音乐声,大家在各种游乐设施上玩得不亦乐乎。喜欢玩乐的人们可以掷椰子壳,打玩具枪,坐海盗船和旋转木马。有铜管音乐为大家的舞蹈伴奏。这完全是场游园会。一大早人们会从周围的村子里涌入烛镇绿里参加狂欢。

村民们为热闹的场面感到骄傲。最大最华丽的旋转木马立起,显示出当地的繁荣。老人们回忆以前的项目不过是骑牛之类的活动,只有寒酸的卖姜饼的小吃摊。

以前没有旋转木马,孩子们玩老式的旋风轮,是旋转木马的前身。旋风轮是木制的,外圈是一圈座椅,中间是手摇的轴承,由一个人控制。操作员累的时候,让一个看热闹的男孩来帮忙,这样男孩可以每二十分钟免费坐一次。后来这个原始的旋转木马倒塌了。有首歌唱道:

 

老吉姆的旋转轮倒了

轮子破碎轴承乱飞。

这明明是灰尘做的,

轻轻一吹飞上天。

 

后来破碎的旋转轮被用来生篝火。只有劳拉好奇旋转轮最后的命运。大人说,这是因为劳拉是个“安静、怀旧的孩子”。他们还说:“静水流深,这样的姑娘招人疼。”

周一的村宴上有成对的恋人。女孩穿着最好的夏天罩衫,帽子上插着花朵或羽毛。男孩们穿着去教堂的西装,配着粉红或蓝色的领带。恋人们把胳膊绕在对方的腰上,从一个小摊逛到另一个小摊,吃着糖果和椰子块,轮流做旋转木马或海盗船。乐队成天奏着流行的调子。海盗船在帆布屋顶时隐时现,船上的人一会头朝上,一会脚朝上,激动地尖叫,越荡越高。各个年龄的人踏过草地,欢笑吵闹着,嘴里吃个不停。

人们欢呼:“多少人啊!这是最好的一个游园会了。要是绿里能天天这样就好了!我特别喜欢乐队伴奏的音乐。”

噪音震耳欲聋。几个喜静的人躲在室内,耳朵塞上棉花。有一年,一个可怜的妇人在周一村宴那天去世,她的朋友们请乐队停止伴奏一个小时。当然乐队不能停止表演。演奏者愿意把鼓槌上缠上布,降低声音。低沉的鼓声仿佛是一片欢乐声中的哀乐。几乎没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噪声铺天盖地来自各个角度。

每年会有一个贵族小伙混在一群村民、佣人和农夫之中参加村宴。他是个贵族的大儿子,参加遍了各类宴会和游园会,还经常拄着棍子走遍乡村。劳拉经常见到他,因为透过邮局的窗户正好看见他。贵族青年懒洋洋地靠在掷椰子的收钱箱边,请周围的一群女孩掷椰子。他穿着当时乡村贵族时髦的衣服,花呢的西装,配上一顶猎鹿帽。他那独立于众人的神气,让他和人群格格不入。

他一整天被村里的姑娘们围绕,请姑娘们去不同的游乐项目。晚上他会选个最喜欢的女孩跳一晚的舞。他是众人的焦点。人们纷纷问“有没有见到某某勋爵”。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仿佛他也是游乐项目的一部分。

当代小说里的女主角会抓住这样的社交盛世认识人。现实生活中的劳拉不是书中的女主角。她是个天生的旁观者,喜欢透过窗户观察外面。有一年弟弟埃德蒙来探访,带劳拉去村宴。埃德蒙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很多椰子,摊主不愿意再让他玩了,愤怒地说:“我知道你这种人。肯定练过了。”

傍晚旋转木马挤满了人。它只在绿里停留一天,第二天就要被搬到一个更大、挣钱更多的游园会。旋转木马的音乐声小下去,铜管乐队的音乐吸引了大家跳舞。烛镇镇上来的姑娘、邻村的农妇、村外大宅里的佣人和过路人都加入了舞蹈。

傍晚的时候摊主拆掉摊子回家。精疲力竭的人们可以往回走,无牵无挂的男人们走到酒馆喝上一杯。对很多人来说,欢乐才刚刚开始。音乐继续,穿着浅色罩衫的姑娘们在暮色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