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当孩子成为自己的主人并遵循一些生活规则时,他才能管住自己的行为,我们才认为他是一个守纪律的人。这样的纪律具有灵活性的概念既不易被理解又不易被采用。但它包含一个伟大的教育原则,它不同于旧式教育中那种绝对的、不容辩驳的高压政策下的“不许动”的原则。

观察教学法是基于孩子的自由基础之上。自由就是灵活性,纪律必须通过自由来实现。这是一个奉行一般教学法的人很难理解的重要原则。一个人怎样才能在自由的班级里维持纪律?当然,在我们的体系中,纪律的概念同普遍接受的纪律观念不同。如果纪律是建立在自由基础上的,那么纪律本身也需要是灵活的。我不认为,一个人只有当他像哑巴一样默不出声和像瘫痪病人一样不动弹才是守纪律。此时,他只是一个失去自我的人,而不是一个守纪律的人。

只有当他成为自己的主人并遵循一些生活规则时,他才能管住自己的行为,我们才认为他是一个守纪律的人。这样的纪律具有灵活性的概念既不易被理解又不易被采用。但它包含一个伟大的教育原则,它不同于旧式教育里那种绝对的、不容辩驳的高压政策下的“不许动”的原则。

如果那些教员想让孩子终身受益,并不断完善他们的自制能力,那么她就要有一些引导孩子遵循这些纪律的特殊技能。一旦孩子们现在学会了走动而不是坐着一动不动,那他就不是为学校而学习,而是为自己谋生活了。他将通过自己的习惯和实践变得很能干,在社会或社团活动中谈吐自如、举止得体。塑造孩子性格的环境不仅局限于学校环境,还可以延伸到社会环境。

当然,孩子的自由应该被限制在集体利益之内。从行为方式上,他们要达到我们普遍认为的有好教养。因此,我们必须察看孩子是否有冲撞或激怒他人的行为,是否有粗鲁或不礼貌的行为。至于其余的行为,不管是怎样的行为,表现为怎样的行为方式,教员一方面要允许,另一方面还必须进行观察。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教员在经过科学训练后,不仅要有能力,而且要有愿望去观察这种行为。在我们的体系中,教员必须是一个被动的观察者,而不是一个主动并施加影响力的观察者。她的被动性应该表现为一种带着渴望的科学好奇心,而且必须绝对尊重她所观察到的一切。这个教员必须理解和遵守作为一名观察者的立场:灵活性就体现在这一现象中。

这一原则肯定适用于学校里那些首次展示出自己心理的孩子。可怕的是,我们竟然不知道扼制孩子刚开始表现出来的积极自发行为的后果,此时也许我们扼杀了生命本身。人类在幼年时期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就如早晨初升的太阳、含苞初放的花朵。我们必须虔诚地尊重孩子个性的初次展现。无论任何教育行为,如果它要行之有效的话,它就只能是帮助生命充分发展。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我们就非常有必要避免那些抑制自发行为和任意强加的行为。对那些没有进行过科学观察训练的教员,我们有必要对他们进行实际的训练和实践练习,以让他们适应这种新的教育方法。那些已习惯了普通学校那种旧式教育方法的人,尤其有必要接受这样的训练。我在学校训练教员的经验使我深信,这两种教育方法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别。即使是一个理解了这一新教育原则的聪明教员也会发觉,把它付诸实践也是很困难的。她不明白她要从事的新工作是那样被动,就像地球在太空高速旋转时,天文学家只能坐在望远镜前一动不动一样,正是生命扮演着生命本身。为了去研究它、探索它的秘密或指导它的活动,我们有必要不加干扰地观察和理解它。我认为,这种想法是很难被人理解并付诸实践的。

只有经过训练,教员才能完全学会成为学校的自由活动者。因为长期以来,她的职责就是抑制孩子的行为。当她刚到“儿童之家”的日子里,她没有让孩子保持秩序和安静下来。她看上去很尴尬,还表露出请求人们原谅她,并期望那些在场目击者证明她的清白。我们不断向她说明,开始时期的混乱是必然的。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责成她不要做任何事,只是看着孩子。她请求说,她这样做还不如辞职,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名教员。

这个旧学校的教员感觉自己很空虚,开始询问她是否不适合她的新工作。实际上,由于没有经过科学训练准备,她会长时间感到困窘和无助。然而,这位教员在实验心理学的科学文化知识和实践经验越广泛,她就能越快地适应这个工作,越快地创造她生命中的奇迹。渐渐地,她开始发觉她的责任是辨清哪些行为应该制止,哪些行为应该进行观察。

诺塔利在他的现代习俗批判小说《我的百万富翁叔叔》里,极具说服力地旧式纪律教育方法的例子生动描述了这位“叔叔”小时候做过许多调皮捣蛋的事,简直闹翻了整个小镇。后来他无可奈何地被限制在一所学校里。在这里,人们叫他“福福”。他在这里第一次体验到了自己想做善事的心灵经历。当他接近美丽的小福费塔时,发现她非常饥饿还没有吃午饭时,他的内心第一次被感动了。

“他向四周看看,又看看福费塔,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小午饭篮子,一句话没说,把篮子放在她的怀里。”

“接着,他就跑开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低下头,突然大哭起来。”

“我的叔叔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自己抱头大哭的原因。”

“他第一次看到一双满含伤心泪水善良的眼睛,他感觉自己被感动了,同时他感觉自己非常惭愧,惭愧自己竟然在一个饥饿的人面前吃东西。”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灵的冲动,也不知道怎么请求她接受这个午饭篮子,更不知道如何找借口证明提供午饭给她是正当的,他只有让自己幼小的心灵承受第一次深深的感动。”

“小女孩福费塔非常困惑地飞快跑向他,她非常温柔地挪开他遮住脸的双臂。”

“不要哭,福福,”她轻轻地对他说,好像在恳求他。她好像在同她喜爱的布娃娃说话,她的脸是如此慈爱和专注,她的举止温和文雅。

“接着,小女孩吻了他。我的叔叔内心的感动让步了,他双臂搂着她的脖子,仍然沉默着,哭泣着,回吻了小女孩。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掉了脸上和眼睛里的泪痕,又开始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声音从院子的另一头传来。”

“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你们快,快进教室,你们两个!”

“那是他们的监护人——教员。她用盲目的粗野行为粉碎了叛逆者第一次的轻微激动,她就像在处理两个孩子打架一样。”

“现在所有人都回到教室,每个人都必须遵守规则。”

我发现我们“儿童之家”实验学校的老师在最初日子的行为就像上面述说的一样。他们不自觉地想要求孩子“不许动”,没有观察和识别他们制止的行为的性质。有这样一个例子,一个小女孩把她的伙伴们召集到身旁,她站在他们中间开始一边讲话,一边打手势。教员立即跑向她,抓住她的手臂,告诉她不要动。但是我观察了这个小女孩,发觉她是在扮演别人的教师或母亲的角色,教他们做早祷,向圣人祈祷和画十字架。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一名教员。另一个孩子,他经常做一些无组织和捣蛋的行为,被认为是叛逆的人。有一天,他非常小心地开始搬动桌子。不久,他就被教员要求站在那里不要动,因为他弄出了太大的噪音。然而,这是孩子第一次想好好表现,这本应该是值得尊重的行为。事实上,从那以后,不管是搬动任何小东西或者在他自己的桌子上摆放任何东西,他都像其他孩子一样,开始安安静静、高高兴兴地去做。

在“儿童之家”,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女教员把用过的教具放回到盒子里,一个孩子就会走近,拿起这个教具,想模仿教师的动作。但教员的第一想法就是让孩子回到座位上,她对孩子说:“别动,回到你的座位上”。然而,孩子只是想通过这个来表达他们想成为有益的人的欲望。本来对于女教员来说,这次是教会孩子东西要摆放有序的一个好时机。

有一天,一群孩子又说又笑地围成一个圈,圈中间是一盆水,水里浮着一些玩具。我们学校有一个两岁半的小男孩,他独自一人呆在圈外。很显然,我们看到他充满了好奇。我在远方很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他首先走近那些孩子们,试图挤进去。但是他不够强壮,接着他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周围,他脸上的表情非常有趣。我希望有一架照相机把这个情景照下来。他看到了一张小椅子。很显然,他打算把它放在这群孩子的后面,然后爬到椅子上。他开始向椅子走去,脸上闪烁着希望。但是这个时候,教员用双手残酷地(或者他可能是轻轻地)抱起孩子,把他举过其他孩子,让他看到了这盆水,说:“来,可怜的孩子,你也可以看到的”。

毫无疑问,小男孩看到了浮在水中的玩具,但他却没有享受到用自己的力量克服困难所得到的快乐。看到那些玩具并不算什么,而他所作的努力将开发他的内心智慧。在这个事例里,教员阻碍了孩子的自我教育,没有给他任何补偿的机会。这个小家伙打算让自己成为一个征服者,但他发现自己被压制在一双手臂之间,无能为力。让我大感兴趣的是孩子脸上那高兴、焦急和充满希望的表情,但是现在它们慢慢地消失了,留在脸上的只是孩子知道别人会为他做任何事情的傻傻的表情。

当教员厌烦了我的观察方法后,他们开始允许孩子任其所为。我发现,有的孩子把脚放在桌子上,有的孩子把手指塞进鼻孔里。但是没有人去纠正他们。我看到有的孩子推搡他们的伙伴,在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暴力的表情。这也没有引起教员的任何注意。后来,我不得不去干涉一下,向他们指出孩子哪些行为绝对要阻止,哪些行为要逐渐制止,以及他们必须不能做的行为。只有这样,孩子们才能慢慢地辨别清楚好与坏。

一旦采用这种维持纪律的方法,我们就必须这样做下去。最初的日子是教员们最困难的日子。为了能够积极遵守纪律,孩子学会的第一个思想就是能辨别好与坏。而教员的职责就是观察孩子们有没有混淆好与坏、对与错这些概念,旧学校的纪律常常混淆这些概念。所有这些是因为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积极的纪律、工作的纪律和有益的纪律,而不是一个不动的、被动的和顺从的纪律。

所有孩子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做一些有益的、充满智力的自觉活动,没有任何粗鲁行为。在我看来,这样的孩子才是真正遵守纪律的。

在普通学校里,教员让孩子一排排坐着,给每个孩子分配一个空间,并告诉孩子安静地坐着,整个教室就像集会一样井然有序。我们在以后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这是集体教育的开始,因为我们有的时候必须全体就坐并保持安静,如我们参加音乐会或讲座。我们知道即使是成年人做到这样也不容易。

当建立了个性化纪律后,我们将安排孩子各就各位,让他们到自己喜爱的位置,保持秩序。我们要尽力让他们明白这样的道理,即这样的安排看起来很好,这样的井然有序是件好事,房间的布置非常好并令人愉快,他们为此应保持秩序,安静地呆在教室。后来,他们就安安静静默不作声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了。这是一种教育的结果,而不是强迫接受的结果。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而不是强迫他们去做,让他们采用这种集体主义原则,这才是最重要的。当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他们就再也不会不加思考地站起来,大声说话或坐到另外的位置上了。即使他们这么做了,也是因为他们希望站起来,或希望大声说话等。也就是说,他们要离开那种安静有序的状态,去做一些自发行为。这是可以理解的。当他们知道这些行为是被禁止的后,他们就将有新的冲动去记住并区分好与坏。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孩子有序的活动将变得日益协调和完美。事实上,他们已经学会了反省自我的行为。现在孩子们已经明白了有序的道理,我们则已经观察到了孩子们从无序行为过渡到自发的有序行为。

孩子们经过这样的训练后,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就有了可以选择自我行为的倾向。这种倾向一开始被与不自觉的无序活动相混淆。我们可以说,只要这样进行下去,孩子将能清晰地表现自己的个性。他们将自由地展示自己。

也有一些孩子,他们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显示出毫无兴致或昏昏欲睡的样子。有的孩子则会离开座位,去同别人争吵、打架或打翻各种各样的木块和玩具。后来则有另外一些孩子开始做明确的判断性行为,如把一张椅子搬到一个特殊的地方,然后坐在上面,把一些不用的桌子搬过来,像她们玩游戏一样布置它们。

由于孩子生来具有的不能自立的特性,以及他作为社会个体的性质,他总是被镣铐限制着自己的活动。我们必须采用以自由为基础的教育方法,来帮助孩子克服这些各式各样的束缚。换句话说,对他的训练应该用合理的方式帮助他减轻约束他活动的社会镣铐。

独立性

没有独立就没有自由,因此,我们必须指导孩子的个性得到自由、积极的表现,使之通过自己的活动达到独立。小孩子从断奶起,就开始努力走上这条独立的道路。什么样的孩子是断奶的孩子?实际上就是不依赖母乳的孩子,他可以用各种各样的食物来代替母乳。对他而言,生存的方式增多了,虽然他一开始只是局限于一种营养食品,但是他能在一定程度上选择自己的食物了。

不过,他仍有依赖性,因为他还不会走路,还不会洗衣服和穿衣服,也因为他还不会用清楚简单的语言要东西吃。他在很大程度上仍处于被所有人控制的阶段。当到了3岁时,他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独立自由地表现自己了。我们之所以还没有彻底认识独立的最深刻含义,是因为我们居住的社会仍是极具奴役性的。在文明时代里,只要有仆人,生活中就没有真正意义的独立概念。我们的仆人不依赖我们,而是我们依赖他们。在奴隶制社会,自由的概念也是被扭曲的,被弄模糊了。

我们普遍接受仆人作为我们社会结构的一部分,而不考虑其对道德产生的巨大影响,这种做法是不可能的。我们常认为,我们是独立的,仅仅因为没有人命令我们,而我们则可以命令别人。但是,那些需要仆人帮助的贵族,才是真正有依赖性、无能的人。瘫痪病人不会脱鞋是由于病理因素,王子不会自己脱鞋则是由于社会因素,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却被归结为同一原因。

有些国家接受了奴役的思想,认为仆人必须服侍主人。这些国家本能地承认奴役性,这样我们很容易学会奉承谄媚,还美其名曰:谦恭、礼貌和仁慈。事实上,那些被服侍的贵族其独立性非常有限。这位贵族应明白:我不想让别人服侍,因为我不是无能的。而且他们必须在感觉自己真正自由之前明白这个道理。

有效训练小孩的所有教育活动,都必须帮助孩子们在独立的道路上前进。我们必须帮助他们学会走路,学会跑,学会上下楼梯,学会捡起掉落的东西,必须学会自己穿衣服和脱衣服,自己洗澡,学会清楚地讲话,并清楚地表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必须帮助他们,使他们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和欲望。所有这些都是独立教育的一部分。

我们总是习惯性地侍候孩子。这不仅是在奴化他们,而且还很危险,因为这将抑制他们有益的、自发的活动。我们倾向于认为孩子就像木偶,为此我们像对待洋娃娃一样给他洗澡,喂他吃饭。我们从来不会停下来想一想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的感受。孩子必须自己做这些事情,大自然赋予了他们进行各种活动的身体条件和学会如何去做的智力因素。我们对他们的责任是,在任何时候帮助他们征服大自然所赋予他们的有益活动。如果喂养孩子的母亲没有尽一点力教孩子自己去怎么拿住勺子,然后把它放到嘴里;没有给孩子亲自示范她是怎么做的,这样的母亲就不是一个好母亲,她伤害了她儿子最基本的尊严。她把他当作洋娃娃一样看待,而不是当作大自然委托她照管的一个人来看待。

谁都知道,教一个孩子自己吃东西、自己洗衣服和穿衣服是一件多么单调乏味且困难的工作。这需要付出比喂养孩子、给孩子洗衣服和穿衣服更多的耐心。但前者是教育者的工作,后者则只是仆人的简单低微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尽管对母亲而言很容易,但对孩子却很有害,因为它关闭了孩子自我学习的大门,并在孩子成长的道路上设置了障碍。

这类父母采取这种态度所带来的后果,实际上是非常严重的。那些拥有许多仆人的贵族不仅越来越依赖他们的仆人,直至最终成为他们的奴隶,而且他的肌肉由于不运动会变得越来越虚弱,最后丧失了活动的自然能力。那些自己什么也不做而只会发号施令的人,他们的思想会变得非常沉重和迟缓。当有一天,这个人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处境,想重新获得独立的时候,他将发觉他已经再也没有能力独立了。如果特权阶级的孩子想使用他们的特权,我们应该向他们的父母告诫这些危险性后果。不必要的帮助才是自然力发展的实际障碍。

东方妇女喜欢穿裤子,而西方妇女喜欢穿裙子,这是事实,而且前者所接受的“不许动”的教育比后者更多。这样的教育导致了男人不仅要为自己工作,还要为女人工作。妇女浪费了她的自然力和活动力,并在奴役中衰退。她不仅被人养着、服侍着,而且它作为人的个性也一点点消失。她作为社会成员的一分子,成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她放弃了她在生活中保护自己的能力和资源。

让我举这样的例子。一辆载着爸爸、妈妈和孩子的马车正沿着乡间小路行驶。突然一群有武装的土匪拦住了马车,并大声喝道:“要钱还是要命?”面临这样的情况,马车里的三个人表现出三种不同的反应。男人是一名神枪手,手里有一把左轮手枪。他迅速拔出手枪进行反抗,孩子只有一双自由轻快的腿,哭喊着,拔腿就跑;而这名妇女既没有枪,又跑不动(因为她的双腿好久不活动,而且被裙子裹着,没法跑),被这个场面吓呆了,坐在地上,晕倒没有了知觉。

这三种不同的反应与这三个人各自所处的自由程度和独立状况密切相关。土匪们发现了那个昏倒女人的包袱,他们都忙着去捡丢在地上的东西。这样,她才有机会逃脱。

奴役和依赖的危险性不仅在于它们造成了“生命被白白地浪费”,导致了人的软弱无能,而且它们使得正常人的个性发展明显出现了堕落和退化,这实在令人感到遗憾。在这里,我尤其要谴责那种盛气凌人和专横跋扈的行为,这样的例子在生活中屡见不鲜。对于有专横跋扈习惯的人而言,他们同时也有软弱无能的一面。专横跋扈的人是想让别人来为他工作,以达到他们征服别人的目的。这些人情绪状态的外在表现就是专横跋扈。所以,我们经常看到,主人对待仆人的态度简直就像暴君一样,这就是奴隶主对待奴隶的心态。

让我们看看,一个聪明而熟练的工人,由于在他的工作环境中具有管理和指导一般操作的能力,因此他不但能够既好又快地制造产品,而且还能向车间提出合理化的建议。因此,这个工人是他工作环境的主人,也就是说,他能驾驭他的工作环境。当别人遇到问题而恼怒时,他会微笑以对,表现出良好的自我控制能力,而这种自我控制能力来自于他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自信。然而,当他回到家里,如果妻子做的汤不合他的口味或没有按时开饭,这个能干的工人就会对妻子大发雷霆、一顿斥责,这毫不奇怪。在他的家里,他不再是那个能干的工人,而这时能干的人是侍候他、为他做饭的妻子。在能够表现他的能力、证明他是强者的工厂里,他是个安详而快乐的人。但是在得到妻子伺候的家里,他就变成了一个专横跋扈的人。如果他也学会了做汤,也许他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一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完成满足自己生活享受和发展所需的一切事情,这样就征服了自我,并且在努力工作的过程中,增强了自己的能力,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取消奖励和惩罚

一旦我们接受并建立起这些原则,奖励和惩罚形式就会自然取消。一个享有自由并自我约束的人,会追求那些真正能激发和鼓励他的奖赏。当他的内心具有了人类的力量和自由时,他就会迸发出强烈的积极性。

在我的经历中,我经常看到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令人惊奇。我在参与“儿童之家”的最初几个月,就曾发现老师们还没有学会实际运用有关自由和纪律的教育法则。尤其有一个老师,当我不在的时候,她就自作主张地采用了她以前习惯使用的教育方法。有一天,当我意外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班上一个最聪明孩子的脖子上,用一条精致的白色带子挂着一个很大的希腊式银质十字奖章,而另一个孩子则坐在教室中最显眼地方的一把扶手椅上。很显然,前一个孩子受到了奖励,而后一个孩子是在接受惩罚。不过当我在场的时候,那个老师对孩子没有再进行任何干预。于是我也没有出声,静静地坐在某个地方继续观察。

我发现,得到十字奖章的孩子来回地忙个不停,他把自己用的东西从自己的桌子上搬到老师的桌子上,把其他的东西搬回原处。他高兴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当他来回走动的时候都要经过受罚的孩子坐的地方。他的奖章在走动的时候不小心从颈上滑下来掉到了地上,受罚坐着的孩子把奖章捡了起来,提着缎带摇晃着,翻来倒去地看,然后对他的同伴说:“你知道你掉什么东西了吗?”那个掉了奖章的孩子转过身无所谓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玩艺儿,他的表情好像是在责怪别人打断了他,他回答说:“我对它无所谓。”受罚的那个孩子平静地说:“你真的无所谓吗?那么让我戴一下吧!”他回答:“行,你戴吧!”语气中好像是在说:“你让我安静点好吗?”

受罚的那个孩子小心地整理一下缎带,把奖章挂在自己粉红色的兜肚前。这样他就可以欣赏奖章的式样和光泽了,然后他调整一下坐姿,把手搁在扶手上,舒服地坐在小椅子里,神情显得那么轻松愉快。事情就是这样,也完全合乎情理。虽然十字奖章能够让那个接受处罚的孩子感到满足,却不能满足那个积极主动、内心充实、愉快工作的孩子。

有一天,我带一位女士参观另外一所“儿童之家”。这位女士高度赞扬了孩子们。然后她打开带来的一个盒子,拿出系有红色缎带闪闪发亮的奖章给孩子们看。她说:“你们的老师会把这些奖章戴在那些最聪明、最优秀的孩子胸前。”

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用我的方法来指教这位来访者,因此就没有作声,让老师接过了盒子。这时,一个静静地坐在小桌旁很聪明的4岁小男孩,皱着眉头表示抗议,并一次又一次地喊到:“别给男孩子!别给男孩子!”这给了我们一个多好的启示呀!这个小家伙已经知道他属于班上最聪明的孩子之列,尽管谁也没有这么对他说过,但是他不希望受到这种奖励的伤害。由于并不知道如何维护自己的尊严,他只好借助于他作为男孩子的优点,不让那位女士把奖章颁发给男孩子!

至于惩罚,我们曾多次遇到一些喜欢干扰别人、而又根本不注意纠正错误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应该立即由医生进行检查。如果检查结果证明孩子是正常的,我们就要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放一张小桌子,让他坐在那里,用这种方式来孤立他。我们让他坐在舒适的小扶手椅上,可以让他看见自己的同伴们学习,同时给他最喜欢玩的游戏和玩具。这种孤立总是能成功地使这样的孩子安静下来。在他的座位上他可以看到全体伙伴的学习情况,这对他来说是一次比老师讲什么都更有效的直观教学课。渐渐地他就会明白,如果能成为在他面前忙碌的伙伴中的一员,他将感到非常优越,就会真的愿意回去和其他孩子一样学习。我们可以用这种方法教导那些原来不守纪律的孩子,使他们很好地遵守纪律。被孤立的孩子总是应当受到特特殊的照顾,就好像生病的小孩应当受到特殊照顾一样。我自己就是这样,一走进教室,首先就直接走向这个男孩,去关心他,好像他是最小的孩子似的。对于我们必须进行纪律教育的孩子而言,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心灵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经过纪律教育,这些孩子都将变得很好,而且这种良好的态势会持久稳定下去。他们能学会如何学习和如何表现自己,对此他们深感自豪,他们对老师和我也总是表现出亲切之情。

在教育学中自由的生物学观点

从生物学的观点来看,在儿童接受教育的早些年里,自由的概念应当被理解为:儿童成长的环境必须最有利于其个性的发展。因此,不管从生理上来说还是从心理上来说,自由的概念都包括大脑的自由发展。教育工作者必须有一种对生命的尊重感,并由此深受鼓舞。当他带着极大的兴趣去进行时,他必须要尊重儿童生命的发展。这样,儿童的生命就不再是一种抽象的概念,而是每一个儿童真实的生命。这里只存在一种真正的生物形式——活生生的个体。对于每个被观察的个体,都必须对他们进行直接的教育。我们应当这样来理解教育,即教育有利于儿童生命的正常发展,它为之提供了积极的帮助。儿童有着正在成长的身体,有着正在发育的心灵。正是生理和心理构成了一个神圣的整体,它们共有一个永恒的源泉——生命本身。我们既不能损坏也不能抑制这两种正在成长的神秘力量,但是我们必须等待时机。我们知道,这种力量的表现形式将会陆续展现出来。

环境无疑是生命现象的第二个重要因素。环境既可以有利于生命的发展,也可以阻碍生命的发展,它可以改变儿童的生命表现,但他永远不能创造生命。从纳格利到德夫利斯都认为,现代的进化论研究了两大生物分支——动物和植物的发展。他们认为,内因是生物种系和个体变异的基本因素,物种和个体发展的原因都源于内部。儿童成长并不是因为给予他营养,不是因为他可以呼吸,不是因为有了适宜他的温度条件。他成长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潜在的生命力在发展,这种发展是可以看得见的;是因为他生命的胚胎正在按照生物遗传规律发育壮大。青春期的到来不是因为孩子的欢笑、跳舞和做体操或者有良好的营养,而是因为他已经到了那个特定的生理时期。生命本会表现它自己,也就是说,生命是自我创造的。反过来,生命的发展又受到了某些无法逾越规律的限制和束缚。物种的固有特性不会改变,只会出现某些变异。

聪明的德夫利斯在其物种突变理论里提出了这样一个概念,他非常鲜明地指出了教育的限制性。我们可以影响与环境有关的可变因素,影响物种和个体有限的微小可变因素,但是我们决不可能影响到其突变。生物突变恰恰被一些生命起源的神秘因素所制约,并且这种神秘的制约力量对生物体的影响远远超过了环境因素的改变对生物体所产生的影响。例如,一个生物种类不会通过任何自适应现象而突变或改变为另一个种类。另一方面,一个伟大的人类天才不会被任何条件限制所遏制,也不会被任何错误的教育形式所窒息。

环境对个体生命的影响作用越强,个体的生命就会变得越发充满活力和强劲旺盛。但是,环境有正反两方面的作用,它既能有助于生命的成长,也能将生命窒息。在热带地区,棕榈树的种类繁多,就是因为那里的气候条件有利于它们的生长,但是许多动物和植物种类由于不能适应这种气候条件而在热带地区灭绝了。

生命就像那至高无上的上帝,他通过不断地克服前进道路上的艰难险阻,永远地向前发展。无论是一个生物种类还是一个生物个体,只有那些生机勃勃、具有旺盛生命力的生物,才能不断地保持前进,并最终成为胜利者,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