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的孩子通过自我教育的过程,将复杂的比较、判断的内心活动付诸行动,并用这种方式获得有条理、清晰的思维时,他们就是在培养意志力。

当孩子从众多物体中选出他的最爱时,当他从柜子里把那个物体拿出来,然后又放了回去,或是把这个物体让给伙伴时。当他喜爱的东西正在伙伴的手中,他一直等到那个伙伴把这个东西放到一边不再玩时。当他长时间神情专注地摆弄一个物体,一边摆弄一边把物体中出错的地方纠正过来时。当他安安静静地摆弄着物体,尽量屏气凝息,哪怕是老师叫到他的名字时,他才会慢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放轻脚步,唯恐碰到桌椅发出噪音,在这个时候,他一直在用他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可以说,在内心里,他一直在做意志力方面的练习。不仅如此,真正支配他所有行为和态度的因素是他的意志力,这是建立在内心中持续的注意力基础之上的。

意志力支配所有行为和态度

意志力的所有外部表现都体现于行为动作之中:无论一个人做什么动作,行走、工作、说话、书写、睁眼看东西、闭上眼睛不看东西,所有这些都是由“动机”所控制。意志力同样也可以抑制行为动作,抑制因气愤发出的不理智行为,抑制自己想从别人手里夺回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欲望等。因此意志力不是行为动作的简单冲动,而是对行为的理智控制。

没有完整的行为动作,就不会有意志力的表现。那些想有好的行为表现却不去做,那些想将功补过却不付诸行动,那些想外出,或是想打电话、想写信,却哪样都不去做的人,就是没有执行自己意志力的行为。只去想或只是去希望是不够的,关键在于行动。这正是所谓的“好心办坏事”。

意志的生命即行动的生命。我们所有的行为都代表了冲动和抑制的结果,经过行为的不断反复,这种合力几乎可以成为习惯性的或无意识的。这就是事实,这些习惯行为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有教养的人的行为举止”。例如,我们今天想去拜访一位朋友,但我们知道如果去拜访他就会打扰他,因为今天他不能接待来访,那么我们就不应该去。又例如,我们正舒适地坐在画室的一个角落里,这时进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于是我们立刻站起来。再举一个例子,也许一位女士并不能对我们有多大的吸引力,但我们还是向她鞠躬、对她行吻手礼。或者我们邻居自制的蜜饯正是我们非常喜欢吃的那种,但是我们还是尽量不显露出这一点。我们身体所发出的所有这些行为动作并不仅仅是由于冲动和厌恶,而是因为我们认为这样比较端庄得体。一方面,没有冲动,就不可能有社交活动;另一方面,没有抑制,我们也就不能克制、引导、利用我们的冲动。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作用力之间既互利互惠又相互制约,是长期训练的结果,也是我们社会生活中“古老习俗”的结果。我们做这些不需要有多费力,也不需要用推理和知识去做这些。所有这些行为几乎都是一种自然的条件反射。但我们讨论的行为绝不是自然反射式的行为,而是自然、习惯的行为。我们非常了解,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如果他没有受过遵守纪律方面的教育,而只是潦草地接受了一些纪律方面的知识,那他会经常犯大错,甚至是过失犯罪,因为他是在被迫“执行”一些自发行为所需的协调动作,并在警觉和意识的控制之下指导这些动作,这种长期不断的努力与具有高雅风度的人的“习惯”相比大相径庭。意志力在意识之外,或在意识的边缘储存持续的努力,并让意识无阻挡地进行新的发现,并做出更多的努力。因此,我们不再把那些我们能从中看到意识存在的习惯认为是意志力的确凿证据,在某种程度上说,那只是旁观、留意每一个动作,可能只是符合了社会风俗中的风度举止。那么,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如果这样做的话,就其本身来说只说明他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心智健康”的人。

事实上,只有疾病才能使建立在适应基础上的人格崩溃,才会使人不再有礼貌的行为。众所周知,刚刚开始显露出偏执症状的神经衰弱病人,也许最初只是表现为行为修养变得越来越糟糕。

另外,那种举止恰当的人充其量只是正常人,我们不会称他为“有坚强意志力的人”。这种人的意识一直都在受到考验,因此储存于意识边缘的机制不再具有“意志力价值”。

而孩子在第一次“考验”他手臂的时候,他的个性与刚才所描述的截然不同。与成年人相比,他还是一个平衡力没有得到完善的小生灵,因此他几乎总是成为自己冲动的牺牲品,有时还会向最顽固的抑制力所屈服。意志力的两个完全对立的行为还没有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的人格。在人的心理萌芽阶段,这两个因素仍然是分开的。最重要的是,这种“融合”和“适应”应该产生,并在潜意识里起到支持作用。因此,只要有可能,就有必要积极地去练习,因为这种发展是必要的。我们正在讨论的教学法的目的不是要将孩子培养成一个早熟的小“绅士”,而是要锻炼他的意志力,尽早地使他的抑制和冲动之间形成联系,因此需要做的是形成联系,而不是通过这种构建联系所达到的外部结果。

事实上,这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这个目的就是儿童可以和其他儿童融洽相处,在日常生活习惯中培养意志力。专心于某项工作的孩子会为了完成这项工作,而不做任何其他与此不相关的事情。他在力所能及的肌肉协调活动中做出选择,然后坚持下去,最终使这种协调动作成为习惯。这与那些做出冲动的、不理智行为的孩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当他开始尊重别人的工作时、当他耐心地等待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而不是从别人的手里抢过来时、当他能够到处走而不撞到同伴,不踩到他们的脚,不把桌子碰翻时——这就说明他正在锻炼自己的意志力,使冲动和抑制趋于平衡。这样的态度是在为他融入社会生活做准备。如果让孩子们一个挨一个、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则不可能达到这种目的,“孩子们之间的联系”也不可能建立,幼儿的社交生活也就不能得到发展。

正是由于这种特殊交往,通过迫使孩子们相互适应,社交“习惯”才有可能建立起来。仅做应该如何做的说教绝不会达到培养意志力的目的。要想让孩子有优雅的举止,仅仅向孩子灌输“礼貌观念”和“权利与义务”是不够的。如果这就足够的话,那么只需要向一位专心致志的学生讲述弹钢琴所必需的指法,就足以使他弹奏贝多芬的奏鸣曲了。所有这些,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构成”,意志力则是通过训练形成的。

在早期培养儿童个性的教育中,调动所有机制是非常有用的。就如同运动一样,孩子们的体操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众所周知,没有得到锻炼的肌肉不可能完成肌肉系统能够完成的各种运动,为了保持心理生活的能动性,类似的体操系统很有必要。

没有受到锻炼的机体很容易随后导致缺陷,一个肌肉力量不足的人不愿意活动,当他需要立即采取措施脱离危险时,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因此,意志薄弱、“意志力低下”或者“丧失意志力”的孩子,会很快适应一所让所有的孩子都呆呆地坐着并假装在听的学校。但是,许多这样孩子的结局是到医院里治疗神经错乱,他们的学校通知单上往往有如下评语:“表现优秀,学习进步”。对这样的学生,一些老师会说:“他们真乖。”这样,这些孩子便可以不受任何干扰,长期处于薄弱中,就像流沙一样埋没他们。而那些生性好动的孩子,却被当作是制造麻烦的人,被斥为“捣蛋鬼”。我们如果探究一下他们调皮的性格,便会得出几乎一致的答案“他们总是安静不下来”,他们的好动被进一步斥为“冒犯同学”,而他们的冒犯几乎总是属于这样的类型。他们千方百计地想使同学从静止状态中激动起来,和他们联合在一起。也有抑制力占主导地位的孩子,他们害羞到了极点,他们有时似乎甚至连回答问题的决心都没有,受到外部刺激后,虽然他回答了问题,声音却很小,接着就哭起来了。

针对这三种情况,自由活动就是需要的锻炼方法。其他孩子的活泼好动是意志薄弱孩子的最好刺激,当孩子不再受到监视,自由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时,有序的训练便培养了过于好动和过于不好动孩子的意志力。换句话说,当孩子从训练意志力的外部诱因中解脱出来时,便能在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意志力之间找到平衡,这确实是拯救全人类的方法——弱者获得力量之所即是强者获得完美之处。

缺乏冲动和抑制之间的平衡不仅仅是病理学中一个熟悉而有趣的事实,也更多地见于正常人中,尽管程度没那么深,但是其常见性则如我们在社交领域中所遇到的教育的种种不足和缺陷一样。

冲动使罪犯做出危害他人的行为,但是又有多少正常人经常因为其轻率和冲动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伤害而后悔呢!多数情况下,容易冲动的正常人只会伤害到自己、使自己的事业蒙受损失、使自己的才能得不到施展。他的内心会受到自己的谴责,就像遭受了本来可以避免的不幸一样。

从病理学上讲,一个过于受到意志力控制的人是更不行的,他会长时间不活动、沉默不语,但是内心里,他确实渴望活动。有一千个冲动的理由能让他去满足他渴望从事艺术和工作的内心,但他却一个都找不到。他有雄辩的口才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去求得高尚灵魂的抚慰,但他却闭口不言。他感受到一种被活埋的可怕压抑。有多少正常人遭受同样的痛苦啊!他们一生中有许多恰当的时机让他们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而他们却没有表现出来,多少次他们想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扭转艰难的局势,但是他们关闭心扉,闭上双唇保持沉默。他们多么想向那些能理解他们、启发他们、安慰他们的高尚的人倾诉衷肠啊!但是,当他们和那些高尚的人面对面时,他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些高尚的人鼓励他们、询问他们、启发他们表达出自己的感受,但他们回应的只是内心的无比痛苦,说出来!说出来!他们潜意识里萌发着这样的冲动,但他们的意志力却像不可抵抗的自然力量一样残酷无情。

假如在意志力形成的那个年龄可以治愈这种情况的话,那么这样的问题只有通过自由活动,在冲动和抑制相互平衡的意志力教育培养中得到解决。

意志品质:坚定性与持久性

在潜意识中建立起来的一种平衡,这种平衡使得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行为“正确”,但这决不是“有意志力的人”的平衡。上面已经提到,意识独立于其他自愿习得之外。最有修养、出身最为高贵的女士也许是一个“没有意志力”、“没有性格”的人,尽管她可能已经获得了能指导她处理外部事物的最为灵活、最有创造力的能力。

人都有一种天生存在的自发基本品质,不仅人与人之间的表面关系基于此,而且高楼大厦的建立也是基于此品质,这个品质就是我们所说的“连续性”。社会结构是建立在人类能够不断地工作,能在一定范围内进行生产这样的事实基础之上,民族经济平衡也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作为人类繁衍基础的社会关系是建立在持续不断的婚姻关系的纽带上。家庭和生产,这是社会的两大支柱。它们立足于最伟大的意志品质:坚定性和持久性。

这种品质是人类内在个性和谐的典范。没有它,生命就会成为一系列断断续续的章节,一片混乱。仿佛是一个各个细胞相互分离的身体,而不是内部存在着不同功能器官的有机整体。这个基本品质,当我们谈论这个人的情感,谈论他的思想脉络,也就是他的全部个性时,它就是我们所称的性格。一个有性格的人就是一个坚定不移的人,一个忠实于自己诺言、信念和情感的人。

持久性的这些不同表现的总和产生了巨大的社会价值,即在工作中坚持不懈。

堕落者在他萌发犯罪动机、在他背叛了他一贯的感情、在他食言、在他破坏了使他能够成为高尚的人的信仰之前,他都表现出一种迷失、堕落的特征,这就是懒惰、不能持之以恒的工作。诚实、举止得体的人就会开始大脑不正常,在表现出暴力冲动、行为失常,或产生昏迷之前,他会有预兆——不能再从事其他的工作。人们都认为勤劳的女孩能成为贤妻良母,好工人是忠厚老实的,能给妻子带来好的生活。这个“好”并非是一种能力,而是坚持不懈、不屈不挠。例如,一个冒牌艺术家如果只在制造小工艺品方面技艺高超,但缺乏工作的意志,那么人们不会认为他有多么了不起。大家都知道他不仅不能兴家立业,而且还会怀疑他是个可疑的危险分子。他可能会成为不称职的丈夫、父亲、危害社会的公民。相反,一个最谦卑而虔诚工作的手工业者的内心,却拥有创造生活的幸福和宁静的所有要素。毫无疑问,这就是罗马颂词中“她闭门不出纺羊毛”的意义所在。也就是说,她是个有个性的妇女,一位值得与世界征服者相配的妇女。

作为第一次建设性精神生活的练习,儿童在他的工作中显示出持久性,通过这种练习,他建立起内部秩序、平衡,使个性得以生长,和成年人一样,工作认真、持之以恒,显示出在社会中的价值。他很显然正在使自己成为一个坚定不移的人,一个有个性的人,一个具有人类所有优秀品质的人。他正在追求那个独特的基本品质——坚持不懈。只要他能坚持不懈,那么他选择什么工作都一样。因为有价值的不是工作本身,工作只是作为培养和丰富人的内心世界的一种手段。

为了让孩子做已经事先决定下来的事情而中断孩子工作的人,认为地理对指导孩子的修养非常重要就不让孩子学算术而去学地理的人,他们混淆了目的和手段,为了虚荣而毁掉了孩子。因此我们说,需要引导的不是一个人的文化,而是这个人本身。

让孩子作出决定而培养其意志

如果坚持不懈是意志真正的基础,那么我们就要知道决定行动是最重要的。要完成一件有意识的行为活动,我们就必须做出决定。而决定始终是选择的结果。例如,我们有许多顶帽子,出门时就需要决定戴哪顶,选择黑色或灰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选择出一顶。做选择时,我们会有动机,无论这种动机是偏爱黑色还是偏爱灰色,最后,某个动机占了上风,我们也就做出了选择。很显然,戴帽子、出门等都需要我们做出选择,我们几乎意识不到哪种动机会在我们的头脑里起作用,但这是个不足以道的问题,我们所拥有的关于上午该戴哪顶帽子、下午该戴哪顶、上剧院戴哪顶、去运动时该戴哪顶等方面的知识不会让我们费太多的脑力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如果我们要花钱买礼物,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物品,我们买哪一个才合适呢?如果我们对货架上的物品了解不多,那么我们就会焦虑,我们想选择艺术品,但是我们对艺术不是很了解,我们会担心上当受骗,或者会出丑。我们不知道是选择一条丝带好,还是选择银碗更合适,这时我们就会想到需要有人给我们指点迷津,于是我们就去找人求教。但是,我们不一定必须听取别人的建议。说实话,建议只是让我们思路更加清晰。我们需要的是知识的帮助,而不是让别人来做出选择。每个人的意志都是自己的,与做出决定所需要的知识不是一码事。我们在听了别人的建议后做出的选择都带着我们自己的印记,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一位家庭主妇为客人准备晚餐所做的选择也是同样的道理,她对这种事情经验丰富,品味极高,因此会很愉快地做好决定,不需要额外的帮助。

但是,谁都知道在任何情况下做任何决定都是一种脑力劳动,是真正的付出。因此身体虚弱的人会尽力避免做决定,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非常讨厌。如果可能,女主人就会把这个决定留给厨师来做。而对于服装师来说,选择哪种服装要考虑去哪种场合。因此,服装师需要三思而后行。他会对女士说:选择这件比较适合您。这位女士便点头同意,与其说是服装使她满意,倒不如说是不用她做出决定更让她满意。我们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做出选择。当我们走出房门后锁上大门,我们清楚地记得是把门锁上了,确信自己的家已经安然无恙了,才会放心地走。

在这样的练习中,我们越是强壮,就越能摆脱对他人的依赖。清晰的思维、善于做出决定的能力给我们以自由感。把我们像奴隶一样锁住的沉重锁链,莫过于没有能力自己做出决定,只能依赖别人。害怕“犯错误”、害怕在黑暗中摸索、害怕承担我们不一定认识得到的错误后果,所有这些使我们像拴着链子的狗一样跟在别人的后面,最后完全陷入依赖别人的泥潭。如果没有人出主意,我们会连一封信都不能发,一块手帕都不能买了。

如果真的存在思想矛盾,需要立即做出决定时,薄弱的意志注定要屈从于较坚强的意志,懦弱者就会犹豫不定。于是我们便会看到他不知不觉地被梦魇般的屈服所缠绕,他已经向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深渊迈出了第一步。因此,年轻人越是屈服于服从地位,不做任何培养意志力的锻炼,就越容易成为这危机四伏世界的牺牲品。

鼓起勇气与之抗争并不是幻想,而是对意志力的锻炼。这种锻炼在生活中到处都是,一位家务缠身、事无巨细、习惯于事事自己做出决定且有了孩子的家庭主妇,就比尚无孩子、无所事事、懒散地打发光阴、习惯于听从丈夫意志的女人更有可能做决定时不犹豫。但是她们两人都可能有同样的幻想。例如,如果前者成了寡妇,也许就会使她自己精通业务,继承她丈夫的事业;后者如果也成了寡妇,可能就会另外寻求保护,那她可能就会有灾难降临。为了确保精神上的安慰,最重要的就是能独立,不依赖于任何人,因为在紧急关头,我们总是孤立无援,而且也不会立即获得帮助。那些知道要奋斗的人就要依靠力量和技巧进行拳击和决斗的训练。他们不会只是双手抱胸,静静地坐在那里,因为他们知道那样的话他们会被打倒,要么起来进行防卫,在一生中像一个人的影子一样被别人亦步亦趋地保护在现实中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丁《神曲·地狱篇》中的弗朗西斯卡说:“征服我们只需要瞬间。”

诱惑,如果不是为了征服,就一定不会像一枚炸弹似的投向另一枚将要导致心理爆炸的炸弹,而是会投向那些坚不可摧的城墙。坚持不懈地工作、清晰的思路、有意识地对不同的想法进行筛选的习惯,甚至是在最细微的日常生活行为里,每一次对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做出的决定、对某人行为的逐步控制、在不断重复的行为里逐渐增强的自我指导的能力,所有这些都是建构个性所依赖的坚实的基础。这样道德便会像一个深居中世纪城堡里的公主一样定居下来,这个城堡戒备森严,能将这位“女士”长期留住。如果要“建造”让道德定居下来的“房屋”,能够控制身体是必须的,例如不酗酒,这是平白无故受到毒害、使人变得孱弱的最主要例证。再如到户外去活动,这种活动可以恢复体力,把我们从自制的使我们更加孱弱的毒品中解脱出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经常不断地锻炼我们的意志力,通过这种灵活的方式恢复我们的心理健康。

当我们的孩子通过自我教育的过程,将复杂的比较、判断的内心活动付诸行动,并用这种方式获得有条理、清晰的思维时,他们就是在培养意志力。这是一种能帮助孩子们自己做出决定、使他们不依靠别人意见的“知识”。从此他们就可以做出各种日常生活中的决定,他们可以决定拿还是不拿,他们也可以决定是否要伴随着音乐节奏动起来,当他们想沉默时就可以抑制住所有想运动的冲动。这种坚持不懈的构建他们个性的工作都是通过决定付诸行动的,这代替了初期紊乱的状态,而在初期状态时,所有的行动都是冲动的结果。这时一个生命自然而然地出现并逐渐发育成长,同时逐渐地,怀疑和胆小同心理迷茫一起消失不见了。

如果不允许秩序性和清晰性在内心成长壮大,而是用混乱的思维是背诵课文去阻止其发展,阻止孩子们自己做出决定,那么这样的意志力的发展是根本不可能的。采用这种教育方式的教师为自己辩解道:“孩子就不应该有自己的意志”。他们教育孩子从来就没有“我想要……”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实际上是在阻止孩子初期意志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们意识到有一种控制他们行为的力量,于是他们开始变得胆小,在没有可以依赖的人的帮助和同意下就没有勇气承担任何事情。“这些樱桃是什么颜色?”一位女士曾经这样故意询问一个本来知道樱桃是红色的孩子,这个胆小且非常紧张的孩子非常犹豫,不知道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于是就嘟囔着说:“我去问问老师。”

为决定做准备的意志机能是意志最重要的机能之一,它本身就极具价值,自身需要得到建立和加强。病理学为我们揭示了它不同于意志的其他因素,并将它作为支撑人格的支柱展示在我们的面前。所谓的“怀疑癖”是心理病态恶化中最常见的一种疾病,这种心理病态使得患者控制不住自己地去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或有害的行为。但也许确实有一种真的怀疑癖,患这种病的人确实没有能力做任何决定,而且还会引发一系列的苦恼,尽管它不会导致道德偏差,而且还可能就是因为良心不安才患病。在一所治疗神经错乱的医院里,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由于道德问题而患病的典型病例,这个患者以捡垃圾为生,他总是担心垃圾里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偶然掉出来,而他会因为偷用这些有用的东西被抓起来。因此,这个不幸的人捡完垃圾之后,便会爬上每层楼,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垃圾桶里是否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确定之后就会离开,然后他会再回来,再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如此循环往复。绝望之余,他向医生求救,询问是否有能加强他意志力的方法。我们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垃圾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让他尽可以放心,继续去收垃圾。他听了之后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芒,“我可以放心了”他反复地说着走了出去,但是不一会又回来了。“我真的可以放心了吗?”我们再次告诉他:“是的,你真的可以放心了。”他的妻子把他带走了。我们看到他在大街上站住了,和他的妻子拉扯着,然后又焦躁不安地跑了回来,他又一次站在门口,问道:“我真的可以放心了吗?”

正常人不也是经常在头脑里隐藏着这样的怀疑癖吗?例如,一个人要外出,他把门锁上,然后摇一摇锁,可是他刚走几步,就怀疑起来:门锁了吗?他知道自己锁了,还清楚地记得他摇了摇锁,但是一种不可遏止的冲动迫使他走回去看看门是否真的锁上了。还有一些孩子,上床睡觉前,总是要看看床底下是不是有猫之类的动物。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心里也明白什么都没有。但是过了一会,他们会再次起来“看看有什么东西没有”。这些癖好像淋巴腺里的结核杆菌似的到处蔓延,使整个身体非常虚弱,但是这种危害可以遮掩,就像苍白的脸色可以用胭脂暂时遮掩一样,不为人所知,也不会带来任何忧虑不安。

如果我们认为一个人的意志肯定会通过身体做出的动作显示出来,那么我们就应该明白为了培养锻炼意志,有必要通过身体的各个机能进行形成意志的练习。

在意志的形成、生理结构,以及块状肌肉的协调运动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很显然,练习对于培养我们行为的精确性非常必要。我们知道,不练习基本功,我们就不可能跳舞,不练习手指的动作,我们就不可能弹钢琴。但在所有这些练习之前,在婴儿期,就应该开始练习基本的协调动作,也就是步行练习和理解力。但是,我们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相似的有步骤的准备性练习对意志的培养是否有必要。

在肌肉单纯的生理功能中,并非所有肌肉群都是以相同方式运动,而是用两种完全相反的方式。例如,有的肌肉用来伸展胳膊,有的则是将胳膊收回,有的用来蹲下,有的则用来站直。也就是说,他们的动作都是两两相对的。身体的每个动作都是具有对抗性的肌肉之间结合的结果。在这样的肌肉运动中,一会是这种肌肉,一会是另一种肌肉在一种合作中起着作用。通过这种合作,我们可以完成各种各样最了不起的动作,刚劲有力、优美大方、雅致舒展。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不仅使身体具有高雅的姿态,而且还能够建立与音乐旋律相配合的动作。

为了使相反的动作之间密切配合,就必须要有动作练习。是的,我们能够训练动作,但是这种训练只有在自然的动作协调后才能开始。然后,我们可以进行体育运动、舞蹈等方面的特殊动作,如果练习体育运动的人或练习舞蹈的人想使自己的动作协调,无论这个动作是优雅大方、敏捷灵活,还是充满力量,他都必须不断地重复练习这些动作。意志当然会在这时起作用,执行者希望自己致力于运动、舞蹈、防身术或参加比赛等。但是,为了能达到这些意愿,他就应该不断地进行练习,这样才能使意志所依赖的各个器官做好准备,这些器官也才能接受意志所发出的指令。运动,无论是在肌肉已经协调之后的第一个动作,还是经过设计要建立新的协调运动的一系列动作(技巧),都是随意志支配的。简单地说,意志就像指挥一支组织严密、纪律过硬、技术精良的部队指挥员一样,是主动的行为。而其“力量”随着相互依赖的肌肉的逐步完善,取得支持其力量的必要条件也随之增强。

为了培养孩子的自发能动性,任何人都不会让他们完全静止不动,用胶黏住他们的四肢(我没有说要把他们的四肢弄骨折)直到他们肌肉萎缩,甚至濒于瘫痪。然后,再向他们讲些有关小丑、杂技演员、拳击冠军和摔跤运动员的故事来刺激他们,在他们心中激起模仿他们的强烈愿望。但很显然,这样的做法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荒诞行为。

然而,为了培养孩子们的意志,我们确实是在做着这样的事。首先我们企图消除它,或者叫“扼杀”它,以此来阻碍意志各个因素的发展。我们总是用我们自己的意志让他们什么都不能做,或让他们按我们的意志行事,我们为他们做出选择和决定。然后我们再用这样的话心满意足地教育他们:“意志就是行动。”我们又用寓言的形式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上加上英雄人物和意志坚强的巨人的故事,自己还以为只要让孩子们牢牢记住自己的行为,他们就会有激烈的竞争意识,就会创造奇迹。

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位非常喜欢我们的老师,当然,她叫我们都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尽管她脸色苍白,看起来非常疲惫,但她还是独自一人滔滔不绝地讲着课。她有一个顽固的观念,那就是为了激励我们去模仿,她让我们把所有名人都牢牢记在心中,尤其是那些“女英雄”。为了让我们知道如何出人头地,让我们坚信当女英雄并非难事,因为女英雄太多了。所以她让我们阅读大量传记。其实这些传记讲的都是同一个道理:“你也应该努力出人头地,难道你不想出名吗?”“哦,不!”有一天,我干巴巴地回答道:“我永远不想出名。我关心孩子的将来胜于一切,我不会再看其他传记了!”

不再削弱孩子的意志

来自世界各地参加上届教育心理国际会议的教育家们都在悲叹,现在的年轻人缺乏个性,已经对人类这个种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但是实际上,并非人类缺少个性,而是学习摧残了他们的身体,削弱了他们的意志。因此,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让他们行动自由,这样人类的潜在力量才能得到发展。

如何利用我们的坚强意志是一个更高层次的问题,这个问题依据于一个基础,那就是意志是存在的——即意志存在于人们的内心,并且能够茁壮成长。我们经常用一个例子教育我们的孩子,让他们崇尚坚强的意志,这就是维托里奥·阿尔费里的故事。他晚年才开始自学,以极大的毅力克服了基础阶段的单调乏味。因此他成了那个时代的名人,之后他又开始学习拉丁语,直到成为一名文学家,而且他靠自己的热情和执著,成为一名最伟大的诗人。他有一句话说明了他是如何转变的,这句话成为意大利教师经常引用的一句名言:“我坚持,不断地坚持,全力以赴去坚持!”

维托里奥·阿尔费里在做出这个重大“决定”之前,只不过是他所爱的一位任性的社交界贵妇的一个玩物。后来他感到,如果他继续做感情的奴隶就会毁了自己。于是一种内心冲动促使他想提高自己,他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伟人的,浑身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只不过这些力量还没有被挖掘出来。他很想把这些力量挖掘出来并利用它们,将自己的一生交付给它们。但是,那位贵妇人香气四溢的信笺又把他拉回戏院的包厢里,和她厮混在一起。这位夫人的吸引力战胜了他本该高高兴兴抵抗这种诱惑的意志力。然而,当他在戏院包厢里看着无聊透顶的歌剧时,他忍受着极大的愤怒和苦恼,这使他非常痛苦,甚至使他开始憎恨这位迷人的妇人。

他决心立即开始行动起来,先是在她和他之间设立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把代表他高贵出身的粗发辫剪掉,没了发辫他就会羞于出门见人。然后,用绳子把自己捆在椅子上看书,这样过了几天,但是却连一个字也没看下去。尽管他非常想去找他的心上人,但是因为不能移动,也不可能以这样的形象出门,所以他只能待在家中。

正是用这种方法,他才“坚持,不断地坚持,全力以赴地坚持”,才使他的内心得到自由地发展。正是用这种方法,他才将自己从无所作为和毁灭沉沦的深渊中拯救出来,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人。

我们希望通过对孩子们意志的培养,带给孩子们同样的东西。我们希望他们学会从人类的虚荣心中拯救自己,我们希望他们能专心于工作,使他们内心获得充实,引导他们勇于承担,我们希望他们为了自己的永恒而奋斗。

我们对孩子充满爱的希望会让我们尽力去庇护他们,但是难道孩子们自己就没有能力拯救自己吗?孩子们全身心地爱着我们,紧紧跟随着我们,实际上他们自身却有一种能够控制自己内心生活的东西——自我发展的能力。正是这种能力引导孩子们为了熟悉一切物体而去触摸,而我们却说:“别碰那东西”;他到处活动是为了锻炼平衡,我们却告诉他们:“站着不要动”;他们不停地向我们提问题以获取更多的知识,而我们却回答:“不要这么烦人”。我们把他们放在身边,看管着他们,叫他们听话,给他们一些无聊的玩具,就像阿尔费里在戏院的包厢里一样。他也许会想:“为什么我这么爱她,而她却想毁掉我?为什么她想用任性使我痛苦?而这种任性阻止了我心智的发展,使我做无聊的事情,仅仅是因为我爱她?”

因此,孩子们为了拯救自己,必须具有像维托里奥·阿尔费里一样坚强的内心,但是太多时候他们没有。

我们没有觉察到孩子成了我们的牺牲品,没有察觉到我们是在毁掉他们。我们用玩具汽车诱惑他们、用我们强大无比的力量命令他们去做他们没有兴趣的事。我们希望他们成人,却又不允许他们成长。

也许许多人在读了维托里奥·阿尔费里的故事后会想,他们可以在他们的子辈身上寄予更多的希望。他们会希望他们的孩子不必再设置外在的障碍,如剪掉头发、或把自己捆在椅子上等,就能抵制诱惑。希望他们的孩子仅用一种精神上的力量就抵制诱惑。就像我们一位伟大的诗人,一边赞美罗曼·卢克丽霞(女性贞洁的典范,宁死不受屈辱的女人),一边斥责她用自杀了解自己生命的行为。因为如果她有更多优秀品质,她就会死于对自己犯下的暴行所感到的痛苦。

心存美好愿望的父亲绝不会为了使自己的儿子心智更健全和进一步提高,而考虑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很可能是那种摧残儿子意志,使儿子完全顺从他意志的人。世上没有哪位父亲能想到这种高度,这种想法只能从埋藏在他心底里的神秘声音默默地发出它的呐喊,这种呐喊非常刺耳,因为这违反了自然法则,打破了和平、自由的宁静,如果没有这个声音,一切都是枉然。

据记载,一位牧师曾经向圣·特蕾莎修女[特蕾莎修女,阿尔巴尼亚人,但她一生都在印度加尔各答为穷人服务,所以大家都称她印度修女。1979年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她是继史怀泽博士1952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以来,最没有争议的一个得奖者。她除了被誉为“穷人的圣母”外,还被誉为“慈悲天使”、“贫民窟的守护者”、“贫民窟的圣人”等。]引荐一位愿意做加尔默罗会的白衣修女的年轻女孩。他说,这个女孩品质如天使一般美好。特蕾莎修女收留了女孩,说:“主啊,上帝给了她虔诚,却没有赐予她判断力,而她也将永远不会拥有了,她将永远是我们的负担。”

当代最伟大的一位神学家深入研究了圣女贞德[圣女贞德(1412~1431年),被称为奥尔良少女,是法国的民族英雄、军事家、天主教会圣女。]的性格,针对圣女贞德只是上帝意志工具的说法,他说:“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圣女贞德并不是神秘力量盲目而被动的工具,这位法兰西解放运动的领袖完全能控制自己的人格,从她能够独立地做出决定和付诸行动就证明了这一点。”

我坚信,教育工作者的任务主要是保护和指导儿童的能力,而且不干扰他们的发展。接触他们的内心世界,这在他们一生中都将起到重要的作用,这样才能使他们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