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就跟你十七岁的时候一模一样,托马斯·罗伊德,”特雷西利安夫人说,“还是一样板着张猫头鹰脸。而且话也不比那时候多多少。为什么不爱说话?”

托马斯含糊其辞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不像艾德里安。艾德里安聪明极了,说起话来也是机智风趣。”

“也许这就是原因所在。我总是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他。”

“可怜的艾德里安。本来前途无量啊。”

托马斯点点头。

特雷西利安夫人改变了话题。她正在接见托马斯。她通常喜欢每次见一名访客。这样不会让她觉得很累,也使她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到访客身上。

“你已经来了整整一天了,”她说,“你对我们这里的局面怎么看?”

“局面?”

“别装傻了。你明知故问。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就是在我家里形成的这种三角关系。”

托马斯小心翼翼地说:“似乎起了点儿小争执。”

特雷西利安夫人有点儿邪恶地笑了笑。

“跟你老实说吧,托马斯,我还觉得挺开心的呢。发生这种事情也非我本意——实际上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去阻止了,但内维尔一意孤行。他坚持要让这两个人碰面——现在他可算是自食其果!”

托马斯·罗伊德在他的椅子里稍稍挪动了一下。

“看起来很奇妙。”他说。

“把话说清楚。”特雷西利安夫人厉声说道。

“没想到斯特兰奇是这种人。”

“你说的这点很有意思。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不像是内维尔的做事风格。内维尔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通常对于任何难堪或者可能发生的不愉快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我怀疑这原本并不是内维尔的主意——不过,假如不是的话,我想不出来还能是谁的主意。”她停顿了一下,音调稍稍提高了一些又说道,“不会是奥德丽的吧?”

托马斯立即说道:“不,不是奥德丽。”

“而我也很难相信会是那个倒霉的年轻女人凯出的主意。除非她是个非同寻常的演员。你知道吗,近来我都几乎开始替她感到难过了。”

“你不太喜欢她,对吗?”

“是的。在我看来,她既愚蠢无知又毫无风度。不过如我所言,我是真的开始为她感到难过了。她就像一只灯下的长腿蜘蛛一样,误打误撞,一错再错。对于该用什么武器,采取什么方式全然不知。坏脾气,没礼貌,像孩子一样粗鲁无礼——这一切对于像内维尔那样的男人来说只会起到最坏的效果。”

托马斯平静地说道:

“我认为奥德丽才是那个左右为难的人。”

特雷西利安夫人以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你一直都还爱着奥德丽,是不是,托马斯?”

他的回答沉着冷静:“就算是吧。”

“事实上是从你们都还是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了?”他点点头。

“然后内维尔出现,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把她抢走了?”

他在椅子里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得了吧——我一直都知道我没有机会。”

“失败主义者。”特雷西利安夫人说。

“我一直都是个沉闷无趣的人。”

“闷头苦干的人!”

“老好人托马斯!——那就是奥德丽对我的感觉。”

“忠实的托马斯,”特雷西利安夫人说,“那是你的外号,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这几个字唤回了孩提时光的回忆。“真有意思!我已经很多年没听别人这么叫我了。”

“现在它可能会为你派上用场。”特雷西利安夫人说。

她明确并且从容不迫地迎向了他的目光。

“忠实,”她说道,“是任何一个有过奥德丽那样经历的人可能会欣赏的品质。托马斯,一生如忠犬一般的爱慕,有时候是会得到回报的。”

托马斯·罗伊德垂下眼帘,手指笨拙地摸索着烟斗。

“这个,”他说,“正是我回家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