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有自己小小的出行想法,那和“疯癫”的部分没有什么关系。我想要装满一整个背包的装备,包括用来睡觉、挡风遮雨、吃饭、做饭的所有必需品,实际上就是将整个常规厨房和卧室背在后背,然后前往某个地方,进入完全的孤立状态,进入心灵中完美的虚空,并对任何主张都保持中立。我也有意祈祷,作为唯一的活动,为所有的生灵祈祷;我觉得这是世间仅剩的唯一得体的活动。去一条河床下,或在一处沙漠里,或在一座大山里,或在墨西哥的一间小屋中,或在阿迪隆达克[阿迪隆达克(Adirondack),在纽约州北部,围绕着阿迪隆达克山脉的一大片自然保护区。]的棚子里,还有其他类似的地方,什么也不做,只践行中国人所谓的“无为”。反正我什么也不想做,真的,既不接受贾菲关于社会的想法(我想最好从头开始回避社会),也不同意阿尔瓦的主意,他认为要尽可能抓住来生,因为那甜美的哀伤,也因为你总有一天会死。

贾菲第二天一早来接我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他和我还有阿尔瓦开着摩利的车去奥克兰,先去了几家好心人和救世军门店,买了各种法兰绒衬衣(才五十美分一件)和内衣。我们都在彩色的内衣处驻足,因为刚在清澈的早晨阳光下走过街道。贾菲说:“你知道,地球是一颗鲜活的行星,为啥要为任何事情担心呢?”(这没错)现在我们表情呆滞地在各种沾灰的旧衣桶里挑挑拣拣,桶里面是各种洗干净缝补过的衬衣,都是穷街陋巷这一方世界里各色流浪汉的款式。我买了袜子,一双很长的苏格兰羊毛袜,可以一直卷到膝盖,在寒冷夜晚的霜中冥想时一定很管用。我还买了一件好看的帆布夹克,上面有拉链,只花了九十美分。

随后我们去了奥克兰巨大的陆海军用品商店,一直走到店里最深处有钩子挂着睡袋和各种装备的地方,包括摩利那床著名的空气床垫、水罐、手电筒、帐篷、步枪、水壶、橡胶靴,还有各种给猎人和渔夫用的神奇物件。贾菲和我从中挑到不少能给比丘生涯派上用场的小东西。他买了一只铝锅架,作为礼物送给我;这东西能防止你把自己烫到,因为是铝制的,你直接拿着它在营火上晃就可以。他给我挑了一床很好的二手鸭绒睡袋,并打开拉链检查了内层。然后是一只全新的大背包,我为这包感到十分骄傲。“我把我自己用的睡袋套给你。”他说。我买了一副小塑料雪镜,只因为样子很棒,还有铁轨手套,新的。我想起我东部的家里还有一双蛮好的靴子,而我正好要去那儿过圣诞,不然我也会买一双贾菲那样的意大利登山靴。

我们从奥克兰的商店开回伯克利的滑雪用品店。我们进门时,店员走了过来,贾菲用他的伐木工嗓门说:“为了天启大难,给我的朋友们上装备!”他领我去店里后仓找出一身漂亮的连帽尼龙雨披,用它能盖住全身,甚至盖住背包(变成一位巨型驼背和尚),这雨披能帮你完全挡开雨水,能拿来搭成一顶小帐篷,也能做垫在睡袋下的睡垫。我买了一个聚酯瓶,有螺帽瓶盖,能用来(我对自己说)装蜂蜜上山。不过后来我用它来做酒罐比派其他用场都多,再后来我赚了点儿钱,它又成了威士忌瓶子。我还买了个塑料调酒器,用起来很方便,只要放一勺奶粉加一点儿河水,你就能给自己晃出一杯牛奶。我还买了一堆贾菲那样的食品袋。我确实为天启大难准备好了全副装备,一点儿也不开玩笑:如果一颗原子弹晚上炸在旧金山,我只需要走到城外,如果可能的话,带着我包得严严实实的干粮,外加头顶着我的卧室和厨房,在全世界哪里都没什么麻烦。最后一趟采购是给我买炊具,两个能套在一起的大锅,那个带柄的盖子本身就是一只煎锅,还有锡杯、型号能凑在一起的铝制餐具。贾菲从他的包里又给我拿了一样礼物,一只常规餐勺,他拿出他的大钳子上下扭动勺柄,说:“你看,当你想把锅从营火上拿起来,用这个一抬就行。”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