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选出心目中的合格人才,我们就应该全力以赴地教育他、训练他。如果不经过认真足够的准备,想要在激烈的国际科学竞争中与人一较高下是不可能的,且这种想法也很幼稚。
教授有责任缩短这种准备的时间,多多了解学生,给他指明研究之路,在寻找资料方面予以指导。最后,在怎样获得所有的附加知识和有用的能力方面为他提供建议,如提高绘图、显微照相、外语以及精确适当地进行描述的能力。要逐渐增强他的决心,尽快完成这些方面的教育,以避免合作者嘲笑他的不足,当然这种嘲笑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通过这些方式,新手的心智力量就会不断增强,这时,教授可以试着让学生研究一个他力所能及的课题作为测试——不要找那些特别困难的课题。如果可能,最好是从教授的基础研究内容中选择。
年轻人有一种倾向,刚开始科学生涯就找一些很大的题目来研究。但这样做可能很容易让新手因为失败而失去信心,教授应该制止他们的这种想法,让他们看到从小题目开始研究的好处。他们可以承担较小的失败风险,而且不至于遭到嘲笑。以后当其技术成熟,科学能力有了巨大进展之后,他们会有机会从事梦想的大题目的研究。
在新手可以独立胜任工作后,教授应尝试让他们树立起崇尚创造力和独创性的观念。这样,他们就可以大胆地发表自己的新见解,而不用受到任何既成理论和学派的限制。教授最大的荣耀不在于成功地让学生跟随他的脚步,而是培养出能够超越自己的学生。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让学生的精神获得新生,让他们成为不可替代的人才——如果可能的话,这是给予科学进步的独特贡献。只是培养出可以随意替换的某种仪器一般的普通人才,可能只会给教授本人带来荣耀,但不会有利于他的国家和人类的科学事业。
教授在学生面前应该公正地评价自己写的书和专论,引用它们的时候也应该保持怀疑的态度,甚至将批判自己的作品当作一种乐趣;要多认可学生的工作和成绩,对自己的贡献缄口不言。科研新手的名声就会这样建立起来,他的成果将迅速被国外科学界友善地接受。
很多学者习惯把自己的名字加在学生最初的论文里,这虽然倡导了合作精神,但无疑是一种没有风度的做法。除非这篇作品是在教授的全面指导下完成的,否则就是对学生的不尊重,让人误以为创意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学生一旦有了经验,就很难不热爱创新,不去加倍努力从事创新活动。
教授不能利用学生的顺从,就以指导和训练他的名义占用学生的精力。这种行为表现出一种讨厌的自私自利,在国外的某些学校中比较普遍,有些新手常常利用这种做学徒的方式支付自己的教育费用。因此,虽然有些人看上去成果频出,但并不是因为他个人学术能力有多强,而是体现了他的学生谨慎又谦虚的合作精神,这些学生甘愿抱着一个渺茫的希望,盼着某天他们的导师能提供给他们适当的工作职位。
出于对荣誉和奖赏的追求,偶尔会有学者堕落到这种应受谴责的利用别人的境地,这实在与平静生活和坚忍工作的原则不相称。既然已经得到了荣誉,学者就应该维护它,也要维护自己的人格。教授已经通过唤醒学生的潜力、塑造他们创造性的思想得到了巨大的回报,就应该因此而感到满足。如果教授进入老年,各种感觉衰老退化了,意志力也减弱了,无法继续从事研究时,他就应该毅然地辞去教职。因为只有自己在从事研究时,才能教给学生有用的知识;如果不再研究,就无法正确地指导学生。葛拉西安指出过,谨慎的最高境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即使做到这一步可能很痛苦,我们也必须这样做,在教学抛弃我们之前放弃教学。
不过,退休的教授仍有一项有价值的工作可做。虽然他无力的双手再也无法挥动矿工的锄头,却可以提纯和精炼别人发现的矿石[自然对老年人是仁慈的,它赐予大脑一项至高无上的特权。与其他器官相比,大脑更有能力抵抗必然的退化过程。]。让他在退休后的宁静中撰写科学史或者科学哲学著作吧。经历了那么多事件,亲身体验过那些艰深理论诞生的过程,没有人能比他本人更能详细地讲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