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中断我们杂志即将进行的主题工作,所以我决定,如果有必要的话,尽可能公平地调用其他所有人员。
但我决定额外安排罗伊入组。伯特·芬奇、托尼、纳特、西德尼及剩下的人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尽管我个人非常喜欢罗伊,但我也会利用他在这最简单的程序中投入最复杂的破坏性因子。利昂·汤普勒看起来也很安全可靠。而《未来资讯》的爱德华·奥林,一个工作勤苦、做事呆板的唯美主义者,百分百不适合他现在的工作。他将为乔治·斯特劳德做事,这是最完美的。
我告诉罗伊这个新任务,解释了它的紧急性,然后全部说给他听。我只是需要能有个人一直在办公室里坐镇指挥。这可能,十分可能,是个连轴转的工作。这意味着得有另外一个人共同负责。
罗伊似乎有兴趣,甚至印象深刻。“它优先于其他任何工作?”
我点点头。
“那好,我加入。我们从哪着手?”
“我们先安排人手,然后再讨论。”
十五分钟后,我将核心组员召集到我办公室。除了罗伊和利昂,还有从其他杂志组和部门调遣来的七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爱德华·奥林,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且身体肥胖;《新闻资讯》的菲利普·贝斯特,个头矮小,体毛硬,尖酸刻薄却通晓百科。两位女性露艾拉·梅特卡尔夫和珍妮特·克拉克也被编入进来,以防我们需要女性帮助。露艾拉,来自《两性》杂志组,身材小巧,待人诚恳,颇具诱惑力,是我见过的最执着、最坦率的尤物。珍妮特是个头脑简单、热情洋溢的大块头黑发女人,上一次是跟着《家庭资讯》杂志组;她每次任务都得做四遍,最终做得很好。《名人》的唐·克劳斯梅尔和《风尚》的迈克·费尔克也被借调过来,还有《商界》《运动天地》和审计部各一人。
从现在开始,每件事都必须得看起来完美,越完美越好,天衣无缝最佳。我干脆利落地向他们解释了一番。
“你们被要求承担一项独特且相当奇怪的差事,”我说,“要速战速决,而且要尽可能悄无声息地进行。我知道你们能做到的。”
“我们拥有自主调用整个公司资源的权力。如果你的特殊任务需要帮助——任何类型的帮助,你都能得到。如果是常规资料,你可以直接去相应部门提取;如果是特殊材料,你可以直接来这儿找我或者罗伊,在我因某些原因必须离开时,罗伊将负责这儿的工作。”
“我们要找个人。我们并不了解这个人,他是谁,他住在哪里,我们什么都不清楚。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能是乔治·切斯特,但也不确定。他可能在广告行业工作。这将是你要进行的工作,哈利。”我对《商界》杂志组的哈利·斯莱特说,“你要彻底搜索广告公司和会所。如有必要,还有大城市的报刊的广告部门,以及那些边远地方的。如果不得不涉及那么广的范围,你可能会再需要十几个人。你来全权负责调查这条线索。”哈利的调查很安全,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我补充说:“带足你所需要的人手。定期与我们交互核对,因为更多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会通过即将同时展开的其他渠道源源不断地获得。这些信息将能为你们所有人利用。”
“我们既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名,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将是你的工作,阿尔文。”他是审计部的阿尔文·迪利。“核查该地区所有不动产记录、所有税收记录、公用事业以及三四百英里内所有的城市电话簿,来寻找一个叫乔治·切斯特以及我给的其他名字的人。带足你需要的调查人手。”
“现在,就如我所说的,我们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或者住处,也没有这个人的任何体征特点。只知道他中等个头,大约5.9到5.11英尺高;不胖不瘦,大概140到180磅吧。”
“但是,我们还得依据一些事实。他是第三大道上一个叫吉尔家的常客。这是它的介绍。”我严格遵照史蒂夫·哈根便条上的内容描述了一番。“无论这个地方在哪儿,这个男人上星期六下午就在那儿。同去的还有一个女人,我们只知道是个漂亮的金发女郎。或许他经常去那儿。这将是你的工作,爱德华。你去找到这家餐馆、夜总会、沙龙或此类性质的地方。找到后就待在那儿等着我们的目标人物出现。”爱德华·奥林松弛而黝黑的脸上流露出惊讶与少许的厌恶,但转瞬即逝。
“同一天晚上,我们要找的人还走进了一家古玩店,也在第三大道上。实际上他进了好几家店,但只有一家是我们要找的,应该也不难找到。你来找,菲利普。因为我们要找的人在这家店买了幅画,没有镶框,当时他能得到那幅画,是因为出价高于另一位顾客,一位女顾客。”我一板一眼地、丝毫不差地按照史蒂夫给的备忘录说明情况。“那幅画是一个叫路易斯·帕特森的画家所画,画上是两只手,而且画已经十分破旧了,它的名字或者说它的主题和犹大相关。店铺老板一定记得这笔买卖。你们能从他那获得这个人的精确特征。或许老板认识他,那么就能告诉我们他的真实身份了。”
“唐,这是关于那个路易斯·帕特森的文件。有可能从这个画家追踪到那幅画,再追踪到店铺老板,然后从店铺老板追踪到我们要找的人。认真查查帕特森,如果她已经去世,就查查她的朋友。肯定有人会记得那幅画,知道它的下落,甚至可能知道现在是谁拥有它。查出来。”我突然恐怖地意识到我必须得毁了那幅画。“或许我们寻找的那个人是个艺术收藏家,甚至是帕特森的画迷。”
“利昂,我想要你和珍妮特去凡·巴特酒廊一趟,在同一天晚上,他们两人还去了那儿。同时,他带着那幅画,或许还验过它。查出来。问问酒保、衣帽寄存处的服务员,看他们能否提供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信息,而且我想你们最好在那儿蹲点等着他出现,或许他也像去吉尔家一样常去那儿。你们可能得在那儿活动好几天,如果这样的话,就由露艾拉和迪克·英格伦来换班。”
利昂和珍妮特似乎并不介意是否有人换班,倒是露艾拉和迪克明显精神一振。分配这样的美差几乎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希望他们在等待我出现的过程中也能度过许多快乐的时光。
“这就是我目前给你们的所有工作,”我总结道,“你们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显然,负责搜查乔治·斯特劳德的“警员”们都已明白,因为谁都没有吭声。“那好,还有任何问题吗?”
爱德华·奥林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找这个人?”
“据我所知,”我说,“他是史上最大政商欺诈贸易之一的中间人,也就是说,他在中间牵线,我们需要他来证实这个阴谋。我们要找的人是个中间贿赂人。”
爱德华·奥林听到这个讯息后,似乎陷入了思考,好接受并消化它。阿尔文·迪利认真地问:“我们能多大程度依靠警察来获取信息?”
“你们可以依靠警察,但不能向他们透露任何信息,”我直截了当地说,“首先,这是我们的新闻,而我们有意独霸它;其次,我告诉过你们,这件事有政治背景。政府机构可以控制我们这端,但我们不知道也无法控制另一端的机构。明白了吗?”
阿尔文点点头。而后精明的菲利普·贝斯特娘声娘气地插进来。“你给我们的所有这些事实都发生在上星期六,”他说,“正是保琳·德洛斯被杀的那晚。每个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两者间有关系吗?”
“没有,据我所知,菲利普,”我说,“这纯粹是一个重大的商业丑闻,哈根他自己以及其他一些人过去也曾挖掘过一段时间。现在,是时候报道了。”我停顿了一会儿,好让这个不具说服力的逻辑为大家所消化。“根据我的理解,不管有没有上星期六晚上那骇人听闻的事情,厄尔都想要做完这个新闻。”
菲利普那双灰溜溜的小眼睛透过无框的眼镜望着我。“我只是在想,这也太过巧合了。”他说。我只是听着,并没有接话。他又补充说:“我要去调查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女人吗?”
“你们都不得不这么做。”我毫不怀疑他们会发现些什么。虽然我希望调查能够往后拖延,但我还是强烈地提醒他们:“但是我们不是在寻找那个女人或者其他局外人。我们要找的是这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而已。”
我缓缓地环视着他们,判断着他们的反应。依我所见,他们已经认可了这个新闻。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相信了我伪装出来的肯定与决心。
“好吧,”我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们这群聪明的家伙应该离开这里,开始干活去了。”他们站起来,回顾了下自己写的笔记,之后将它们塞进了口袋里。这时我又补充说:“别忘了汇报,当面或电话汇报都可以。一有消息就汇报,而且要经常汇报。向罗伊或我报告都可以。”
除了罗伊,大家都出去了。他从我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在它前面走来走去,然后走到了对面的墙那儿,两手插兜。他背靠着墙,注视着地毯。过了一会儿,他说:“这太疯狂了。我不由自主地觉得菲利普在某种程度上说到重点了。我敢肯定,这其中有种奇怪的联系,而且所有的事情实际上都发生在上星期六。”
我等着他继续说,假装一脸茫然的样子。
“我不是说它和保琳·德洛斯那个可怕事件有任何联系,”他继续若有所思地说,“当然,它们没有关系。那有点太显而易见了。但我情不自禁就会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上星期五或者星期六,或者贾诺斯在华盛顿时,或者几天前,甚至或者是昨天晚上——星期天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些事情确实能解释为什么我们此刻要寻找这个神秘而陌生的艺术收藏家,而且是如此的迅速。你不觉得吗?”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我说。
“当然有道理。我觉得我们得好好查查前两周,尤其是前五六天的重要新闻,看看是否有与贾诺斯相关的信息,比如说,那个詹妮特-多诺霍公司。或许他们实际上正计划增加和我们主题相关的杂志。那将会严重困扰厄尔,你说是吧?”
罗伊说对了。他的工作做得相当出色。
“你有可能是对的。不过,也有可能有别的原因,更深奥且不那么明显的原因。那么你跟进这条总线?但同时,我只能根据提供给我的事实开展工作,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实际上,我正酝酿着一个计划,它可能成为我的第二道防线,以备防御之需。它等同于反击。如果情况确实变得极其糟糕的话,那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利用第三个独立的目击者或者和我没有关系的证据指认贾诺斯在凶杀现场。在那条致命道路上,他的车在某处被记录了,他本人也被看到并标记了。如果我不得不以毒攻毒,不管怎么样,他都必定会被牵连到。
但事情将永远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在搜寻我的这条路上,车已换挡,车轮已开始转动。虽然车轮很大、轮面圆滑而且动力十足,但它们却是盲目行驶,盲目、笨拙、冲动。“嗯,你必须根据你获取的那些资料进行调查。”罗伊表示认同,之后他说道:“但我觉得如果根据我的直觉来追踪调查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要看看近期政治发展中我们是否遗漏了什么。”
我沉默着以示鼓励,同时也注意到他头上的那幅画,挂在他靠着的那面墙上的画。它似乎突然尖叫起来。
显然,我忘了两年前是我将这幅帕特森的画挂在那里的。它是我从路易斯美术展上买来的。上面画着两张脸,都仅仅只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和下巴。他们相互对望着,是典型的帕特森风格。其中一张脸上恶狠狠地露出贪婪的眼神,另一张脸上则不怀好意地露出怀疑的眼神。我猜画家曾给这幅画取名为《愤怒的研究》吧。
这是我办公室如此熟悉的标志性摆设,如果现在将它拿走,那将会招致毁灭性的后果。我看了看它,然后又移开了目光,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中。虽然随时有人会联想到它,但它必须挂在那儿,而且必须不被联想到,一丁点联想都不能有,不管多细微的联想都不能有。
我感到一阵后怕,全身毛孔似乎都在冒汗。“是啊,”我机械地回应着罗伊,“为什么不呢?我们或许在商业变化和政治更迭中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呢。”
“我觉得它会使事情简单化,”他说,同时离开了挂着那幅画的墙。“记住,贾诺斯上个周末在华盛顿。我个人觉得,这个和我们接到的紧急命令有关。”
罗伊一边思忖着,一边离开那堵墙,踏着厚厚的地毯走向他的办公室,消失在门后。
他走后,我坐在那儿,良久地盯着墙上那个东西。我之前一直都非常喜欢它。
但是,不行!它得挂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