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盐川弘治成功地从妻子娘家借出了六千万日元,不算之前的五百万日元。

比起他一开始提出的金额,少了很多。长冈的信子娘家没能如愿卖出土地,说只能拿出这么多,请他见谅。

信子的父亲来到银行,亲自把钱交给了弘治。

“告诉信子的话,她会担心,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弘治跟岳父说。所以,他们约好,不要去他家,到银行来交钱。

“我收下了。”

弘治收下六千万日元的支票,写了一张收据。

“明天我就把这笔钱拿给东方观光。我说过好多次了,是一笔很有赚头的生意,您完全不用担心。”

“那就全拜托你了。毕竟,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父亲再三叮嘱。

“我明白。东方观光现在还不出名,马上就会有是土先生加入,现在的资产就会膨胀三倍,经营方面,是土集团也会派出人才。这是一笔绝好的投资。”

“我也是这么想的。”

父亲深信女婿颇有经营才能。虽然只是个银行职员,对经营却很有一套。

“如果父亲有意,可以把出资换成股份。”

“是啊。”

父亲有些踌躇,他有些不安。

“这个,以后再说吧。”

弘治见势,趁热打铁说:

“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是土先生那边真的进来以后,员工就很难分到股份了,倒是现在把股份捏在手里保险。”

“是土先生真的会出力吗?”

“岂止是出力,将来这条观光路线会成为是土集团的一个重要事业。现在不过是东方观光这个公司先动了手,必须先顾及他们的颜面。说实话,虽说还是个小公司,东方观光的股票最近也涨了一大截。”

“这件事已经公布于众了吗?”

“是土系内部还是尽量保密,不过还是有人已经听说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拜托你了。”

“明白了。”

“对了,本来想去你家一趟,不过,去见信子,还是带着她妈一起去比较好,下次再说吧。”

岳父这么说,还是顾虑女儿女婿间的关系。他虽然没有说出口,请弘治好好照顾女儿,但这句话已经写在脸上了。

弘治把岳父送到东京站,并没有马上回银行,而是一个人进了一家餐厅。

他倒不是特意来一饱口福,而是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今后的策略。现在现金已经到手了,必须重新想想以前的计划是否需要改进。

六千万日元,现在来看不是一个小数目,虽说是别人的钱,但已经等于进了自己的口袋了,所以必须想出一个最有效、最安全的投资方法。本来弘治准备把这笔钱借给德山,但钱真的到自己手里,就这样借给德山,太可惜了。这么一来,只是为德山做嫁衣裳,不如直接去讨是土的欢心。

他沉思着。

德山那边,互济银行的干部们已经同意借出两千万日元,这纯粹是银行贷款,但自己手里的这六千万日元不一样,他不准备就这么轻易地交给德山。

还是让德山先拿到银行的两千万日元忍耐一阵吧。之前虽然约好了是一亿日元,不过两千万日元也够他手头急用了。不久是土那边的资金进来,两千万还是一亿都不算什么大问题。反正,最后是土会把那个公司吞并。就算现在交给德山整整八千万日元,也只是帮他的忙,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是土庆次郎和自己还是隔着一层。

盐川弘治想起了是土集团的某位重要支柱人物。在是土势力还没有如日中天时,他曾经拿出两亿日元,赢得了是土的信任。

自己的金额不算多,不过,如果不能给是土老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就毫无意义了。弘治准备仿效那位是土集团的重要人物。

弘治主意已定,没有通知德山,直接给宫川常务打了电话。他说有急事想见宫川常务,宫川说在公司等他。

“有意思。”

宫川常务见到弘治,听说了他的决定,微笑道:“正如你所说,比起通过德山,直接把钱给会长,更有意义。”

“宫川先生也这么想吗?”

弘治见对方对自己的想法表示赞同,松了一口气。

“是的。虽然有些对不起德山,不过我们最后总归会成为一家人,也不算是背信弃义。没关系。”

“那我就放心了。”

“那,德山那边怎么交代呢?”

“先给他银行的两千万日元,请他们再忍耐一段时间。”

“也许德山君要大失所望了,他要是有什么怨言,就由我来出面。”

“要是能这样,我也轻松多了……对了,宫川先生,我想去见会长,怎么接近他比较好呢……我准备当面把六千万日元献给会长。”

“原来如此。之前在歌舞伎座给你做了介绍,不过,当时旁边有许多闲杂人等,你也没能如愿以偿说上话。如果是正式见面,还是在公司里比较好,这样比较合适。”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和会长当面聊聊。”

“那,这么办你看怎么样?今天我问问会长有没有空,他明天好像要去多摩川。”

“多摩川?”

“会长在和泉多摩川有栋别墅,我们就这么叫。会长买下了整个丘陵,要去那里休息个四五天……那里差不多就是会长的第二个家。”

宫川半边脸浮起笑意。

“原来如此,我听说过。”

“会长每天早上都会早起。在自己家的时候,他会召集骨干们一起开早饭会,在多摩川那边就不行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不过,早起的习惯是不会变的,你想见会长的话,那个时候最合适。”

“宫川先生,请务必帮我搭个桥。”

“明白了。”

“宫川先生,今晚有空吗?就当提前庆祝吧。”

“不用了。”

当天晚上,盐川弘治就住在料亭。第二天傍晚才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他在自家玄关处碰见穿着丧服的信子。

他得知,浅野死了。

不过,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是土庆次郎见面的事。

宫川告诉他,八点钟去见是土老人。那天早上,弘治提早二十分钟到达了是土的别墅门口。

小河附近都是平坦的住宅地。其中有一个小山坡,在郁郁葱葱的路边树掩映中,远看似乎耸立着一座山中城堡,屋檐在朝阳下闪闪发光。从山道到山顶,道路像一根卷住山体的丝带,蜿蜒而上。铺好的道路光滑可鉴,映照着早晨的阳光。通往山顶的别墅的道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

弘治把六千万日元的支票小心地收在口袋里。

玄关处就像旧日大名宅第一样,气势非凡。宫川常务走在女佣后面,满脸笑意地现了身。他比弘治先到,等候多时了。

“好,请进。”

地板比高级旅馆还要讲究,走廊弯弯曲曲。

弘治没有被带到正厅,而是一个狭小的茶室。打开小巧的采光纸门,多摩川就在正下方。对面是晨雾掩映中的丹泽山脉。

“会长说,就在这里谈吧……选在这里,可是特别待遇。第一次见面的人,一般会被带去大客厅。一开始就被带到这里来,说明会长对你很满意。我在会长身边很久了,看得很清楚。”

弘治听了,大为感激。

“都是托宫川先生的福。”

他频频点头致谢。

走廊上传来咳嗽的声音。在清晨新鲜的空气里,弘治敏锐地捕捉到了老人沙哑的声音,他赶紧正膝端坐。

是土老人坐在炉边点茶。

他所用的茶具看上去都很名贵。这位大人物,在他手里什么东西看来都名贵异常。

是土老人看上去只是平凡的老爷子。盐川弘治坐在客座上,毕恭毕敬地端起了茶杯。

老人淡淡地帮盐川点茶。

仪式完毕,盐川弘治诚惶诚恐地说出自己心中的话。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佝着腰的老人。

“之前拜托宫川常务转告给您,现在我手头有六千万日元现金。钱不算多,如果能用在这次的项目上,那就光荣至极了。”

虽然比不上某位骨干拿出的两亿日元,但弘治准备凸显自己全心奉献的一片诚意。

是土庆次郎年轻的时候历经艰辛,奋斗到今天,可以说看尽了人间冷暖。当然,在工作上,他风格冷血,被人称为怪物,但待人接物上,则颇具魅力。他这种类型的人,会让人感觉盛气凌人,也是常有的事。

弘治窥探着老人脸上的反应。

但是,弯腰往茶杯里倒茶的是土庆次郎,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变化。只有他突出的下唇动了几下,似乎轻声嗫嚅了几句,但听不见一句完整的话。

弘治为难地看着旁边的宫川常务。

宫川赶紧移到老人身边,两手撑在地上,倾听老人的耳语。他像一只蟾蜍一样趴着,一一点头。

就这样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宫川常务最后深深点头,回到弘治身边。

“刚才会长说了,”他翻译道,“多谢您的厚意,不过,这次还是不要直接交给他,还是先交给德山吧。”

弘治似乎被人打了一拳。只见老人正在悠悠地扇着茶杯。

看来还是行不通。

“别担心。”宫川一脸安慰地说,“会长夸奖说,你虽然年轻,但还是个难得的人才。光凭这一句,你到这里来也是有收获的。”

“……”

“会长可是个嘴上不留情面的人。而且,以他现在的地位,对谁也不必客气。说话也是从不顾虑的。”

“那就是说,”弘治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会长觉得我不错?”

“是啊。”

宫川用力地点了两三下头。

“我一直都待在会长身边,很了解他的习惯。在评价别人的时候,从他嘴里能听见夸奖的话是很难得的。”

“我提出的请求,会长听了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的事,绝对没有这种事。刚才我也说过了,请你放心。”

不过,弘治还是放不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对方并没有收下自己献上的六千万日元。这也就等于说,会长拒绝了自己。

问题大概出在金额上,如果是几亿日元,也许会长就会收下了。仔细想想,现在的那位重要干部拿出两亿日元,是在战后不久,要是在今天,相当于两百亿、三百亿了。想到这一点,弘治就觉得自己拿出的钱不值一提了。

信子的父亲要是能拿出一亿日元就好了。六千万日元,反而让自己徒招耻辱。

弘治不禁一个人羞红了脸。宫川的话,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说会长夸奖了自己,这应该不是客套话。

他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以抵消自己刚才的失败带来的沮丧。

弘治在是土家大概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他马上去找德山,是土已经发话了,把六千万日元交给德山,他不需要再踌躇。

“呀,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德山笑逐颜开。

“乡下人没眼界,后面还有,这是第一期,还请见谅。”

弘治气势弱了一截,如果光是面对德山,交钱时他一定趾高气扬。是土的话现在还在他耳边回响。

“哪里,说句不好听的,我还以为这么一大笔钱又是小地方借来的,一时半会儿不能到位。全靠盐川先生啊。”

加上银行借出来的正规贷款两千万日元,一共是八千万日元,德山已经很满足了。

当天晚上,德山招待弘治,两人频频举杯,弘治回家的路上去了枝理子家。

之前一直盘踞在他脑海中的问题有了定音,他忽然就想起了浅野助教的死。

“浅野老师死了。”

弘治一边把外套递给枝理子一边说。

“啊?”

枝理子瞪圆了眼睛,一瞬间似乎屏住了呼吸,看着弘治。

“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有人通知了信子,那家伙就穿着丧服赶紧出去了。”

“是生病了吗?”

“信子是这么说的,但死得这么突然,有些奇怪。”

枝理子没有说话。

“喂,浅野死了,不是更好吗?”

“……”

“他死了,就剩下你太太一个人,很难为自己辩解了。”

#2

枝理子两眼放光,对弘治说。

“浅野死了,反而对我们有利。这么一来,你太太就很难为自己辩护了。”

“你还真是诡计多端。”

弘治看着枝理子可爱的脸。

“说我诡计多端,好像我是坏人。”

“可爱的小恶魔。”

“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为了你,地狱我也敢下。”

枝理子这么说,是因为她还梦想着能和弘治结婚。

枝理子妖艳的瞳孔闪闪发光。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什么都愿意做,这是下定决心的女人不可思议的美丽眼睛。

“我现在马上去甲府。”

“甲府?”

“去见下村。”

“……”

“我准备去唆使他制造信子出轨的证据。现在不趁热打铁,时间长了,他醒悟过来就晚了。”

“是吗。”

“他现在可是拼命讨我欢心哦。呵呵……”

枝理子耸耸肩膀。

“现在我叫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办。对,要趁热打铁。”

“好。”

弘治点点头。

“那就明天一早坐火车去……不过,”他两手放在枝理子双肩上,“太沉醉于自己的演技,小心弄假成真啊。”

“你吃醋了?”

她笑道。

“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你的。”

“可是,他可是为我发狂了。”

“别太过分。可怜的家伙。”

“比你可天真多了。不过,对这种人,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有兴趣就麻烦了。”

他抱住枝理子的肩膀,把她的脸转向自己。

“那么,你具体准备做些什么?”

他放开她,问。

“首先,证明信子和浅野一起在汤村的旅馆住过。”

“证据呢?”

“浅野住过的旅馆里还有他的笔迹。上次,和下村见面的时候,我拜托他从旅馆拿几张登记名簿用纸,在浅野的名字旁边写上信子的名字。”

“泷和酒店那边怎么办呢?”

“幸好,信子是用化名住宿的。”

“原来如此。”

“瞧你,”枝理子看着弘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一脸哀怨,看来还是关心太太啊。这样的话,我就罢手。”

“没有的事,请你务必这么干。”

“过后不会后悔吧?”

“要是会后悔,就不拜托你了。”

要做好准备,长冈的妻子娘家借来的钱不用还了。弘治想。

妻子娘家可能会因此家道中落,濒临破产,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借来的钱不能随意支配,不是自己的钱,总觉得不舒服。老想着利息啊,归还本金啊,什么也干不了。

反正信子已经和自己貌合神离,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同样是分手,不如在分手时,从她身上多捞一些油水。

他觉得,这可以算是对不爱自己的妻子的报复。

不过,他也不准备跟眼前的枝理子结婚。她是个好的游戏对象,但不适合家庭。

弘治想有一个稳定的家庭。这次,他要找一个为了自己牺牲一切、甘于照顾自己的妻子。

不过,这件事不用着急。今后,自己的人生会上一个台阶,一个接一个新的女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他还想多享受充满期待的空窗期。

幸好,是土庆次郎对自己的印象也不坏。那之后,宫川常务曾经打电话来告诉他,是土老人心情不错,他自认为是底牌的资金提供,对是土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他觉得你很有魄力。”

宫川常务这样说。

“喂,”枝理子并未察觉弘治的心理,说,“今天晚上,去哪里跳舞吧。”

“跳舞?”

“我今天好高兴。看来,和你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3

“哦?说是要给是土先生六千万日元?”

在料亭的内室,德山专务饶有兴趣地听着宫川的话,忽然笑起来。

“还嫩啊,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实业家了。”

房间里还有四个艺伎,里面有几个德山和宫川经常照顾。

两人谈论这种话题,却并没有把女人们打发走。虽说是密谈,却毫不避讳。也就是说,两人都觉得盐川弘治还是个毛头小子,不足为虑。

“是土先生是怎么说的?”

德山问。

“老人家都笑了。不过早晨为他点茶,也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这还真是是土先生的高明之处,对方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德山似乎十分佩服,低下了头。

“不过,德山先生,那个盐川,就像你所说的,不当心的话,以后会扯你后腿啊。”

“这我早就料到了,一直都很警惕。不过,我还真是幸运。”

“哦?怎么说?”

“这个人跑去找你,你也一一告诉我,是土先生也护着我。我现在的全部身家,就算你们都拿去,我也不后悔。”

“那可真是不敢当。你好不容易拼搏到现在,请坚持到底。今后我也会支持你的。”

“多蒙您一直支持,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感激不尽……盐川那边,我就装作不知道,怎么样?”

“当然,这样最好了。这家伙做梦也想不到,我们经常这样见面。”

“那六千万日元,就多谢了,我收下了。”

“有了这个人,你也方便不少啊。”

两人放声大笑。

艺伎们见两人说得起劲,不便打扰,只在旁边低声窃窃私语。

“那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事吗?”

“是的。大概盐川马上就去找你了吧。六千万日元的支票,他可是小心地藏在胸口的口袋里啊。”

“他态度还好,跟我说,好不容易筹到了这些钱。我当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所以也谢了他……女孩子们看起来很无聊,怎么样,我们去酒吧坐坐?”

德山说。

“啊,准备回去了吗?酒吧的话,我们也想去。”

“不如去俱乐部吧,更有意思。”

艺伎们忽然精神起来。

“原来如此,你们还年轻,就想着跳舞啊。就去一家看看,怎么样?”

德山对宫川常务说。

“俱乐部有点……”

宫川似乎有些犹豫。

“偶尔去去,换换口味。”

女人们听了这话,开始对宫川下功夫。

“阿宫,去吧。”

两人带着艺伎们,乘两辆车从料亭门口出发。

德山坐在前面一辆车上,宫川坐在后面一辆车上,两人身边都各坐着一个艺伎。

已经十点多了,车向赤坂方向驶去。

最近,这一带已经成了新的欢乐街,目之所及,霓虹灯闪烁耀眼。

车停在一个俱乐部门前,侍应生穿着外国兵式的红色制服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门。

两人在艺伎们的簇拥下,踏上红地毯,走向客座。

俱乐部几乎已经满员了,侍应生给他们收拾出了一个大桌子,众人坐定。

舞池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在跳舞。艺伎们都已经按捺不住了,一直望向舞池。

德山向侍应生点了酒。望向舞池,接着,他“啊”的一声,一脸诧异。

他靠近旁边的常务:

“喂,宫川先生,那边跳舞的不是盐川吗?你看,在舞池中央穿着白衣服跳舞的男人。”

“哪个?”

宫川也望向昏暗的舞池。

“啊,真的,是盐川呢。”

他仔细辨别着。

“今晚还带了一个年轻女人啊。”

德山饶有兴趣地看着。

“是这儿的陪酒女吧?”

宫川说。

“不,应该不是吧。看着像良家妇女,舞跳得不错。”

“那,难道是盐川的情人?或是出轨对象?”

“大概是情人。”

艺伎们听到了他们的话。

“阿宫和阿德,你们干吗老盯着别人!我们也快去跳舞吧。”

她们催促着。

“怎么办?”

德山看着宫川。

“在这里碰面,不太合适。”

宫川歪着头。

德山看着和年轻女人跳着伦巴的弘治,脑中浮现出信子的身影。

信子肯定正在家独守空闺。

德山马上站起身,装作去洗手间,其实去了打电话的地方。

他掏出记事簿,拨起电话。

“是东洋堂吗?”

对方是银座的贵金属商,接电话的是值班的店员。

“我是德山,你们老板在吗?告诉他是东方观光的德山。”

他等了一会儿,老板来接电话了。

“这么晚真对不起,你能带五六颗宝石来吗?……对,已经很晚了。我现在在赤坂的L俱乐部。你告诉这里的侍应生,我就会出来……对。要戒指,钻石、猫眼石、红宝石等,拿给我看看。”

德山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宫川正和艺伎们喝酒。又来了几个陪酒小姐,一桌热热闹闹。

两个年轻的艺伎已经去舞池跳摇摆舞了。

“盐川呢?”宫川低声说。

“已经回那边的桌子上去了,好像准备走了。”

“没看到我们吧?”

“没有。”

宫川笑了。

“他忙着自己的事呢。时间还早,应该准备再去一家吧。”

“这样下来,今天不用回家了。这家伙,还真会玩。”

“是啊。看这样子家里一定夫妻不和吧?”

“不太清楚,他似乎对家里也很有一套。”

德山说。他自以为对盐川夫妇的情况很了解。

“好了好了,他们准备走了。”

德山望过去,只见盐川弘治让女人先行,穿过狭促的桌子,走向出口。

“怎么样,那个女人?”

“看上去不像是酒吧里的女人,搞不清楚底细。”

不过,宫川似乎放下心来,迫不及待地拉起喜欢的艺伎步入舞池。

侍应生悄悄走到德山身边,弯下腰。

“东洋堂的人来了。”

德山点点头,拉开椅子,站起身来。

“怎么又站起来了?”

艺伎们都看着他。

“有点事。”

德山笑着走向出口,一个四十岁出头的胖子站在衣帽间门口等他。德山跟他打招呼:

“这么晚还叫你来,真对不起。”

“哪里……这地方真不错。”

“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地方?”

他问侍应生。侍应生把他们带到餐厅的一角,这里客人不多。

德山给一再推辞的宝石店老板点了一瓶啤酒,自己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七八个宝石戒指。

餐厅的吧台很明亮。在灯光照射下,钻石闪闪发光,猫眼石显现出一条彩虹一样的光晕,红宝石如同镶嵌在深红色天空上的一颗明星。

“这个多少钱?”

他拿起猫眼石。

“这个可是上好的,要六十万日元。已经很便宜了。”

德山把猫眼石放在手上,从各个角度对着光线看。

“就这个了。”

他爽快地说。

“多谢惠顾。这个不管送给谁当礼物,都是拿得出手的。”

宝石店老板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把猫眼石收进去。

“专务先生,对方多大年纪?”

“二十七八吧。”

“这样的话,这个成色,完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