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光圈便出现在全国各地的电视屏幕上。这几秒钟里,经健次示意,技术人员打开了转播开关,摄影师急忙将镜头对准目标。

播音控制室接收信号后,同时启动信号向现场导播下达指示。于是,一出精彩好戏就此揭开序幕。

电视画面毫无征兆地变得一片漆黑,其中一处闪动着光亮。随后播音员兴奋地喊道:“我们刚收到转播车传来的信号,现在大家看到的就是现场的影像。目前还没有任何说明。转播车!转播车!请问这是什么。转播车!”

此时,全日本的客厅中发出的欢呼声,若能累加在一起,音量一定是名副其实的“惊天动地”。据事后调查,该节目的收视率高达百分之六十八,全国有超过四千万人在同一时间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电视机。

可以看出,信号是从行驶中的车辆里传来的。车轮发出与地面的摩擦声,画面大幅度地左右摇晃,以致那团光亮的位置不断变化。有时它会被切出画面,但总是很快又回到中央,可见拍摄的焦点正是这处光亮。随着车辆逐渐接近,光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几秒钟后,转播车内传出了说话声。握着麦克风的是中泽。想到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给全国观众,尤其是警方带来巨大的震撼,一向心理素质过硬的他,开口时也不禁有些结巴。

“这里是二号转播车。车辆在绑匪的引导下,即将抵达与老夫人见面的会合地点……画面上的光是绑匪用手电筒发出的信号,用来标记接头的位置。柳川敏子刀自应该就在发出亮光的地方……我是和歌山电视台报导局长中泽,东社长也在这辆车上。”

“什么?二号转播车?”

井狩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吼道:“什么时候派的这辆车?为什么没经过我们同意?”

他的声音通过信号传入转播车。中泽语带苦涩,努力解释道:“我们能理解警方的愤怒。派出这辆车并未通知警方,完全是我们擅自决定的,连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的工作人员也毫不知情。我和东将对此承担所有责任……但是,这件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是绑匪带来的老夫人亲笔信件,我来读一下。刀自写道……”

信纸被拿到摄影机前,中泽逐页展示刀自的笔迹,然后开始朗读。

一名绑匪直接潜入广播电视会馆……并以刀自的亲笔信为证,强行派出第二辆转播车……而且,现在他就坐在转播车上!

井狩、总部警察、指挥车上的镰田、所有出动的警员听到这些内容,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警方如此兴师动众、费尽心思,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绑匪如今在某个远离警方力量的地方,将要实施这场电视对谈!

“地点在哪里?转播车现在在哪儿?”井狩大声怒吼。

转播车上的健次冷冷地摇头。

车速逐渐慢了下来。借着正义挥舞的手电筒灯光,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人影。会合地点就在前面。

中泽冒着冷汗回答:“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说,等绑匪离开,我会立刻报告……已经要到了……现在车子停下了。会合地点就在正前方。绑匪现在打开车门,拿着麦克风下车。他下车了,开始跑起来……”

“混蛋……竟然只能眼看着绑匪逃跑……”

总部里有些警官沮丧得瘫倒在椅子上。机动部队中,甚至有人放声大哭起来。

“快开灯!你们要乖乖听话到什么时候!”井狩忍不住大喊。

“不行,”中泽提高音量,“如果开灯,我们将功亏一篑,此前的努力也都会白费。我们有五个人,绑匪只有一个人,我们多次想制服绑匪,但恐怕万一危及老夫人的安全,于是拼命地忍耐着。接到对方的信号前,我们只能等待。”

健次听着身后的声音,爬下溪谷的斜坡,走过独木桥。桥长大约三米。走到一半时,已经能听见前方Mark Ⅱ车内收音机的声音。中泽正在大声喊叫。

“趁现在我来说明位置。按照绑匪的要求,我们一直沿着小路走,所以不能判断准确方位,但从大致方向和车程来看,这里应该是在津之谷村内的一角,大概是在中央偏东处。请立刻用信号检测仪确认。我的前面有条溪流,这里是某座高山的半山腰……”

津之谷村!

警察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绑匪竟然回到了刀自的地盘。为了这次行动,津之谷村所有警力均已撤离,现在仅东西两片区域各留有一名值班警察,以及在柳川宅邸内留有两名联络员。而能够担任搜查官的,哪怕连一位新人刑警都没有。绑匪虽然是敌人,但他们的这一招奇袭既精妙又大胆,令警方不得不佩服。

“没办法,只能向消防队请求支援了。”

负责联络的警员无奈地拿起话筒时,健次已经过桥,抵达对岸。此时正义将手电筒交给平太,奔下斜坡,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锹,与健次合力将独木桥推到水中。溪流这一侧的山道,周围十公里内杳无人烟,而转播车那侧四公里内就有五户人家。他们住在附近,一看电视自然便知道现场所在的位置,而既然是营救刀自,这些村民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拆桥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轻易渡过溪流。

健次跟在正义身后爬上坡顶,脱下沾满灰尘的裙装,卸下胸垫,穿上运动外套和牛仔裤,恢复本来的装束。离开市区后,他就在头上套了丝袜,此刻脸上汗水淋漓,内衣也都已湿透。

“好了。”健次朝平太点头。平太打开手电筒,在空中划着巨大的“X”形。

“那是绑匪的信号。开灯!”中泽话音未落,转播车上立刻射出亮光,将对岸照得如同白昼。

光亮移动一两次后锁定了目标。

四千万观众翘首企盼的八十二岁女主角终于登场。

次日,国内外各大报纸均从各自视角报道了这场电视对谈的情况。若再加上私人日记或笔记等内容,关于本次事件的信息量可谓天文数字。以下是从中节选出的几段质量较高且尊重事实的报道。

▼晚上九点四十八分十五秒,柳川敏子刀自出现在了电视画面上。从此时起,世界电视史上前所未有的直播大戏开始上演。接下来十一分钟多的时间里,全日本的观众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此前,不论是多么瞩目的女性,都不曾受到如此广泛而热切的关注,以日本为例,甚至连美智子太子妃[美智子是明仁天皇的妻子,当今日本的“上皇后”。原作首次出版时明仁天皇尚未即位,美智子还只是太子妃。]的结婚典礼也有所不及。(合众国际社)

▼刀自迎着照来的灯光,一只手架在额前遮光,另一只手拿着麦克风,在三名绑匪的簇拥下走到摄影机前。她穿的仍是被绑架时的那套朴素的碎花布和服,但透过画面也可以看出,衣服洗得很干净。刀自虽然略显紧张,但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已被绑架两周,她依然如此落落大方、沉着冷静,真令人难以置信。刀自身旁的三名绑匪,虽然蒙面的模样甚是诡异,却简直宛如服侍女王的家臣一般。(A报)

▼刀自在电视上一现身,摄影棚内的小女儿英子立即大喊“妈妈”,奔到电视机旁,其他家属也都站起身来。摄影师和助理们本不应分心,此时也不禁向屏幕望去。(M报)

▼“说话的是英子吧?”刀自的语气中带着怀念。家属们听到声音,一起呼唤着刀自。刀自似乎分辨出了每个人的声音,温柔地点点头。“可惜我这里没有便携电视机,看不到你们的模样,但我听得出你们的声音。”接着她逐一呼唤亲人的名字,声音低沉地说道:“让你们挂念了。”摄影棚中的家属们哭成一团,电视机前的四千万观众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为之流涕。(Y报)

▼这场对谈中,表现得最积极也最稳重的是刀自。“可奈子、英子、时子,你们别哭了。”她不停安慰着女儿和儿媳,“你们看,我的脸色多棒,精神头好着呢,活蹦乱跳的。”说着凑近镜头,故意模仿手指舞的动作,活动着手指。家属们本已泪眼朦胧,又被刀自逗得破涕为笑。(S报)

▼接着,刀自与家属展开了对谈。

可奈子:“妈妈,这些天您受苦了。住的条件怎么样?”

刀自:“条件没你们想的那么差。先说房间。我的房间有专用洗手间,日照很足,有利于健康,空间也绝对够用。他们还给我配了电视、报纸,所以我很清楚你们的近况。对了,英子,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轻易跟假绑匪动手?多危险啊。做事这么莽撞,是要栽跟头的。我教你防身术,可不是让你做这个用的。我这个当人质的,还得替你提心吊胆。听着,以后绝不许再做这种事。还有国二郎和大作,你们也真是的。两个大男人在,却要让英子出面,这算怎么回事?”

英子:“对不起。这不是哥哥他们的错,是我不对。妈妈,您最近吃饭怎么样?”

刀自:“吃的方面,虽然比不上一流酒店,但有个水平不错的厨师为我做菜,很合我的口味。”

英子:“真的吗?妈妈,是不是因为绑匪在旁边,您才讲这种话?”

刀自:“你想多了。绑匪绑架我勒索赎金,我为什么要讨好他们?如果这样做,太对不起那些为我操劳的人。”

英子:“可恶的绑匪。喂!你们给我听好。要是敢欺负我妈妈,我会剥掉你们的皮!”

刀自:“哎呀,你说话太粗鲁了。他们像绅士一样,对我一直很有礼貌。当然,既然是绑架,他们就得监视人质,不能让我外出,这没有办法。除此之外他们都很尊重我,没经我允许,他们绝不会进我房间。我如果觉得无聊了,会叫他们陪我聊天,听我唠叨那些往事。平常跟我说话,他们也很注意语气……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

母女间的对话持续了大约三分钟。在紧张的氛围中,刀自以一流的幽默感完成了这场和睦融洽的对话。(各大报纸)

▼按照绑匪的通知,这场“对谈”的目的有两点,即以事实证明刀自依然健在,并让刀自亲口说明一百亿现金的筹措方法。对绑匪而言,当然后者才是重点。他们随时都有被警方追击的风险,肯定想让对谈尽快进入正题。但从电视上看,他们只是默默站在刀自左右,并未有任何催促或者做出任何指示。不知他们是有自信不会立即被警方查到,还是考虑到要避免在电视上使用威慑性的手段。与他们诡异面具下的表情一样,绑匪的心理活动也很难揣摩。而实际上,他们也似乎确实不需要做什么,因为刀自在聊完生活状况后,便极其自然地展开了这个主要话题。(A报)

▼刀自:“接下来要跟你们商量绑匪要求一百亿的事。我得先说清楚,他们可是认真的。”

国二郎:“他们要这么多钱,准备做什么?”

刀自:“无论我怎么套话,他们都不肯说,只说是绝对机密。不过他们提出,这笔钱绝不会拿来购买武器或雇佣军队制造战乱,也就是一定会用于和平用途。关于具体目的,我想再追问也无济于事。问题在于,为了获得赎金,他们真的是豁出去了……东先生、中泽先生,你们一定怀疑,使者嘴里含的胶囊只是虚张声势吧。那并非糊弄人,而是真的毒药。虽然现在没法做实验展示,但我曾多次看到他们测试。野猫野狗吃了一挖耳勺那么点儿,马上就死掉了。那个胶囊的分量,估计能杀死一头大象。两位当时一定很不甘心,但是你们最终还是忍住了。我真的要感谢你们,我现在能平安无事,都是你们两位的功劳。”

(东和中泽事后含泪表示,刀自的这句话解救了他们。)

国二郎:“可是妈妈,不管绑匪有多认真,咱们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这点您比其他人更清楚吧?”

刀自:“用普通办法确实凑不齐。”

国二郎:“啊?”

刀自:“如果你们想在保住柳川家资产的前提下救我,那是不可能的。那样顶多能拿出两三亿。井狩先生说过,你们预备了相当大数额的一笔钱,我猜大概就是这么多。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渡过难关,需要有非常的思想准备。我得再问问你们,你们认为我和柳川家的资产,哪个更重要。不用马上回答,先仔细考虑清楚。我会从国二郎开始,按顺序确认。准备好后告诉我。”

(画面切回摄影棚,然后在刀自和每个家属之间轮流切换。国二郎面露苦色,而摄像机无情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此刻显得尤为漫长。)

国二郎:“妈妈,我公司四百名员工的生计,还得靠我负责。这可不是个人的事情。就算是为了妈妈,我也不能无视这份责任。相信妈妈也能理解这一点。”

刀自:“我明白,所以才从你开始问起。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愿意在完成社会责任的前提下,筹集一百个亿?”

国二郎:“我如果有办法,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刀自:“可奈子呢?”

可奈子:“为了救回妈妈,我愿意牺牲任何东西。但如何凑齐这笔钱,我完全束手无策。哥哥都做不到的事,我就更无能为力了。”

刀自:“大作呢?”

大作:“我的感受跟姐姐一样。如果可能,我恨不得替您去当人质。但是,我算是依靠家里的资产生活,实际去做的话……”

刀自:“你是说不知怎么去做吧。英子呢?”

英子:“妈妈,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想法。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救您回来……就是这样。”

国二郎:“英子,你说得很轻松,但有没有考虑过现实情况?一句简单的倾家荡产,损失的可是柳川家的全部啊。柳川家祖上传下的基业,你甘心拱手让给那些来路不明的绑匪吗?”

英子:“没办法,我们被盯上是因果报应,是作为全日本第一豪门的报应。绑匪肯定认定,全日本只有我们家付得起一百亿。说句不好听的,有这么多资产,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国二郎:“英子,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你是信神的,为什么这么说?”

刀自:“不要再争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此时离节目结束仅剩五分钟)。大家的心情是一致的,都愿意做出牺牲来救我,只是想不出办法,对吧?”

国二郎:“是的,虽然我们能力有限……但从根本上是这样的。”

刀自:“太好了。虽然你们作为我的孩子和柳川家的后代,这么想是理所当然,但能听大家亲口说出来,我还是高兴得快掉眼泪了。好,那我讲讲。你们想不到筹集资金的办法,是很正常的。国二郎手下工厂部门的资金不能随便动用,我的林业部门就更不行了。农林省的林业白皮书上也说了,近四五年来,因为供需状况失衡,林业不是赤字就是收支相抵,所以根本凑不出多少资金。不过,这是从事业的角度来说。如果从资产的角度来看,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国二郎:“妈妈,您的意思是?”

刀自:“我是说把林场卖掉。即使我这次没被绑架,这件事也迟早都得做,只不过是在将来你们继承遗产时。如果走继承,尽管须考量公司的营收,但核心仍是资产本身。从这个角度来讲,这跟处理掉没有区别。我已经考虑过了,决心趁这次机会,把名下所有的山林都送给你们。继承和赠与,在税率上完全相同。你们也知道,柳川家的山林约有四万公顷。我会全部送给你们,作为你们的共有财产。你们抓紧去办法律手续吧。这种形式的赠与虽然特别,但井狩先生在场,还有全国的数千万观众作证。在这种公开场合宣布,应该不会受到质疑。你们听懂了吧。这是计划的第一步。”

国二郎:“但是,妈妈……”

刀自:“先听我说完。办完赠与手续,这些山林在法律上就归你们所有,至于如何处理,全凭你们说了算。你们中有的人不清楚柳川家的资产状况,我详细说明一下。据目前的固定资产评估价格,我们家的土地平均每公顷十八万日元。至于林木,根据种类和树龄不同各有差异,况且其中还有三成是原生林、无法植树的荒地、不能作为固定资产的树苗,不好算平均值,但我估计每公顷大概是一百七八十万。所以合计估价,土地大约七十二亿,林木大约七百亿。办理赠与的征税标准,土地是一点五倍,林木是零点八五倍,所以土地价值一百零八亿,林木价值五百九十五亿,总计七百零三亿。既然制定这样的征税标准,表示国家认为这些林地具有相应的价值,你们将获得这些具备公认价值的财产。当然,赠与税是必须缴的。财产总额超过七千万,适用百分之七十五的最高税率,缴纳完后剩余四分之一,也就是一百七十六亿。而基本扣除额只有六七千万,暂且忽略不计。这笔钱足够付我的赎金了,但前提是能把这些资产全换成现金。”

摄影棚内的所有家属,包括频频表达意见的国二郎,都茫然地望着刀自,一时无语。电视机前的观众更是目瞪口呆。除了对巨大的金额感到震惊,人们更是对刀自迅捷无比的计算能力钦佩不已。事后验证,刀自所说的数字分毫不差。

刀自:“这是一项大工程。我们必须保留一定的林地,供应国二郎工厂的原料需求,即便决定了出售的范围,还得找到合适的买家。估计没人能以个人名义出这么多钱,只能委托金融机构。而土地与林木都属于不动产,容易产生呆账,银行工作人员通常会不太乐意。这就需要你们展示出足够的诚意。反正这个情况早晚都要面对,这次我遭此劫难,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筹到一百亿。如果靠一家银行不通,那就多找几家协助。我估计,T银行、F银行、S银行还有本地的W银行,都和柳川家有长期合作关系,应该不会断然拒绝,但关键还是得靠你们。另外,光准备好钱还不够,你们应该还记得,绑匪设定了交付的期限。我不清楚绑匪为什么指定十月一日,但他们也是进退两难。从今天到十月一日,只剩五天了。如此大金额的融资工作,一般而言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一年半载,你们却必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好。如果没有绑匪那种拼命的决心是做不到的。对你们来说,这可能是一生中最艰难的工作。”

“好的。”(国二郎点了点头。他迷茫的神情已经消失,眼神透出一股坚定,宛如换了个人。可奈子、大作,当然还有英子,都异口同声地立即答应。既然刀自心意已决,他们就只能这么回答。电视机前屏住呼吸聆听的观众,不禁都松了口气。)

刀自:“另外再提一点,此事闹得这么大,难免会引来一些图谋不轨的人,就像那个洛克希德公司[洛克希德航空公司(Lockheed Corporation)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为争取三星巨无霸客机在日本的订单而行贿,此事曝光造成多名官员遭到逮捕,包含前首相田中角荣。]一样。这个节目直播期间,估计就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你们都不识人心险恶,我得特别叮嘱你们,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帮忙出主意,你们都不能答应。跟银行也必须直接沟通,且由你们亲自去做。我们柳川家的血汗钱,一分钱也不能落入那些败类手中。”

家属:“是!”(这次的回答异口同声,刀自脸上露出微笑。)

刀自:“你们都吓了一跳吧?我会下如此大的决心。其实,心里最难受的是我。柳川家的山林,是靠我的祖辈太右卫门打下基础,花了三代人的心血打造出来的。如今它号称纪州最美山林,也都是各位先祖的功劳。现在为了救我一人,却要牺牲整个基业。然而,我一生八十二年,一直在保护和培育这片山林。山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山,两者早已合二为一。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为了救我,先祖们应该可以谅解,山林应该也愿意替我承受这些。国二郎、可奈子、大作、英子,那就拜托你们了。”

刀自话音一落,摄影棚内的大时钟刚好指向九点五十九分。(各大报纸)

▼刀自在“电视对谈”节目中现身,津之谷村的村民顿时兴奋到了极点。女人们泪流满面地望着电视上的刀自,各户人家互相打电话告知消息,男人们则忙着奔走联络。五分钟后的九点五十三分,村民们便看出转播地点是村子以东小杉地区的高地。住在该区的村民山中父子等八人,迅速开摩托车以及货车赶往现场。一行人发现转播车时,正是刀自结束谈话的前一刻。山中等人不顾工作人员的制止,沿着溪谷的斜坡滑下,想到对岸控制绑匪,救出刀自。然而溪流宽达三米,水势湍急,两名村民一跳进水中,就被冲到下游方向几米远处。等到爬上岸时,绑匪早已逃跑。愤恨无比的村民们围住转播车的工作人员,险些酿成乱斗惨剧。(Y报)

▼节目最后,柳川刀自还向县警本部长井狩说了几句话。直播时间只剩一分钟,现场已出现赶来救援的村民们所驾驶的摩托车和货车,画面中手电筒灯光交错,人声鼎沸。在这杀气腾腾的气氛下,刀自的言谈令观众感到格外震撼。而在这极其紧张的时刻,绑匪竟然也毫不慌张,允许刀自继续发言,这也令观众颇感印象深刻。

刀自的话如下:

“井狩先生,抱歉给你添了麻烦。最近这两周,你心里一定很痛苦。想到这点,我就非常内疚。实在对不起。在此要向你和警方的每位同志致歉。井狩先生,你刚才听到了,接下来是柳川家与彩虹童子的对决,不管最后一百亿赎金能否支付,这都是柳川家的私事。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听,但还是想劝你,后续就交给我的家人处理吧。为了我一个人,动用大批公务员,花费国家那么多钱,我实在过意不去。彩虹童子虽然可恶,却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只要交了赎金,我一定能平安回家。能否相信我,从此不再过问此事?我在此衷心请求你答应。那么,井狩先生,请多保重身体……”

摄影棚内的井狩本部长一言不发,双手抱在胸前,听着刀自的话,双眸似乎闪动着泪光。他有一两次似乎要开口,但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回复。(W报)

▼刀自将麦克风交给一旁戴着白面罩的矮个儿绑匪后,对摄影机深深鞠了一躬,展现出日本人特有的礼节。绑匪把麦克风装入提前预备的塑料袋并封好。事后发现,这是考虑到归还时需要对岸的转播车手动拉线,防止麦克风浸入溪水中损坏。涉案金额百亿日元的绑匪,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当刀自和绑匪们转身背对摄影机时,大家都以为这场大戏已经落幕,摄影棚内传来了家属的啜泣声。

刀自和绑匪走进距直播地点右侧五六米处的一片树林,随后传出汽车发动声。直播过程中人们能听到车载收音机的声音,但只闻其声不见其踪,原来是藏在了树林中。

时间只剩三秒,灯光与摄影机依然追逐着刀自和绑匪离去的身影。结果,就在最后一秒,观众们目睹了戏剧性的最后一幕。

结束前一瞬间,一辆车钻出树丛,迅速消失在另一片树丛中。

啊,这是个什么怪物?!

记者只看到一团巨大的彩色色块闪过,但记者的日本朋友表示那好像是一辆彩车。所谓的“彩车”,是日本在庆祝传统节日时使用的一种装饰华丽的特殊车辆,一般充当表演的舞台。

总之,车上涂满了眼花缭乱的颜色,且是细碎的马赛克图案。在灯光照射下,色彩异常夺目,宛如狂人肆意挥洒创作的彩色粉笔画。这是一幅既无画面平衡感,又无格调可言的神经质的作品。

在人们印象中,绑匪使用的车辆一直是黑色的Mark Ⅱ。或许他们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将车子涂色,但这也确实像他们的行事风格。虽不知他们是不是有意为之,但在这一瞬,这种与“彩虹童子”名号非常契合的情景无疑深深印在了观众心中。至此,今夜这场大戏终于落下帷幕。(世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