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样平静无事也实在太无聊啦!”第二天晚上,抬头望着星空的埃勒里对亚多力教授如此说。

“嗯!”亚多力回答,因为他叹了一口气,所以烟斗上的火星像火花般飞落,“老实说,奎因,我一直在等待放烟火呢!”

“再忍耐一下吧!今晚是独立纪念日,也许可以看见烟火的鸣放呢!喔,那儿有照明弹。”

在晴空中!有一条像长手指般发亮的东西,画着陡峭的角度,一上升便如鲜艳色彩的天鹅绒般在空中扩大,然后飞散,这照明弹似乎是开始的讯号。几分钟后,长岛的夜犹如爆炸般炸开。有一段极短的时间,两人静静观赏北海岸的庆祝烟火,远处的纽约海湾也有烟火相呼应。

教授以严肃的口吻说道:“我曾经听过太多你那烟火般光彩四射的名侦探手腕,所以现在已经开始感受到幻灭的悲哀了——也许崇拜你的人会生气地说,这是在冒渎你,但是奎因,你究竟什么时候会站起来呢?也就是说——什么时候福尔摩斯这位名侦探会威风八面地出现,把可恨的罪犯戴上手铐呢?”

埃勒里以忧郁的表情,望着以北斗七星为背景,正疯狂起舞的光之飨宴:“关于这个案件,我怀疑是否因为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束呢?……”

“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吧!”亚多力把叼在口中的烟斗拿下来说道,“你让巡逻警察退走,你觉得正确吗?今早邓保罗医师告诉我,县警察队长已发布撤防的命令,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埃勒里耸了下肩膀说道:“这不是很容易懂吗?很明显地,克洛沙克针对两个人——史蒂芬·梅加拉和安都鲁·庞,换言之,他只找剔凡尔兄弟,而梅加拉被隔绝在水面上,又有波恩的属下在水上戒备,所以,可以说是严密地保护着,而庞因为化装,所以也非常安全。”他站起来,双手插入口袋中,“我可以失陪一下吗?我想出去走走,把脑中的雾稍微散一散。”

“好呀!”教授倚靠在椅背上,一面装烟草,一面好奇地目送着埃勒里的背影。

埃勒里在星星及烟火的夜空下徘徊。除了天空偶尔有一阵明亮外,四周漆黑一片,这是乡间的暗路。他越过亚多力和布拉特家之间的界线,嗅着夜晚清新的空气,倾听着远处兴高采烈的划船声,在暗夜中,地摸索地走着,好似寻不奢边际的归人,隐现出焦虑而烦忧的神情。除了宅第玄关处的灯火外,四下一片漆黑——埃勒里好不容易找到公路,他看见有两个刑警在房外的走廊抽烟——除此之外,布拉多乌多一片荒凉,毫无节日的气氛。右边隐隐看见一排树影,左边也有些树木,当他走到宅第时——有一个刑警大声地喊叫道:“在那边的是谁?”埃勒里举起一只手,避开刺眼的手电筒光线。

“哦!”刑警说,“对不起,奎因先生!”手电筒突然熄灭了。

“真谨慎!”埃勒里喃喃地说,绕过建筑物。

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走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他正往那根阴森的图腾柱及通向草屋的小径上走去,不知是小径上抑或是小径的终点散发出恐怖的臭味——或者该命名为对这个惨剧现场的下意识嗅觉吧——或许就是这种东西牵引着他往这个方向走来。前面已经可以望见黑暗的中央道路。

他突然驻足,因为由右边不远的网球场附近传来人的声音。

但是,埃勒里是一位绅士,拥有大部分绅士该有的教养。虽然一切他都清楚,不过,他那位对于犯罪有着反讽亲近感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善良的奎因警官教过他一件事,那就是“别人说的话要很小心地听。”他父亲经常如同口头禅般说道,“心想没有任何人会偷听而尽情述说的对话,通常是很有价值的,这些话比听一百个证人的证词更有效。”因此埃勒里便向守他父亲的训话停留在那儿,决心听他们说些什么。

那是一对男女的声音,这两个声音都是埃勒里熟悉的声音,但是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他由碎石路上跳到路旁的草地、然后往人声传来的方向小心前进。

说话的是什么人呢?终于,在他的脑海里晃过两个人,那是约那·林肯和黑林·布拉特。

两人好像坐在网球场西边的庭园,于是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附近的地形,然后,他偷偷走到距离他们约五尺的地方,迅速地隐入旁边树荫。

“你否定这件事是毫无意义的,约那·林肯。”埃勒里听到黑林布拉特冷如冰霜一般的声音。

“但是黑林,”约那说,“我已经说过几十次了,洛敏他——”

“胡说,他不会作出那种不经考虑的事!只有你——才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这就是因为你卑鄙。”

“黑林!”约那的心被深深地刺伤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没错,我是曾有两次想要把他打倒,结果反而被他打倒,但是我——”

“对!”她说!“我说得太过分了,约那。”声音停止了,埃勒里知道黑林一直忍着哭泣,“我当然不能说你没有做过,可是你总是——干涉我们。”

埃勒里能够在脑海中描绘出他们现在的光景,青年人露出不悦的神情,“是吗?”约那好像把她推开说道:“我懂了,我就是想要知道这一点,干涉?嗯,原来我一直是第三者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一点权利也没有,好了!黑林,今后我决定不再干涉了,我要离开这儿”

“约那!”这次她的声音中含有狼狈慌张的语气,“你说什么,我一点也没有——”

“我只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约那的声音锐利,“过去几年来,我一直像奴隶般为一个到海上游玩的人及一个总在家中下西洋棋的人辛苦工作,但是我已经厌倦了。这么一点薪资,对我而言,牺牲实在太大了,我要带海丝离开这儿,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你那位亲爱的梅加拉先生了!今天下午我在游艇上告诉他的。自己的事业由自己去奋斗,如此或许会有转机,我已经不想再替梅加拉先生工作了。”

吵嘴的两个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埃勒里在树后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能想像接着会发生什么事。

他听到黑林静静地叹息,而约那冷冷地只想保护自己的立场。

“可是,约那,”她小声地说,“你这样做,不是太对不起我继父了吗?我继父不是把事业完全托付给你吗?”林肯没有回答,“还有史蒂芬的事,今晚你虽然没有说,但我已经告诉你好几次,我和史蒂芬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只要说到他你就那么——说话就变得那么恶毒呢?”

“我根本没有别的意思。”约那以冷峻的语气回答。

“不!有,啊!约那……”话声又中断了,埃勒里脑中勾画出小姐把椅子移向了她的猎物,或者依偎着他,“我今晚要告诉你一件从来没对你说过的事。”

“嘎!”约那愕然,但很快便打消念头说道,“不用了!黑林,反正那大概也是和梅加拉有关的事。”

“约那,你不可以这样!你知道为什么梅加拉这次整整一年没有回来吗?”

“我不知道!大概是夏威夷跳草裙舞的小姑娘中,有他看中意的身材吧!”

“约那,你这样说太残酷了,史蒂芬不是那种人这点你是知道的……那是因为他向我求婚,现在你懂了吧。”

“哦!”约那愤怒地说, “他对于未来的新娘怎么如此狠心,居然离开一整年。我祝福你们两位。”

“但是我——拒绝了!”

埃勒里叹息着,偷偷返回小径。对他而言,今晚还是很阴霾的夜,对于林肯先生和布拉特小姐而言……是沉默,而沉默时会发生什么事,埃勒里大约可以想像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