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几年来初涉文坛的所有年轻人之中,也许只有罗贝尔·德·弗莱尔无须这样扪心自问:“也许我只会一事无成。也许我会为了一个影子放走我的猎物。我的写作生涯——遭到了所有的其他文人,而且是资深行家的否定——尤其表明我对其余的所有一切都缺乏使命感,完全缺乏在生活中成功所必备的各种素质。也许我就是居斯塔夫·福楼拜笔下的人物之一,而且还是《情感教育》中的那个弗雷德里克·莫罗。”也许唯有德·弗莱尔先生不能这样说他自己,他每天都有所作为,我不仅是认为他每天都有更多的成就,这完全是两码事。他在生活中为他的禀赋找到了尽善尽美的施展环境。在我看来,这种格外令人羡慕的环境展现出他身上的一种格外美妙和卓尔不群的能力,我是说相对那些一流的人物而言,他身上体现出来的禀赋多种多样,几乎可以说是包罗万象。您想,德·弗莱尔先生几乎从各个角落去挖掘掩埋在生活深处的现实。他多样化的思想使他能够得心应手地应付无数不同的方面。据我所知,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即使还是一个从写诗中学习写诗的诗人,也已经能够深刻地领悟如像马拉美的诗句和巴雷斯的句式,撰写精美的小说,从各种传奇和实事中发掘其中蕴含的理念和诗意;在这一时期,他经历了从巴黎到耶路撒冷的海上旅程,带回来这本不仅让文人喜爱、而且还引起学者关注、受到法兰西学院嘉奖的游记。他从来没有错过生活的一点一滴。他变得更有学问,着手整理我们大家做梦都想一睹为快却又无法接触的真迹手稿集册,他为好几家报刊撰写文学和戏剧评论。他对现在与过去同样狂热。剧院里的大戏或咖啡馆的歌舞杂耍表演给观众带来的各种狂热——唯恐被生活欺骗的年迈学者在他们的晚年有时会后悔自己没有领略过这些离奇古怪的狂热——这位年轻的圣贤也会为之疯狂一个小时,然后他就对此进行思考。如果您以为这就是全部,那您就大错而特错了。伟大的博物学家约翰·卢博克爵士的崇拜者得知前者跟从事棘手的商业企划的卢博克总经理是同一个人时喜出望外,您感受到的就是同样的惊喜。当您得知这个饱学之士,这个诗人,这个小说家,这个政论家就是自从执掌埃斯科里埃俱乐部之后,将之变为剧场的年轻导演时,您也会喜出望外,他有博学多识的学者品位和不可思议的威望,格拉尼埃、梅耶、德·马克斯那样的艺术家曾经在那里扮演作家,比如……所有那个时代最杰出的作家的角色——如果您去洛泽尔,如果您知道每个农夫挂在嘴边的就是这个年轻人的名字,这个年轻人过着自己的生活,为了能够参与在别处鲜为人知的司法和慈善活动而大伤脑筋,他将自己的行政区域变成芬乃伦式的行省,当您得知这个罗贝尔·德·弗莱尔始终就是当地人真心实意地想要将他推选为议员的那个人时,您又会怎么说?这还没完,不过对于今天来说,这就足够了。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这个人吧,他告诉您天才与成功,艺术与生活,生活与天才带来的享受,高尚的道德与人民的认可是可以调和的。

由此看来,在我们所有的人中间,似乎唯有他在研究唯一重要的东西,改变我们周围的生活,让生活变成美的殿堂和司法的避风港,而不是愚蠢的堡垒和凶神恶煞的虎狼窝。这又是为什么?因为他所具备的禀赋是那些有才能、熟悉司法条律和希望法治的人(后者并不始终如一,而他却始终如一)从来不具备的。毫无疑问,人们还可以列举其他的伟大学者,然而,您真的相信这些大学者能够赋予一位作者以才能,按照自己的情趣领导一个剧院,只能对一位女演员说话吗?他们也许优雅可爱却又无能为力。毫无疑问,我们的行省中不乏其他心怀慈悲的仁人志士。话说回来,向人民喊话,受人民爱戴,让人民信任,随心所欲地引导人民的难道不也是这批人吗?毫无疑问,也有其他过分讲究的艺术家品尝过波德莱尔主义从精神世界中发掘出来的那些最精美微妙的肉体快感。然而,这些人既不具备渊博的学识,通常也没有良好的文学素养,几乎从来不关心在社会中将司法理念付诸实施,他们定然永远无法确保这些理念成为现实。罗贝尔·德·弗莱尔尤其如此。假如我对他的形形色色的理念感到恐惧,假如我对这一切恒久而牢固的基础究竟何在产生疑问,我就会再度拜访最熟悉他的人,即见证了他的伟大个性的农民,在他们看来,他与那个在巴黎功成名就之后的罗贝尔·德·弗莱尔始终是同一个人,归根结底,那才是衡量他的价值的真正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