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低下头从烤箱里取东西。劳拉第一次意识到妈妈的模样有所改变:她的蓝眼睛变得更蓝,娇柔的面色褪去。她柔软纤弱的身体变得干瘪,额头出现了几丝银发。劳拉意识到妈妈在变老,会很快死去。她因为给妈妈带来这么多麻烦而感到愧疚。

可是妈妈才四十岁,还没觉得自己垂垂老矣,觉得死亡还遥远。虽然她已经过完了一半的时光。

妈妈欢欣地说:“天啊,看你长得真高!很快我要踮着脚才能给你系上蝴蝶结了。吃一块土豆蛋糕?今早小母鸡比蒂下了第一个蛋。鸡蛋不是很大,我就想拿它和橱子里的土豆做个蛋糕。家里还有些糖,反正价钱不贵。”

劳拉享用着刚从烤箱里拿出的蛋糕,这味道好极了。弟弟妹妹们不允许餐间吃零食,这种特殊优待算得上是妈妈的偏爱。

爸爸给弟弟妹妹们搭了一个秋千。她听见一个孩子喊着“高一点!再高一点!”。屋里只有劳拉、妈妈和睡在摇篮里的婴儿。砧板和擀面杖在桌子一边,锅里的炖菜香气四溢,在锅里冒着热气。劳拉有一种想告诉母亲自己有多爱她的冲动。可是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语表达,她只能夸奖土豆蛋糕美味。

也许劳拉的脸出卖了她的想法。那个晚上母亲谈起了三年前去世的外公,她对劳拉说:“你是唯一一个能聊起他的人。你父亲和他从来都谈不来。其他的孩子都太小不记得事情。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他们出生前,只有你记得那些事情。我总能和你聊聊以前的事情。”

从那天起,母女俩有一种新的关系。母亲一如既往地对劳拉好,她对劳拉多了信心。劳拉又高兴起来了。

无奈的是,两个人开始理解对方的时候却是离别的时候。初春,烛镇的女邮局长寄来一封信,询问劳拉是否愿意做邮局的学徒。信里说在邮局里工作自由的时间会少,但是“我不指望劳拉永远待在邮局。她以后会发展得很好的。那时候我和总部商量,看有没有更好的职位给她。”

五月的一个早晨,马车停在门口,载上了劳拉崭新的刻着名字缩写的小箱子。劳拉穿着灰色的羊毛罩衫,领子上绣着花边。她坐在马车上靠在父亲身边。

“再见了劳拉。再见,再见。别忘了给我写信。”

“还有我,记得单独给我写信。”小妹妹说。

“做个听话的好姑娘,一切都会顺利的。”好心的邻居说。

“卖每一张邮票都要微笑。”酒店老板建议道。

马跑了起来,劳拉望着绿色的田野和灰色的小屋,想到妈妈正在思念着自己,眼泪打湿了脸颊。

爸爸惊讶地看到女儿脸上的泪水,温和而不情愿地说:“这是你的家,一直都是你的家。”

不管雀起乡有多么局限,都是劳拉的家。她在村里度过了美好的时光,以后回家探亲只能待上几个星期,她把家的样子深深地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