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代,我们说到距离时,从不会说到邮局那么远,或者说到肉铺、杂货店那么远,而是以树林中有盖子的井或者山里狐狸的洞穴之间的距离来作衡量。那时我们属于上帝和他的杰作,属于那些自古流传而来的东西。假若在群山之间的白色蘑菇中偶遇一位天使闪亮的双足,我们也不会大吃一惊,因为在那时,我们理解无尽的绝望与深不可测的爱——所有永恒的感情,而非现在这样,让拖网缠住我们的双脚。
吉尔湖往东几英里处,有位信仰新教的年轻姑娘,样貌清秀,身着靓丽的蓝白裙装,漫步于山中的蘑菇丛间。我收到她的来信,信中讲述了她自己如何遇到一群孩子,以及被他们视为梦中人的事。孩子们初见她时,都匆忙把脸埋进一片灯芯草上,似乎十分畏惧她;过了一会儿,等到另一群孩子过来时他们才站起来,壮起胆子跟着她一起走。意识到孩子们的畏惧,她便站定了一会儿,伸出双臂。一个小女孩儿扑到她怀里,大声喊道:“啊,你就是画上的圣母!”“不是。”另一个孩子凑过来说,“她是天上的精灵,因为她带着天空的颜色。”“不对。”第三个孩子说,“她是毛地黄里面已经长大的精灵。”然而,其他孩子都确信她就是圣母,因为她身着跟圣母颜色一致的服饰。出于新教徒之心,姑娘深感不安,于是让孩子们围坐在自己身边,试图解释清楚自己是谁,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发现解释无济于事,她就询问孩子们是否听说过基督。“听说过。”一个孩子说,“但我们并不喜欢他,要不是圣母庇护,他早就杀掉我们了。”“让他对我们好点。”另一个声音对她轻声耳语。“他不会让我靠近他的,因为爸爸说我是个魔鬼。”第三个孩子又嚷道。
于是她为孩子们讲述了许多有关基督与使徒们的故事,最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打断了他们。老妇将姑娘视为大胆的传教士,以为她在招揽皈依者,就把孩子们赶走了。尽管孩子们解释说她是伟大的圣母,只是来到山间散步,对他们也很亲切。孩子们离开后她又继续赶路了。走了大约半英里路,那个被称作“魔鬼”的孩子从路边高渠上一跃跳下,对她说,要是她穿着“两条裙子”,就相信她是“普通女士”,因为“女士们总穿着两条裙子”。结果看到她果真穿着“两条裙子”,孩子便垂头丧气地走了。可是几分钟过后,孩子又从渠上一跃而下,气愤地嚷道:“我爸爸是个魔鬼,妈妈是个魔鬼,我也是个魔鬼,而你却只是个普通女士。”说着便朝她扔了一把泥土和鹅卵石,啜泣着跑开了。美丽的新教徒姑娘回到家时,发现遮阳伞上的流苏掉了。一年之后,她再次偶然经过那座山,只不过这次穿的是朴素黑裙;在那里遇到了起初称她为画中圣母的孩子,看到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些流苏,于是问道:“我是你去年遇见过的女士,还跟你讲过基督的事呢。”“不对,你才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孩子激动地回答她。毕竟,将流苏投到孩子脚边的,并非那美丽的新教徒,而是马利亚——这颗海洋星辰,仍然游走于群山之间与滨海之畔,美丽而忧伤。因而,人们应当向这位平和、梦想与纯洁之母祈祷,请求她多给人们留点时间来行善或犯错,同时凝视着那古老时光诵念星光闪耀的玫瑰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