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督关掉克拉丽莎身后的前厅门,然后走到还在做笔录的琼斯警官旁边问道:“另外一个女人在哪儿?就是那个园丁,叫……皮克小姐的。”

“我把她搁在一个空房间的床上呢。”警官说,“只能等她从神经错乱里醒过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咧,这婆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死人啊。”

“可以允许黑尔什姆·布朗夫人和她谈话。”警督嘱咐说,“但不允许她和另外三个男的串供,别弄得我们找不出破绽来,这也许就是解决问题的线索。我要你现在就去把图书室和前厅之间的门锁上。”

“知道啦,长官。”警官说道,“我拿着钥匙呢。”

“我现在为这事儿头疼死了,”警督向他的搭档坦白,“他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黑尔什姆·布朗是外交官,雨果·伯奇是本地无人不识的治安官,另外两个客人也像是上流阶层的人物……好吧,相信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但这里肯定有隐情,他们都对我们隐藏了什么事情,包括那位黑尔什姆·布朗夫人。他们越想隐瞒,我就越想搞清楚里面的把戏。这件事情可能和杀人事件没有直接的关系。”

他说着把头埋进两臂之间,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什么灵感。过了片刻他对警官说道:“好了,我们开工吧,把他们一个一个找来单独问话。”

可当警官站起来的时候,警督却改变了主意:“等一下,我要先和那个管家谈谈。”

“是那个埃尔金吗?”

“没错,叫埃尔金过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遵命,长官!”警官答道。

刚一出房间警官就发现埃尔金在客厅门口晃来晃去,管家给自己跑到楼梯口那里探头探脑地张望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看见警官叫他就一脸紧张地进到客厅里站好。

警官关好前厅门,回到他做笔记的座位上,而警督则指着桥牌桌旁的椅子示意埃尔金坐下。

埃尔金没敢坐下,就那么站着和警督交谈。“现在你被卷了进来。”警督用警告的口吻对管家说,“你为什么半途跑回来了呢?”

“这个我和您说过,先生。”埃尔金答道,“我太太身体不舒服。”

警督盯着他问:“科斯特洛到这里敲门后是你带他进来的,是不是?”

“是的,先生。”

警督背朝着埃尔金走了几步,猛地转过身来质问道:“为什么你刚才不交代科斯特洛先生的车在外面?”

“我不知道那是谁的车,先生。科斯特洛先生没有把车开到前门,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开车来的。”

“你不是说觉得奇怪吗?有人把车停在马厩旁边?”警督提醒道。

“嗯,是的,先生,这只不过是我的推测。”管家说,“但我觉得他那样做应该有他的原因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警督步步进逼。

“没什么,先生。”埃尔金回道,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以前见过科斯特洛先生吗?”警督突然用尖锐的声音逼问道。

“从来没有,先生!”埃尔金急忙向他保证。

警督换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问道:“你今晚提前回来是不是因为你知道科斯特洛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我已经告诉你了,先生,”埃尔金无力地辩解道,“是因为我的太太——”

“我可不想再听有关你太太的情况。”警督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并拉开与埃尔金的距离继续问道,“你为黑尔什姆·布朗夫人工作多久了?”

“六个星期,先生。”埃尔金答道。

警督转过头问道:“你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我休息了一段时间。”管家的语调十分不安。

“休息了一段时间?”警督重复了他的话,话音里带着疑虑,故意停顿之后他威吓道:“你心里很清楚,在这桩麻烦事里,我们会仔细调查你的来历。”

埃尔金几乎跳了起来。“知道的我都说了……”他欲言又止,重新坐了回去。“我……我不想欺骗您,先生。”他继续说,“我没做坏事,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与过去彻底决裂了,我想永远忘记……”

“所以你对自己的过去进行了一些掩饰。”警督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然后靠着这个混进这里,我说错了吗?”

“我没有想害谁。”埃尔金辩解道,“我必须挣钱养活自己——”

警督再次打断他的话说:“目前我对某人被篡改的过去不感兴趣。”他提醒管家,“我只想知道今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还有就是你所知道的关于科斯特洛先生的所有事情。”

“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他。”埃尔金一边看着前厅的门一边说道,“不过我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哦,什么目的?”警督摆出一副颇有兴趣的表情。

“勒索。”埃尔金说道,“他好像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

“你刚才提到的这个‘她’……”警督说道,“我猜应该是黑尔什姆·布朗夫人吧。”

“没错。”埃尔金急切地说,“我过来问夫人是否需要什么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她说‘你这是敲诈,我不吃你那一套’。”埃尔金拿腔拿调地模仿着克拉丽莎的话音。

“嗯!”警督不置可否地回道,“就这些?”

“就这些。”埃尔金点头说,“我进来问他们需要什么的时候他们就没说下去,一直到我出去为止他们都没有再交谈。”

“我知道了。”警督说完后就一言不发地盯着管家,等他再次开口。

埃尔金再次从椅子里跳起来,低声下气苦苦哀求道:“您不会为难我吧,先生,求求您了,我已经活得够艰难的了,您可不能落井下石啊。”

警督又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断然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出去吧。”

“遵命,先生。谢谢您。”埃尔金赶紧回答,并疾步退出客厅。

警督等埃尔金出去之后和警官颇有深意地互相望了一眼,小声嘀咕道:“勒索,真有意思。”

“黑尔什姆·布朗夫人可真是个大美人啊。”琼斯警官从一个男人的本能角度发出由衷的赞叹。

“当然,那还用你说。”警督不由得怔怔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下令道:“现在我要和伯奇先生谈谈。”警官走到图书室门口说:“伯奇先生,请您来一下。”

脸上带着抵触表情的雨果不情不愿地站在图书室门口,警官替他关上门后回到桌边开始记录,这时警督才友善地向雨果打招呼说:“进来,伯奇先生,请坐在这里。”

雨果坐定后,警督继续说:“这可真是让我们大家都不开心的一件事啊,相信您应该能提供些情况吧?”

带着怒火的雨果把眼镜盒拍在桌子上说:“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警督带着一脸的惊讶问道。

“你想要我说什么?”雨果怒不可遏,“一个倒霉的女人打开了一堵倒霉的夹壁墙,里面掉出具倒霉的死尸。”他无奈而恼怒:“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接着他恶狠狠地盯着警督说:“别再啰里啰唆地问我知道什么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警督默默地和雨果对视了一段时间才开口说道:“这就是您的回答是吗?就是说您什么都不知道。”

“我现在告诉你,”雨果瞪着眼睛说,“我没有杀那个家伙。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警督沉声说,“很好!我没说你认识他,也没说你杀了他,但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刚才说的‘无可奉告’。所以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找找看你知道什么。首先,你听说过死者的事情,不是吗?”

“是的。”雨果打断他的话,“我听说他是一个让人生厌的货色。”

“他怎么让人生厌了?”警督的态度波澜不惊。

“哦,我怎么知道。”雨果大声说,“他就是那种会勾搭女人的废物花花公子,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警督认真地问道:“您知道他返回这里的原因吗?”

“毫无头绪。”雨果答道。

警督在房间里缓缓地踱步片刻,突然转身盯着雨果问道:“科斯特洛先生是否和黑尔什姆·布朗夫人有什么瓜葛呢?”

雨果仿佛是被开水烫了似的反问:“克拉丽莎吗?老天爷,那么纯洁的女孩子!你脑子没事吧,她和这个人渣估计还没见过两次面。”

警督顿时有点语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看样子您没法提供有用的信息。”

“抱歉,我知道的就这些了。”雨果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答道。

警督企图最后一次努力从雨果身上榨出一点头绪,直接问道:“您真不知道夹壁墙里尸体的事情吗?”

“我当然不知道。”雨果的口气里带着一种好像被侮辱了的懊恼答道。

警督从雨果身上移开目光说道:“谢谢您的合作,先生。”

“你说什么?”雨果觉得有点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谢谢您给出的答案,先生。”警督又说了一遍,同时从书桌上拿起一本红色的书。

雨果站起来拿起眼镜盒就向图书室门口走去,却被警官拦住了去路,雨果转而走向落地窗,不料警官说道:“伯奇先生,请从前厅的门出去。”雨果带着怒火开门而去,警官替他关上了门。

警督把手里厚厚的红皮书放在桥牌桌上一边仔细阅读,一边在警官坐下的时候带着讽刺的语调说:“伯奇先生提供的线索可真丰富啊,不是吗?你要记得,作为一个治安官被卷入一起谋杀案可真糟透了。”

警督开始大声朗读书上的文字:“德拉哈耶,罗兰德·爱德华·马克先生,高级巴思勋爵士,皇家维多利亚勋章获得者……”

“您从哪儿弄到的?”警官一边问一边从警督的肩膀上望过去,“哦,原来是《绅士名录》啊。”

警督继续念道:“就读于伊顿……威廉姆斯学院……哦!隶属外交部……二等秘书……马德里……全权代表。”

“妈呀!”警官不由得喊了出来。

警督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读道:“君士坦丁堡……外交部……特别委员会……俱乐部……布德鲁兹……白人。”

“长官,您要叫他过来?”警官问道。

警督犹豫了一下:“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心里有了主意,“他是这群人里最值得回味的,所以先放一放,最后再找他。现在让我们来会会年轻的沃伦德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