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午夜之前,吉尔伯特和马尔斯回到城堡屋。为了走出黑水湾,他们真是历尽千辛万苦!当他们离开那座旧碉堡的时候,整个圣约翰河谷已经沉浸在夜色当中。潟湖的森林里一片黝黯,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是马尔斯依靠某种本能,驾驶小船穿过一条条水道,绕过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一座座小岛,任何其他人都别想重新回到圣约翰河的航道里。有很多次,他们的小船在无法逾越的障碍面前被迫停止,不得不原路返回,设法重新进入主航道。他们点燃富含树脂的树枝火把,把它插在小船的前面,这才勉强照亮了前方的水路。最困难的时刻出现在寻找通往圣约翰河面的那个唯一出口的时候。混血男仆怎么也找不到芦苇丛里的那个缺口,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就是从那里进入黑水湾的。非常幸运,此时正值落潮,小船得以顺着自然形成的水流通过了溢洪河道。随后,小船疾速从黑水湾驶向种植园,20英里的距离用了三个小时,吉尔伯特和马尔斯终于在康特莱斯湾小码头靠岸。

大家在城堡屋等着他们归来。包括詹姆斯·伯班克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大家都为这次不同寻常的迟归而忧心忡忡。因为,按照惯例,吉尔伯特和马尔斯每天都会在傍晚返回。这一次他们为什么没有回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也许他们终于发现了什么?这样的等待实在令人心焦!

终于,他们回来了。当两人进入客厅的时候,大家纷纷快步拥了过去。

詹姆斯·伯班克喊叫道:“吉尔伯特,怎么样?……”

“父亲,”年轻军官回答道,“艾丽丝一点儿都没有弄错!……就是德克萨掳走了我的妹妹和泽尔玛。”

“你找到证据了?”

“读一读吧!”

于是,吉尔伯特拿出了那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有混血女仆亲笔写的几行字迹。

“是的,”他接着说道,“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西班牙后裔!是他把两名被害人押送到,或者是他指使手下押送到黑水湾里的旧碉堡。那里就是他的居住地,他瞒住了所有人。泽尔玛把纸条托付给了那个可怜的奴隶,希望他把纸条送到城堡屋,而且无疑,泽尔玛也是通过这个奴隶得知,德克萨将要前往卡纳尔岛。这个奴隶愿意帮助泽尔玛,并且为此付出了生命。我们找到这个奴隶的时候,他挨了德克萨一刀,已经濒临死亡,而且现在,他已经死了。不过,即使蒂和泽尔玛已经离开了黑水湾,至少我们已经知道,她们被人带到了佛罗里达的什么地方。那就是大沼泽地,我们必须到那里寻找她们,明天,我的父亲,明天我们就出发……”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吉尔伯特。”

“那就明天走!”

希望重新回到了城堡屋。人们终于不用在迷茫中进行毫无结果的搜寻。伯班克夫人获知这个消息,好像获得了新生,鼓足力气起身,跪下去感谢上帝。

根据泽尔玛的揭发,看来,确实就是德克萨本人亲自策划在马里诺小河湾绑架了小姑娘蒂。艾丽丝小姐看到的,站在那条驶往河心的小船上的那个人,确实就是德克萨。然而,这个事实与西班牙后裔提交的不在现场证据如何并存不悖?他在犯下这桩罪行的同时,如何可能成为联邦军队的俘虏,并且被关押在联邦舰队的一艘军舰上?显而易见,这个不在现场证据应该是假的,就像其他的不在现场证据一样,都是假的。但是,他又是如何造的假?这个德克萨似乎分身有术,无处不在,谁能揭晓其中的秘密?

无论如何,这些并不重要。现在,我们已经得知,混血女仆和小女孩当初是被押送到黑水湾的旧碉堡里,随后又被押送去了卡纳尔岛。只有去那里才能找到她们,也只有去那里,才能抓到德克萨。这一次,他再也无法逃脱惩罚,许久以来,他犯下累累罪行,早就该罪有应得。

既然如此,一天都不能耽搁。康特莱斯湾到大沼泽地相距遥远,长途跋涉需要走很多天。幸运的是,正如詹姆斯·伯班克所说,他已经筹划妥当这次远征,随时可以离开城堡屋上路。

至于那个卡纳尔岛,在佛罗里达半岛的地图上,可以查看到它在奥基乔比湖[奥基乔比湖是美国境内仅次于密歇根湖的第二大淡水湖。在佛罗里达州东南部,大沼泽地以北。]所处的位置。

大沼泽地位于佛罗里达的南部,那里是一片泽国,它毗邻奥基乔比湖,在北纬27度线偏北一点儿的地方。从杰克逊维尔城到这座湖泊之间的距离,大约有400英里[原注:约合180法国古里。]。从那座湖泊再往前,就是人迹罕至的地区,在那个时代,还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可以说,圣约翰河的全程,直到源头都常年适宜航行,这段行程的难度不大,可以很快完成;不过,远征队也许只能利用它完成大约170英里的路程,也就是说,只能乘船行驶到乔治湖。从那里再往前,河道里布满了小岛屿,被一处处草滩阻塞,狭窄难以通行,在退潮水位最低的时候,河道甚至干涸,如果乘坐小船,哪怕船上只装载一点儿东西,都会遇到难以克服的障碍,至少也会导致行进迟缓。然而,如果能够逆流而上一直抵达华盛顿湖,大约到达北纬28度线附近,再绕过马拉巴尔岬角,那里距离目的地就不太远了。甭管怎样,也没有别的路线可供选择。最佳行进路线就是准备穿越250英里距离的荒僻地区,远征队的行进速度应该很快,但是那里没有运输工具,甚至缺乏必要的生活物资。针对这一系列可能性,詹姆斯·伯班克进行了相应的充分准备。

第二天,3月20日,远征队全体人员在康特莱斯湾小码头集合。詹姆斯·伯班克和吉尔伯特怀着焦虑不安的心情,拥抱了还不能起身走出卧室的伯班克夫人,艾丽丝小姐、斯坦纳德先生,以及各位工头陪同他们出门。比哥也跑来向佩里先生道别,现在,他对管家已经怀有深深的眷恋之情。管家关于自由的利弊分析,让比哥受益匪浅,他终于觉得,自己对自由的理解过于肤浅。

远征队的人员构成如下:詹姆斯·伯班克,他的内兄爱德华·卡洛尔,后者的伤口已经痊愈,詹姆斯的儿子吉尔伯特、管家佩里、马尔斯,以及12名黑人,他们个个勇敢正直,忠心耿耿,都是从种植园的黑人当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以上共计17名成员。马尔斯对圣约翰河十分熟悉,在远征队乘船抵达乔治湖,以及越过乔治湖之后,只要船只还能够航行,他都可以充当导航员。至于那些黑人,他们都能熟练操作船桨,一旦水流和风向不利,他们孔武有力的双臂就将发挥威力。

远征队的小船是康特莱斯湾拥有的最大一条船,船帆打开之后,每当正后方,或者侧后方来风时,可以推动小船沿着蜿蜒曲折的河道疾行。小船满载武器和物资,数量充足,可以让詹姆斯·伯班克及其同伴在佛罗里达南部地区遇到塞米诺尔匪帮,或者德克萨的同伙时有恃无恐,因为西班牙后裔可能已经与若干追随者会合。实际上,必须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否则远征行动就可能功亏一篑。

大家相互道别。吉尔伯特拥抱了艾丽丝小姐,詹姆斯·伯班克也像拥抱亲生女儿一样与她告别。

“我的父亲……吉尔伯特……”艾丽丝小姐说道,“请把小姑娘蒂给我们带回来!……请把我的妹妹带回来……”

“好的,亲爱的艾丽丝,”年轻军官回答道,“好的!……我们一定把她带回来!……上帝会保佑我们!”

艾丽丝小姐、斯坦纳德先生、各位工头们,以及比哥等人站在康特莱斯湾的小码头上,看着小船解缆启程。大家纷纷向小船做最后的挥手道别,与此同时,东北风吹来,乘着涨潮的河水,小船很快消失在马里诺小河湾突出的岬角后面。

此时大约是早晨6点钟。一个小时之后,小船从柑橘村前驶过,然后,大约10点钟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动用船桨,小船已经行驶到黑水湾附近。

大家站在船舷边,看着河流的左岸,看到涨潮的河水奔涌进岸边的缝隙,每个人不禁心情沉重。就是在这些芦苇、美人蕉和红树丛的后面,蒂和泽尔玛曾经被押送至此,也就是在这里,在劫持案发生后超过15天的时间里,德克萨和他的同伙销声匿迹,把她们两人深深地隐藏起来。在此期间,先是詹姆斯·伯班克和斯坦纳德,然后是吉尔伯特和马尔斯,他们逆流而上,先后不下十次抵达这座潟湖,但是,他们都不曾想到,那座旧碉堡居然就是德克萨一伙的藏身之地。

这一次,他们不需要在这里停留,而是去南方数百英里之外的地方搜寻,于是,小船在黑水湾前毫不停顿,一滑而过。

大家聚在一起吃了第一顿饭。箱子里储存的食物足够维持二十来天,还准备了一些口袋,一旦远征队开始陆地征程,就需要用口袋装运食物。此外还准备了营帐装备,无论白天还是夜晚,远征队都可以在圣约翰河流域茂密的森林里宿营歇息。

将近11点钟的时候,潮水开始退却,但是风向依然有利。不过,还是需要动用船桨,以便加快船速。黑人们开始劳作,在五对船桨的有力推动下,小船继续疾速向上游驶去。

马尔斯一言不发,手握舵把,稳妥地操纵着小船穿过圣约翰河心大小岛屿形成的河汊支流。小船选择波浪最平稳的河面,穿过一条条水道。马尔斯驾驶小船毫不迟疑,破浪前行,始终不曾失误走进任何一条无法通行的河道,退潮的河水让突出的河床即将干涸,小船始终避开了搁浅的危险。马尔斯不仅熟悉杰克逊维尔下游的圣约翰河弯道,对于直到乔治湖的河床地形也了如指掌,此刻,他驾驶着小船,就像他引导史蒂文森少校的炮舰穿越沙洲曲折河道时一样稳妥可靠。

圣约翰河的这段河面十分荒凉,自从北军占领了杰克逊维尔城,来往服务于两岸种植园的内河航运业务已经停止。如果说,还有一些小船在河面上往返行驶,那也仅仅是为联邦军队提供服务,帮助史蒂文森少校与下级部属之间沟通联络。甚至很可能,在毕高拉塔镇的上游河段,就连这样的往来船只都已绝迹。

将近下午6点钟的时候,詹姆斯·伯班克一行抵达小镇前的河面。此时,一队北军士兵占据了这里的栈桥码头。小船上的人用传声筒呼唤,随后靠近码头休息。

在那里,吉尔伯特·伯班克拜会了驻扎毕高拉塔镇的北军指挥官,出示了史蒂文森少校颁发的通行证,随后,远征队得以继续行程。

他们在这里只休息了一小会儿。由于感觉到河水开始涨潮,尽管小船的桨手仍在休息,但小船却继续行驶,疾速掠过两岸绵延浓密的树林。离开毕高拉塔镇之后几英里的地方,左岸的沼泽地变成了一片森林,与此同时,右岸的森林变得更为浓密繁茂,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乔治湖的后面,依然无穷无尽。另外,在这一侧河岸上,与圣约翰河面隔开一段距离,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土地,那里有耕作的农地。包括大片的水稻田、甘蔗地、靛蓝植物田,以及大片的棉花地,富饶的佛罗里达半岛一派生机勃勃。

晚上10点钟稍过一点儿,在转过一道河湾之后,詹姆斯·伯班克和同伴们已经望不见那座西班牙古城堡的淡红色身影,这座古堡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废弃了,至今仍高高耸立在陡峭河岸的椰树林之上。

“马尔斯,”詹姆斯·伯班克问道,“夜幕降临之后,你仍然有把握在圣约翰河面行驶?”

“没问题,詹姆斯先生,”马尔斯回答道,“一直到乔治湖,我都有把握。过了乔治湖,我们再走着瞧。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而且,既然现在潮水对我们有利,那就必须充分利用。我们越是逆流而上,潮水的作用就越小,持续的时间也越短。因此,我建议日夜兼程赶路。”

眼下的情况证明马尔斯的建议是正确的,既然他说过有把握驾船通过,那就应该相信他的驾驶技巧,用人不疑嘛。整整一晚上,小船轻而易举地沿圣约翰河逆流而上。上涨的潮水还能在几个小时之内提供助力,随后,黑人们举起船桨,继续把小船向南方推进了十几英里。

无论在这一天晚上,还是3月22日白天,小船都没有停歇片刻,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在随后的12个小时里同样平安无事。圣约翰河的上游显得十分荒凉,小船一直沿着一望无际的苍老柏树林行驶,有时候,两岸浓密的柏树枝叶交叉起来,在圣约翰河面上搭起一片绿色的浓厚天蓬。两岸看不到一处村庄。偶尔能看到孤立的种植园或住宅,仅此而已。两岸的土地完全看不到农耕的痕迹,看起来,还没有任何移殖民来这里创办农庄。

23日,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河道开始变宽,形成开阔的水面,陡峭的河岸终于延展变成一望无际的森林。这一带地势极为平坦,一直延伸到数英里之外的远方地平线。

这是一片湖泊——乔治湖——圣约翰河自南向北横穿这里,并且从这里汲取了她的一部分湖水。

“是的!这里就是乔治湖,”马尔斯说道,“我曾经陪同勘察队来过这里,当时是为了勘察圣约翰河的上游流域。”

“那么,”詹姆斯·伯班克问道,“现在,我们距离康特莱斯湾有多远了?”

“大约一百英里。”马尔斯回答道。

爱德华·卡洛尔强调说道:“距离我们要去的大沼泽地的路程,这还不到三分之一呢。”

“马尔斯,”吉尔伯特问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否应该放弃小船,沿着圣约翰河的一侧河岸继续前行?这样的行程肯定十分艰辛,而且难免迟缓。那么,有没有可能,让小船穿越过乔治湖后,继续顺着这条水道前行,一直到无法继续航行为止?我们可否试一试,即使失败了,不能继续漂浮,被迫下船上岸,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你觉得呢?”

马尔斯回答道:“那我们就试一试吧,吉尔伯特先生。”

实际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随时可以登陆步行。但是乘船航行,不仅可以免除疲劳,还能争取时间。

于是,小船驶进了乔治湖的水面,顺着湖东岸向前行驶。

在这座湖的周围,地势平坦,毫无起伏,植被也不如圣约翰河两岸那般茂盛。到处是沼泽,几乎一眼望不到边。有几处土地没有被水淹没,覆盖着黑色的苔藓,生长着成千上万簇细小的蘑菇,分布着深浅不等的紫罗兰颜色。千万不能相信这些松软移动的土地,它们类似于盐碱滩,根本无法为步行者提供可靠的支点。倘若詹姆斯·伯班克和同伴们行走在佛罗里达的这片土地上,他们必定要历经千辛万苦,精疲力竭,而且行动极为迟缓,甚至可能不得不向后撤退。在这片泥潭里,只有水鸟儿——其中多数是蹼足类——才能行动自如,在这里,它们的数量多得难以计数,包括绿翅鸭、野鸭子,以及沙锥。在这种地方,如果小船上的食物不足了,倒是很容易得到补充。不过,要想在湖岸边狩猎,人们必须面对数量可观,极为危险的毒蛇,在苔藓和丝状绿藻铺就的地毯上,到处都能听到毒蛇的尖锐咝咝声。确实,这些爬行动物也有死对头,那就是数量众多的白鹈鹕,在乔治湖畔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里,这些鸟儿迅速繁衍,它们全副武装,投身到这场生死搏斗当中。

就在此时,小船继续快速前行。它的船帆张开,借助强劲的北风朝着正确的方向疾驶。幸亏借助这阵清新的北风,在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里,小船毫不延迟地行进,而桨手们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夜幕降临时,乔治湖从北向南足足30英里的航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征服了。将近6点钟的时候,詹姆斯·伯班克和他的一小队同伴在湖畔拐角处停顿下来,这里是圣约翰河注入乔治湖的入口。

他们在这里稍做停顿——停顿时间很短暂,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之所以在这里停留,是因为发现了三四所房屋组成的一个村落。居住在这里的是几位佛罗里达的游荡居民,他们利用这个刚刚开始的渔猎季节,专门来这里狩猎和打鱼。爱德华·卡洛尔提出建议,有必要向这些人打听一下德克萨的行踪,他的建议不无道理。

村子里的一位居民接受了询问:在此前的几天时间里,是否看到有一条小船穿过乔治湖,一直向华盛顿湖驶去——小船上应该坐着七八个人,包括一位有肤色的女人,以及一位白人小女孩?

“确实如此,”被询问的男人回答道,“48个小时之前,我看到有一条小船经过,应该就是你们问到的那条船。”

“他们在这个村子里停歇了吗?”吉尔伯特问道。

“没有!恰恰相反,他们似乎急于赶往这条河流的上游。我很清楚地看到,”这位佛罗里达人补充说道,“在小船上,有一个女人,怀里搂着一个小女孩。”

“朋友们,”吉尔伯特叫道,“有希望了!我们确实在追寻着德克萨的行踪!”

“是的!”詹姆斯·伯班克回答道,“他们仅仅在我们前边48个小时,如果我们的小船还能载着我们行驶几天,就一定能追上他!”

爱德华·卡洛尔向那个佛罗里达人问道:“您熟悉乔治湖上游的圣约翰河的航道吗?”

“是的,先生,我甚至沿着那条河道一直上溯过一百多英里。”

“您觉得,我们这条小船在那条河道里可以航行吗?”

“它的吃水深度是多少?”

“大约3英尺。”马尔斯回答道。

“3英尺?”佛罗里达人说道,“在好几处地方,这个深度可有点儿悬。不过,如果你们能通过那几处地方,我认为你们就能够抵达华盛顿湖。”

“从那里算起,”卡洛尔先生问道,“我们距离奥基乔比湖还有多远?”

“大约150英里。”

“谢谢您,我的朋友。”

“上船吧,”吉尔伯特高声叫道,“我们要驾船行驶直到水深不足为止。”

每个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着夜色的降临,风力开始减弱,船桨被重新举起,并且有力地挥舞起来。狭窄河道的两岸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在天色变得完全黑暗下来之前,小船又向南方行驶了若干英里。既然大家可以在船上睡觉,那就没必要让小船停下来。升起的月亮几乎是满月,月光下小船依旧可以行驶,不受任何影响。吉尔伯特接过了舵把。马尔斯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不停地试探河水的深度,每当木棍触到河底,他都会指示小船向右舷,或者左舷转舵。在这次夜间航行的过程中,大约碰到五六次这样的情况,小船都轻而易举地绕过了障碍。航行十分顺利,接近凌晨4点钟的时候,在太阳即将露头的那一刻,吉尔伯特估计,这一夜小船航行的距离应该不少于15英里。詹姆斯·伯班克及其同伴的运气真不错!如果在今后几天里,小船还能够继续沿这条河流航行,他们距离目的地就不远了!

然而,在接下来的这个白天里,他们遇到了一系列航行方面的困难。由于河道蜿蜒曲折,小船行进时经常遇到弯道岬角。河底沉积的沙子抬高了河床,迫使小船设法绕道行驶,这样一来,不仅航程被拉长,而且航速也被迫放缓。而且,尽管风向始终有利,但是小船却并不能总是充分利用风力。因为需要不断掉转船头,导致船行速度忽快忽慢。于是,黑人们弯腰弓背,不停挥舞船桨,奋力划行,终于挽回了损失的时间。

在圣约翰河的河道里,还会出现一些特殊的障碍物,那是一些浮动的岛屿,它们都是极为茂盛的植物形成的巨大堆积物,这种植物名叫“大薸”[大薸俗名水白菜、水莲花或是大叶莲,为天南星科大薸属的唯一物种。多年生浮水草本植物。],漂浮在河面上,佛罗里达的某些探险家恰如其分地把这玩意比喻成“巨型莴苣”。这种绿色植物在水面铺就一层坚实的地毯,水獭和苍鹭在上面尽情嬉戏。然而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把小船驶进这片植物堆里,否则,要想摆脱它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一旦前方出现这种东西,马尔斯就会集中精力,想方设法让小船绕道避让。

在河流的两岸,到处覆盖着茂密的森林。但是,这里已经看不到圣约翰河下游常见的那种柏树,代之而起的是成片的松树,树干高达150英尺,这些松树都属于澳大利亚松的种类,它们在这里寻找到了理想的生长条件,因为这里的土地下层水分充足,属于那种人称“裸地”[裸地是指没有植物生长的裸露地面,是群落形成、发育和演替的最初条件和场所。]。丰厚的腐殖质使地表富有弹性,如果有人行走在某些地方,甚至可能会失去平衡。非常幸运,詹姆斯·伯班克和他的一小队人马不需要体验这种感觉,圣约翰河水继续载着小船穿越佛罗里达的南部地区。

这一个白天顺利地过去了。当天夜里也平安无事。圣约翰河依旧荒寂冷清,毫无人烟。河面上连一条小船都看不到,两岸也看不见一栋小屋。面对如此情景,反倒让人感到放心。因为,在如此偏远的地方,最好还是不要碰见什么人,如果真碰上了,那倒未必是好事儿,因为,在这里出没的跑林者、职业狩猎者,或者来路不明的冒险家,个个都是形迹可疑的家伙。

人们还得提防着遇见来自杰克逊维尔或者圣奥古斯丁的南军民兵,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因为,在杜邦和史蒂文森的逼迫下,这些民兵纷纷退却到了佛罗里达南部。在这些南军队伍里,一定会有德克萨的追随者,他们难免会对伯班克父子实施报复。但是,伯班克父子的这支小队伍应该避免任何战斗,除非是碰上了德克萨,并且需要动用武力,从他的手里抢回人质。

十分幸运的是,詹姆斯·伯班克和他的同伴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帆风顺,25日夜间,从乔治湖到华盛顿湖的这段距离已经被征服了。当小船抵达这个一潭死水的边缘地带时,终于停顿下来。河面已经变得极为狭窄,河水也变得很浅,小船到了这里,已经无法继续向南方行驶。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路程,现在,詹姆斯·伯班克和同伴们距离大沼泽地只剩140英里的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