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星期四到达阿尔及尔

格鲁贝酒馆。——从我用晚餐的这间闷热餐厅,过分明亮的餐厅,能看见露天座上贪杯的人在擦汗,再就是人行道、一道栏杆,然后就是夜的深渊:大海。

星期六

阴凉下气温三十九度。半年未下雨。

不可理解、令人疲惫不堪的是,夜晚比白天还要热。白天虽有太阳,但也有阴凉,时而吹来一阵风,送来点儿凉爽。然而,一过晚上六点钟,风就停了,黑暗中到处都一样热。万物都干渴。大家都想泡在水里,喝点什么。大家心里都嘀咕:这一夜睡不了啦。于是,大家都游荡。天空也不纯净,但毫无骤雨的征兆,那是暑气熏蒸的污浊,令人联想到条件好的萨赫勒以远的地方,联想到火炉一般的大陆。

我喝,我喝!我喝不够!

出汗,出汗!汗出不完!

我想到退化的绿洲……我要去那里!——哦!那里棕榈树上朦胧而晦暗的暮色!

我还未能发现从哪儿升起或落下的檀香木味儿;这股香味在街心公园的树枝间飘浮,将人围住,沁人心脾。

日落前一小时;隐而不见的鸟儿在街心公园无花果树间鸣叫,声音十分尖厉,树木都为之陶醉。

国家要塞星期日

今天早晨醒来,浓雾弥漫,一如去年。烈日落下之后,这雾气多令人舒畅!我浑身浸透了,痛快淋漓!

邻居的声响一止息,我就听见远村的呼叫。我立刻去那里,一看真以为住着一群羊。村子坐落在岩石上,沿着岩脊只有一条街;从房屋的门窗望出去,过了院子便是虚空。墙壁刷了白灰,房顶是葡萄干色。男子丑陋,女人美极了。一大群孩子跟随我。——今晚儿空气多凉爽!生活多美啊!蓝蓝的天空多么迷人!眼睛看得见的湿润,令人神清气爽。一切都冲什么微笑呢?今天晚上,为什么一切都显得同我一样快乐呢?

这些大树并不是等到秋后才脱尽叶子。牲口没草吃了,一片片树叶就接续上。这里的奶牛、山羊、驴和耕牛,现在吃的就是树叶,卡比尔人的手将这天空的牧草摇落,给牲口吃。

还记得在坎塔拉园子里,那个敏捷的牧人爬上高大的杏树,给他的羊群下一场树叶雨。树叶已经染上秋色,一摇树枝便纷纷飘落。真像一场黄金雨,一时覆盖地面,但很快被羊群吃得一干二净。

我很想在这地方再逗留一两天;然而,我在这里即使生活三十年,也找不到什么可讲的;风景奇异,是惊险小说理想的场所,却又不好描绘,只能描写或叙述。我写出东西也许偏向精神方面,而作为艺术家,我是一钱不值的。

阿尔及尔星期二

天气多好,一丝云彩也没有!大海风平浪静,邀人出游。西罗科风235戛然而止,气温也随之降下来。热还是热,但不是那么热气灼人了。荫凉处蓝幽幽的,非常清爽;空气也仿佛负载着光亮,美妙而沁人心脾,几乎是活泼的,就好像在欢笑。——我想到绿洲……我明天动身。今天夜晚,棕榈枝叶的摇曳会有多美啊!我也不再回忆过去了……

葡萄的颜色难以描摹,特别吸引我;不由得我不买,花三苏钱就买了一大串。

说不准葡萄是什么色调,紫色里透出金黄,既透明又好像不透明;颗粒之间并不拥挤,表皮覆有厚厚的果霜,手指触上发黏,入口又很脆,嚼起来声音响亮,几乎有点硬实,而且甜极了。我仅仅吃了四粒,余下的分给孩子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