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点多,弘治到了热海的R旅馆。

枝理子已经先到了,在房间里等着他。她换上了旅馆的和服,坐在窗边的宽背椅上,读着一本书。

“真早啊,什么时候到的?”

女侍帮弘治搬行李进来,弘治心情不错地对枝理子说。

“我已经到了两小时了。”

枝理子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来晚了,对不起。”

弘治难得心情这么好。

“赶紧去泡澡吧。”

“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工作很顺利。”

“太好了,你这个工作狂。”

“男人没有了工作,还剩什么?就像女人失去了美貌。”

在长冈,信子的父亲已经完全中了他的圈套,答应拿出钱来。他的皮包里已经放着其中的一部分,五百万日元的支票。

“接下来的钱什么时候到?不早点就来不及了。”

弘治对信子父亲说。

“我会尽快给你。不过,涉及土地,要先找到买主,急不得。”

“找到买主了吗?”

“已经有眉目了。买主是名古屋的一个财阀,很早就想在这边开发事业,以前也和他谈过一次,当时我拒绝了。”

“不错的下家啊。”

“说不定。之前是对方主动的,当时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现在我们主动要卖,价钱就不一样了。”

父亲说。他答应弘治,会想办法,尽早拿出剩下的钱。

一开始,弘治不指望能骗到这么大一笔数目。一开始有七八百万日元他就满足了。不过,势头越来越好,他的心也就更大了。信子父亲积极参与,也让他信心百倍,野心加倍地膨胀起来。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事态已经偏离他的最初打算,像热气球一样越吹越大。对当前的局势,弘治并非没有感到不安。不过,他相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没有想到,信子娘家会拿出这么多钱,他多少改变了最初的计划。他不准备吞下整笔借款,准备还一半。

弘治泡完澡,和一直等着他的枝理子坐在餐桌边。

“那个下村怎么样?”

“是个很热心的人。”

枝理子精心化妆的脸在灯光下微笑。

“照顾得我无微不至。这样的话,得好好利用他。”

“提到浅野助教了吗?”

“嗯,不用我提,他就都说出来了。让他开车带我去参观准备开发的山区,效果真不错。”

“是吗。在甲府的餐厅我也观察了他的表情,看来对你没什么抵抗力。”

“他还说,下次请务必再来。我照你嘱咐的,答应了他。他很高兴。”

“那就好。下次再去,我会好好计划一番。”

“看来你那边也进行得很顺利,今天真是圆满的一天。”

“是啊。”

弘治忽然看了看手表。

“咦,”枝理子马上发现了,“有事吗?”

“嗯。”

实际上,他想早点联络宫川常务。

不过,已经八点多了,常务应该也不在公司了。还是明天一早直接打电话到他家吧。

这样一来,弘治就能越过东方观光的德山专务了,那个人不过是他的踏脚板,重要的是是土庆次郎。要接近他,必须先拉拢他手下的宫川。

“去散散步吧。”

弘治装作是为了这件事看手表。

“好啊。我们出去走走?”

“现在走着去太晚了。开车去网代那边兜风吧。”

弘治望着窗外海与街道分界处的那道热闹灯火。

两人穿着旅馆的和服坐上了车。

车驶向热闹的海边大道。残暑仍盛,出来乘凉的人不少。土产店一向熙熙攘攘,旅馆街的海岸大道上挤着不少观光团。

正前方,白色的热海在夜色中朦胧浮现。经过热海城,有五六辆急救车停在那里。山崖上照明灯雪亮,有一群人围在那边。

司机放慢车速。

“有人自杀。”

弘治从车窗向外探望,松林间能看见黑色的海。山崖下也有灯光在闪动。

“看起来像是。”

司机把车暂停。

“连夜搜寻自杀者的尸体,就算是经常有人在这里自杀,也是件麻烦事啊。”

“真没办法。”

司机总算开动了汽车。

“这么黑,能找到尸体吗?”

“大概是挂在山崖上哪里了,所以在连夜搜救呢。”

“真可怕。”

旁边的枝理子说。雪白的照明灯很刺眼。

“是啊。”

司机附和着。

“我们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不过,看到有人自杀,还是会感觉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要寻死。”

车已经驶离了刚才那一带。沿着小路向下,前面是漫长蜿蜒的海岸线,远处灯光闪烁。

那边就是网代。

“人要寻死,有各种各样的情况。”

“什么啊,自杀的人,最终都是弱者。活着也没什么用。”

“也不能这么说,肯定是遇到了很难过的事。”

“弱者。”弘治说,“总之是失败的人,这个世界优胜劣汰,说什么民主主义,其实人和人之间的竞争,跟政治和社会局势无关,永远都会存在。最终还是强者胜出。”

“还真是个冷血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同情。”

“同情?”弘治反驳道,“同情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用。不是吗?又没有真心想为他们做什么,光是同情毫无意义。光是嘴上说,那个人好可怜,自己好同情,却连一百日元都不愿意出。真正的同情,就是不惜钱财,舍身相助。光是嘴上说说,毫无用处。”

“这就是你的处世哲学吧。”

“总之,不管别人说什么,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也就是说,不管别人夸你还是骂你,对自己来说,是没有任何实质影响的。”

弘治这么想,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是土庆次郎的影响。他的力量哲学对试图接近他的弘治早已产生了影响。这并不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受到的影响,而是弘治在实践中亲身感受到的。

他们开车在网代的街道上兜了一圈,然后原路返回。

当天晚上,弘治的梦也很不安分。

旁边睡着的枝理子已经不成问题。她已经被打入他的过去了。

他面前有一个新的世界。他现在正在一步一步扎实地走向那个新的世界。一个互济银行的职员,在社会上根本不入流。

早上。

八点钟,弘治就打电话去东京。枝理子还没醒。

一大早,宫川常务肯定在家。是土庆次郎每天早上都会召集骨干开会,美其名曰“早饭会”。当然,宫川也要参加会议,所以必须在他上班前打电话。电话连上了。

“真早啊。”

宫川的声音很爽朗。

话筒那边可以听到狗叫声。

“您马上就要上班了吧?麻烦您了,有些话想跟您说。”

“我正准备出门。”

“之前跟您说的,跟是土先生见面的事,最近有机会吗?”

“……”

“实际上,我这边也有些进展。”

“是吗。太好了……那么……”

常务沉默了片刻,说:

“今晚,社长要去歌舞伎座看戏。一开始还是不要太张扬,装成在这种场合偶然遇见,我来介绍,这样更好。怎么样?”

“那太好了。”

“那我就来安排。你晚上八点半左右,在歌舞伎座的走廊和大厅附近等着。”

“真是太感谢了,我一定到。”

挂断了电话,枝理子这才起床,她伸出头来。

“喂,给谁打电话了?”

#2

弘治白天去了工作的互济银行,但他根本没有心思工作。

想到今晚就能见到是土庆次郎,他内心一阵激动。

第一印象很重要。是土在看到弘治的瞬间是否对他满意,是一局风险很大的赌博。可以说是决定他一生命运的赌博。

听说是土庆次郎这个人爱憎分明。当然,以前因为事业发展的需要,他尽量抑制着自己的好恶。现在他已经攀登上名副其实的高峰,已经不必再为了生意压抑个人好恶。现在,所有人,不管他们处在事业的何种阶段,都会集到他身边,看他的脸色,仰仗他的鼻息。

这一天,无论行长找弘治谈什么事,他都心不在焉,只是等着天黑。

本来应该联络一下东方观光的德山专务,但这个人只是他接近宫川的踏脚板,利用价值已经不多,与其在他身上花时间,不如直接去接触最高权威。

晚上八点多,弘治出现在歌舞伎座铺着深红地毯的走廊上。他没有心思去看戏,再等半小时,对他来说,就像要再等两三个小时。

看看节目表,八点二十分,现在的节目会结束,离下一场还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宫川说的就是这段时间。

这出戏总算结束了。观众熙熙攘攘,从走道涌入走廊。

弘治不由得望向会场,不见是土庆次郎的身影。他有些不安,不过宫川已经那样说了,一定没错,是土肯定会出现。他沉住气,松了松领带。

到了八点半,他走进大厅。

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大会客室,周围贴着与戏剧相关的画和名角的照片。

弘治看见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和服的老人,他的裙裤角拖到地板上。

这就是在照片上见过的是土庆次郎,银发和红润的脸膛相映生辉。

五六个盛装打扮的艺伎围在他身边。

宫川常务站在是土老人身边,不过是土对宫川看都不看一眼,只顾跟艺伎说话。他开怀大笑的脸,让人无法想象这是一位手段毒辣的企业家,就像一位普通的好大爷。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两三个中年男人神神秘秘地站在旁边,大概也是集团里的重要人物,他们身上也散发出威严庄重、令人无法漠视的气场。

弘治不由得放轻脚步,走进大厅。当然,这里并不只有是土庆次郎一行,其他客人要么坐着,要么看着墙上挂的画。

最先注意到弘治的是宫川常务。两人眼神相会,他对弘治使了个眼色。

弘治向坐在椅子上跟年轻艺伎说话的是土微微欠身,然后对着宫川低头致意。

“上次多谢你了。”宫川先开口说,“你也喜欢看戏吗?”

他微笑着问道。

围着是土的女人们打量了弘治一眼,然后继续专心服侍是土老人。

宫川在旁等待,见是土和艺伎们的调笑告一段落,才走上前来。

他弯腰贴近银发老人耳边,低声说话。

坐在沙发上的是土,目光望向站在稍远处的弘治。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弘治还是感到一阵冲击直袭他的心脏。

常务又接着在是土耳边低声说了两三句话,最后是土轻轻点了点头。

宫川伸直腰,向弘治招招手。

“这位是盐川弘治先生,东都互济银行的常务。”

是土老人嘴里似乎“嗯啊”了一声,声音很难听清,只见他嘴唇微微嚅动了几下。

不劳宫川介绍,弘治马上站到是土面前,低头致意。

“呀。”

是土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不过,接下去,他凹陷的嘴唇就只是微微嚅动,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从是土的表情看不出初次见面老人对自己是否有好感,不过,他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也许是在被艺伎们围绕的好心情下,很难不高兴。

弘治只待了两三分钟就离开了。回到走廊上,剩下他一个人,他脑中仍是空空一片。

盐川弘治自从在歌舞伎座见过是土庆次郎,一直很想知道,是土对自己印象如何。

当时,老人脸上并未显示出明显的好恶。也许是因为老人的脸看上去都反应迟钝,而且他又被艺伎团团围住,没有工夫好好看自己。旁边的宫川常务介绍了他,不过,是土庆次郎只是嘴巴嚅动了几下。

他觉得应该问题不大,但还是很想知道结果。那一瞬间的会见,他已经几乎赌上了自己一生的希望。对是土来说,可能只是与陌生人擦肩而过,可对自己来说,却是人生的重要路口。

第二天,弘治从银行给宫川常务打电话。

“啊,昨天怎么样?”

宫川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爽朗。弘治觉得光听声音就知道结果了,如果当时情况不理想,宫川的语调应该会更沉重,现在他的声音却很轻快。

在电话里面很难问出口,弘治就说,自己要去拜访他,对方回答说,恭候大驾。

是土集团的总部远离城市中心。这是一栋两三年前建起的高楼,当时这栋庞然大物还成为人们口中一时的话题。大楼里有是土集团的主要事业:运输、酒店、兴业、土地开发等各种公司。

走进这栋现代化的大楼中,弘治对自己现在所在的东都互济银行的古老建筑也心生嫌恶。他觉得,那栋老建筑正体现了两者事业的规模和经营上的差距。

宫川常务在一个气派的房间里迎接弘治。

连着房间,有一个会议室。室内光线充足,墙上装饰的名画,让这里就像一个画廊。是土庆次郎是个有名的美术品收藏者。

天花板很高,墙壁和地板都像镜子一样光亮可鉴。

弘治看到宫川常务一脸忠厚,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他低下头行礼,这是对昨天的事表示感谢。

“真是不敢当。”

常务两鬓银发闪耀,柔和地笑着。

“请坐吧。”

弘治的身体深深陷入皮沙发里。

“跟会长虽然是初次见面,我已经被他的威严深深折服。”

弘治小心地试探。

“看来我还是太年轻啊,本来以为自己见过不少大人物,已经有些眼界了,在会长跟前,还是诚惶诚恐啊。”

“哪里。”

常务笑道,看起来他心情不错。

那就没问题,弘治比打电话的时候更放心了。如果是土庆次郎对自己印象不好,宫川常务肯定也不会再对自己有好脸色。常务是会长的心腹,是土庆次郎说一不二,他的部下都唯他马首是瞻。

不过,光是自己的想象,弘治并不满足。他想清楚地从宫川嘴里听到是土老人的想法。

“在那种场合,还有新桥还是赤坂的美人们在旁边,会长应该对我印象不深吧。”

弘治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哪里,怎么会。”常务还是面带微笑地回答说,“该看到的会长都看到了,他的眼睛可是很毒的。”

“哈哈哈。”

“到了那个年纪,反应多少会变慢。我有时也想偷偷懒,但最后总会被发现。会长可是一切都心里有数,一刻也不能放松。”

“原来如此。”

“刚才你也说,当时一堆女人围着他,不过他对你很有印象。当时他嘴里说了什么,对吧?”

“是。”

弘治不知道是土说了什么,他等着常务解释。

“其实,那也是会长的一个诡计,他其实什么也没说。”

弘治有些吃惊。

“老爷子很喜欢用这一招。后来我问他对你的印象如何,他说,看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啊,真的吗?”

弘治一开始就觉得应该没问题,宫川明确的确认让他心中一阵激动。

“我也对你大力推荐。本来,在那种场合撮合你和会长认识,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明白。”

“最近,我再慢慢把你的事告诉他。总之第一印象肯定不坏。老爷子看上眼的东西,绝对不会忘记,也许不久他就会向我提起你呢。”

盐川弘治和常务分手后,驱车前往东方观光总社。

东方观光总社在京桥的一栋大楼里。这个公司才刚成立,事业尚未全面开展,所以办公室暂时设在这里。

德山专务一看见弘治,马上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

明亮的阳光,从玻璃墙射进来。

德山专务吩咐一个女孩拿来了威士忌。弘治推辞说,大白天喝酒不太好。德山专务说,天气热,就当喝冷饮了,硬是倒了一大杯。

对弘治来说,德山已经不太重要了。能和是土庆次郎接触上,德山就失去了大半的价值。他准备等事情再到下一个阶段,就把德山踢出局。比起中间有人隔着一层,直接建立联系更可靠。

不过,现在他还必须不动声色。

总之,接近是土庆次郎要以参加这次的南甲信观光事业为前提。是土对这次的项目也食指大动,这已经是无法遮掩的事实。

所以,对于弘治来说,为这次的观光事业融资已经势在必行。这样一来,目前就必须继续和德山保持接触。不过,等将来自己有了眉目,就可以随时把他踢开。

“另外,融资的事,”弘治开门见山地说,“总算有眉目了。当然,光靠银行是不行的,我自己帮你拉到一些融资。以前跟你提过了,现在已经差不多定了。”

“啊。”

德山专务深深地低下头:

“你的厚意,没齿难忘,真是多亏有你……你能拿到多少钱?”

他的双眼放光。

“银行以外,我还融到了六千万日元。”

“啊?六千万日元?”

“不,这是第一笔,以后看情况,应该还有后续资金。”

德山专务猛地站起身,走到弘治身边,两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多谢。”

专务用力跟他握手。

他接着表示感激之情:

“这么一来,我们公司的项目就有盼头了。现在,宫川先生也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不过,如果我们自己基础不扎实,就算是土先生有兴趣,也不会把我们当回事。”

德山看来也期待着是土的青睐。

“那就多多拜托你了。你真是我的大恩人。我们社全新登场的时候,请你务必支持。”

支持的意思,就是让弘治加入新公司。也许,是德山担任社长,弘治担任专务。

“具体的事以后再说吧。”

弘治闪烁其词。

不能着了德山的道儿,等是土那边的情形清楚了,就可以直接抢走这个公司的项目。

融到了巨额资金,就等于捏住了这个公司的半条命。反正融资金额并没有设定期限,可以随时撤回。

“说来,前几天你去甲府了吧?”

之前的话题告一段落,德山放下心来,谈起了新话题,接下来就是闲聊了。

“我们驻扎在甲府的下村君告诉我了。”

“啊,那件事啊。我因为临时有事,辜负了他的招待。”

“真可惜。”德山说,“下村君也是这么说的。在融资之前,务必想带您到现场看看我们的计划蓝图。”

“下次再慢慢看吧。”

“下村君说,他带着你带来的年轻女士转了一圈。他好像挺高兴。”

“啊,是吗?”

弘治发出爽朗的笑声。

“那是我朋友的妹妹。是个喜欢到处抛头露面的大小姐。好奇心很强,看来,下村君很在意她啊。”

弘治微笑满面。

#3

德山专务和宫川常务在经常光顾的料理屋见面了。他们刚款待完T省的官员。四位官员一起光临,喝了个烂醉,带着土特产回去了。他们遣退艺伎,总算在一个小房间里安坐下来。

他们说了一会儿刚才回去的官员的坏话,接着谈起了盐川弘治。

“还是个少爷啊。”

德山下了评语。

“脑子不错,不过关键时候靠不住,还是个富二代,就是这个感觉。”

“是啊。”

宫川同意德山的评价。

“太过于自信了。这种人很常见。”

“根本原因是跟银行行长合不来,所以在银行有些孤立。老爹是银行成立时的功臣,行长也不好说什么重话,行长也挺犯愁的。”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

“那当然,要跟您借钱啊。不知道您会提出什么条件,再怎么用心也不为过。”

德山扬扬得意地说。

“那么,大部分融资都是他自己搞来的?”

“嗯,他是这么说的。在银行里,行长派唱反调,所以不能如愿以偿。不过,只要我们能拿到钱,怎么都无所谓,只要利息打个折扣。”

“那么多钱,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看他年纪轻轻,倒挺有手腕的。”

宫川问。

“这个嘛,实际上,他想让太太的娘家出这笔钱。”

“他太太的娘家很有钱吗?”

“说是在长冈经营一流的旅馆。这倒不算什么,不过听说手里有很多土地。能拿出多少钱,要看土地能卖出什么价。也就是说,盐川君说服了岳父拿出这笔钱。”

“你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宫川笑着说。

“我们也是放手一搏,所以四处都安排了眼线。”

德山解释说。忽然,他觉得盐川弘治这家伙的举动很奇怪。

之前,他去甲府的时候,从下村那里听说,盐川的太太一个人悄悄来到汤村温泉,下村的一个学长,一个年轻的助教追寻她而来。

盐川夫妇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尽管如此,盐川却让妻子娘家拿出一大笔钱来,不知道意图何在。妻子娘家能这么干脆拿出钱来,也是奇怪。

德山脑子转得很快。他知道,盐川弘治想接近宫川常务,也能猜出对方的意图。盐川的目标是是土庆次郎。

刚才,听宫川说,昨晚盐川和是土见了一面。据宫川说,是因为盐川死皮赖脸拜托,无可奈何之下才安排的。

所以,两人在这里笑话盐川弘治是个少爷。

德山能够想象出,弘治的意图是打算在接近是土后把自己抛开。虽然年轻,却不失为一个阴谋家。

不过,在弘治面前,德山没有露出半分不悦。他担心的是,弘治的诡计在骗妻子娘家拿出钱这件事上是否奏效。

不知道弘治打算怎么做,不过,肯定有阴谋。

德山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弘治的妻子一次。

那是在去信州的火车上。当时一等车厢很空,他看见窗边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德山被这个女人吸引,跟她搭讪过。

对方忽然在甲府下了车。

后来他听了驻扎人员下村讲的事,也许,那个女人就是盐川的妻子。

德川觉得有趣的是,偶然在火车上遇到的女人,竟然是现在自己计划的同谋者、诡计多端的银行家的妻子。

他想找个机会见见弘治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