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后,斯塔克韦瑟停了下来,脑海里飞速想着要做的事。过了一会儿,他瞥了眼手表,而后拿出一支香烟。他走到扶手椅旁的桌子,正要拿打火机,发现书架上有一张劳拉的照片。他拿起照片看着,笑了笑,又放回原处,而后点上一支烟,把打火机留在桌上。他拿出手帕,把扶手椅的扶手还有照片都擦拭一遍,去掉指纹,然后把椅子推回原来的位置。他从烟灰缸里拿出劳拉吸剩的香烟,而后去轮椅旁的桌子,也从上面的烟灰缸里拿出自己吸剩的烟蒂。他走到书桌旁,擦去上头所有的指纹,又把剪刀和记事本放好,并调整了记事簿的位置。而后他仔细观察地板周围,寻找可能丢失的纸片,他在桌子旁边找到一张,于是把它拧皱放进裤兜里。他又去擦门边的灯开关和书桌椅上的指纹,又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电,而后走到落地窗前,轻轻地拉开窗帘,透过窗户,用手电照着外面的小路。

“脚印不好藏。”他自言自语道。他把手电放在轮椅边的桌子上,拿起手枪,确认子弹充分上了膛,他又擦了擦上头的指纹,而后走到凳子边,把枪放在上头。再次看了眼手表后,他走到壁龛处的扶手椅旁,戴上帽子、围巾还有手套。手臂搭着外套,他走到门口。他正要关灯时,突然想起要把门牌和手柄上的指纹擦掉。而后他关了灯,回到凳子旁,把外套放在上头。他拿起枪,正要朝着墙上有字母的地方开枪,他突然意识到窗帘还遮着。

“该死!”他喃喃道。他迅速用书桌椅把帘子固定为拉开状。他回到凳子旁,开枪,之后迅速回到墙边查看。“不错!”他庆贺道。

他将书桌椅放回原来的位置,接着听到大厅里传来的声音。他急忙带上枪,从落地窗跑出去。片刻后,他又出现在房间里,一把抓起手电,再次冲出房间。

从房子的各个地方,四人匆匆走向书房。理查德·沃里克的母亲,一位身材高大、严肃威严的老太太,此时穿着睡衣。她看上去苍白无力,正拄着手杖走来。“怎么了,贾恩?”她问贾恩,男孩穿着睡衣,长得就像罗马神话中的农牧神,满脸懵懂无辜,此时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楼梯平台上。“大半夜的,怎么大家都在到处晃悠?”她高声说道。这时一位头发灰白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身上穿着十分有质感的法兰绒睡衣。“本尼,”她命令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劳拉紧跟在背后,沃里克夫人继续说道:“你们都疯了吗?劳拉,怎么回事?贾恩……贾恩……有人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敢打赌是理查德。”男孩说道,他看起来有十九岁左右,尽管声音举止就像一个小孩子。“他又在大雾天里打猎了。”他补充道,声音里有一丝气急,“告诉他大晚上的不要开枪,都把我们从美容觉里吵醒了。我之前睡得很死。本尼你呢?小心点,劳拉,理查德很危险。他是个危险人物,本尼,你要小心点。”

“外头有大雾,”劳拉透过落地玻璃窗往外瞧,说道,“路都看不清。我不敢想象他在这样的大雾天打猎。太荒谬了。另外,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声叫喊。”

班尼特小姐——本尼,一位敏锐警惕的女人,看起来就像她还是医院护士,说话语气有些好管闲事的意味。“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苦恼,劳拉。这只是理查德平日里的小乐子。但我没有听到什么枪声,肯定没什么事的,你应该想太多了。但他确实有些自私,我得和他说说。理查德。”她走进书房时叫道,“说真的,理查德,这大晚上的开枪也太可怕了。你吓到我们了……理查德!”

劳拉穿着睡袍,跟着班尼特小姐走进房间。劳拉打开灯,朝沙发走去,男孩贾恩跟着她。他看着班尼特小姐站在那里,盯着轮椅上的理查德·沃里克。“怎么了,本尼?”贾恩问道,“怎么啦?”

“是理查德,”班尼特小姐说,她的声音出奇得平静,“他自杀了。”

“看,”小贾恩喊道,手指着桌子,“理查德的左轮手枪不见了。”

外面花园响起一个声音:“里面发生了什么吗?有什么麻烦吗?”透过壁龛处的小窗户望去,贾恩喊道:“听!外面有人!”

“外面?”班尼特小姐说道,“谁?”她走到落地窗前,正要拉开窗帘时,斯塔克韦瑟突然出现了。斯塔克韦瑟走进来时,班尼特小姐惊慌地往回退了几步,他慌忙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他的目光落在轮椅上的理查德·沃里克身上。“这个人死了!”他大声喊道,“是枪杀。”他猜疑地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些人。

“你是谁?”班尼特小姐问道,“你从哪里来?”

“我的车开到沟里了,”斯塔克韦瑟回答道,“我已经被困几个小时了。我发现了几扇大门,就往这栋房子走,想找人帮忙,借我用一下电话。然后我就听到一声枪响,有人从窗户冲出来,撞了我一下,手里还拿着枪。”斯塔克韦瑟补充道,“他落下了这个。”

“这人往哪儿跑了?”班尼特小姐问道。

“雾这么大,我怎么知道?”斯塔克韦瑟回答道。

贾恩站在理查德面前,有些兴奋地盯着他。“有人杀了理查德。”他喊道。

“看来是这样。”斯塔克韦瑟同意道,“你们最好报警。”他把枪放在轮椅旁的桌子上,拿起酒瓶,倒了杯白兰地。“他是谁?”

“我丈夫。”劳拉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走到沙发前坐下。

斯塔克韦瑟对她说道:“给。喝点这个吧。”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过分关心。劳拉抬头看着他。“你肯定吓得不轻。”他强调道。她接过杯子,斯塔克韦瑟背对着别人,对她咧嘴一笑,提醒她,他这是在解决自己酒杯上的指纹问题。他转过身,把帽子扔到扶手椅上。突然他看到班尼特小姐朝理查德·沃里克的尸体弯下腰去,于是立刻回头。“不,别碰任何东西,夫人。”他恳求道,“这像是谋杀,如果是的话,别碰任何东西。”

班尼特小姐直起身子,远离轮椅上的尸体,十分惊骇。“谋杀?”她惊叫道,“不可能是谋杀!”

沃里克夫人,死者的母亲,才刚到书房门口。她走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理查德被枪杀了!理查德被枪杀了!”贾恩告诉她。他听起来很兴奋,而不是忧虑。

“安静点,贾恩。”班尼特小姐厉声说道。

“你刚刚说什么?”沃里克太太问道,声音微弱。

“他说……是谋杀。”本尼告诉她,指了指斯塔克韦瑟。

“理查德。”沃里克夫人低声说道。此时贾恩朝着尸体俯下身子,说道:“看,快看,他的胸口上有东西,上面有字。”他的手伸过去,但立即被斯塔克韦瑟阻止道:“别碰!无论你想干吗,都别碰东西。”而后他缓慢而大声地念道:“五月……十五……一并奉还。”

“上帝啊!是麦克格雷格。”班尼特小姐大声说道,同时走到沙发后面。

劳拉站起来。沃里克夫人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她说道,“那个男人……那个父亲,被撞孩子的父亲?”

“是啊,麦克格雷格。”劳拉喃喃自语,坐到扶手椅上。

贾恩走到尸体旁:“看,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他兴奋地说道。斯塔克韦瑟再次阻止他:“不,不要碰它。”他命令道,“这里要等警察来查看。”他往电话走去:“我可以……”

“不,”沃里克夫人坚定地说道,“我来。”为了控制好局面,她鼓起勇气,走到书桌前开始拨号。贾恩兴奋地走到脚凳前,跪在上头。“跑掉的那个人,”他问班尼特小姐,“你认为他是……”

“嘘,贾恩。”班尼特小姐坚定地说道,此刻沃里克夫人正讲着电话,声音很轻,但却清晰有力:“是警察局吗?这里是朗勒特府,理查德·沃里克先生家。刚刚我们发现……沃里克先生被枪杀了。”

她接着讲电话。她的声音很低,但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在专注地听。“不,是被一个陌生人发现的。”他们听到她这样说,“一个男人的车子在附近发生了故障,我想……好的,我会告诉他的。我会给旅馆打电话,你们这边完事后,有人能把他带过去吗?很好。”

沃里克夫人转过身面朝着众人,宣称道:“雾很大,但警方会尽快赶来这里。他们会开两辆车过来,其中一辆会先把这位先生……”她指着斯塔克韦瑟说道,“先送到村子里的旅馆。他们希望他留下来过夜,明天再进行谈话。”

“好吧,既然我的车还在沟里,我也走不了,这样对我来说挺好的。”斯塔克韦瑟说道。他说话时,走廊的门开了,一个四十五六岁的黑发男子边走进房间,边系睡袍上的带子。他刚走进门就停下来。“怎么了,夫人?”他朝沃里克夫人问道。而后,他越过夫人的身子望去,看到理查德·沃里克。“哦,我的上帝。”他大声叫道。

“恐怕这是个可怕的悲剧,安吉尔。”沃里克夫人回答道,“理查德被枪杀,警方正在赶来的路上。”她转向斯塔克韦瑟,说道:“这是安吉尔。他……他是理查德的仆人。”

仆人看见斯塔克韦瑟,有些心不在焉地微微鞠了个躬。“哦,我的上帝。”他看着他雇主的尸体,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