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罗贝尔·德·弗莱尔

跟演员的荣耀相比,政客的荣耀可能更加轰动一时,更加直截了当,更加令人陶醉。所以,“上流社会人士”对此跃跃欲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继这幕社会喜剧之后,我们那个没有名分,至少不行使公共职能的沙龙议会——或翘首以盼的年轻人期待的议会——将尽情享受对法律、组建或推翻内阁的投票权,终于兴高采烈地做了一回政客,明天,他们也许会客串马车夫,大家轮流着将国家这辆邮车驶向他梦想中的道路之上。他们谙熟政客和演员的快乐,那个演员早晨还是安静的布尔乔亚,晚上却成了夏特莱剧院能言善辩、桀骜不驯的大将军,除了没带武器,他会骄傲地将银纸制作的马刺扎向马戏团的马匹。然而,在一个虚拟的议会大会上,注定只能是每个人的权利和大家的欢乐当中的幻觉部分轻而易举地转化为象征,不偏不倚的观众听见了政府的不现实的提议,看见了幻觉中的议院正在对没有人打算实施的法律进行投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走错了门,他面前的难道不是真正的议会。过分的梦幻和不可能的放纵缔造了一种完全自足的现实。

我不想把这些肤浅的评语用于塞庞特街刚刚创办的议会,我有充分的理由只说好话。如果我说,除了我之外,所有的成员都具备真正的政治才干,他们非常严肃认真,史无前例地谦虚,也许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这些话。然而,才智横溢的年轻人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说有什么能够让人斗胆跟他们仅仅开个尽管是善意的玩笑的话,那就是他们的幻想才能,恒久不变的严肃认真,他们会非常自然地说“议会主席先生”,“我亲爱的同事”,“我漫长的政治生涯”,“阁下体现了贵党几百年来的仇恨”,“坐在这些长凳上的政府与法兰西同在”,所有这一切不那么滑稽却又感人肺腑的措辞似乎表明,自大革命以来,并非个个身居要职的全体议员至少每个星期都会奇迹般地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突然延长星期一晚上的会议,用火热滚烫而又冥顽不化的党派灵魂充实自己。有一次,我看见一些小女孩在海边嬉戏。一个正在慢跑的女孩假扮开车的公主。另一个女孩则拿着前面的女孩遗忘的一只手笼在后面追赶,她竭尽全力大声叫嚷道:“夫人,殿下忘记您的手笼了。您的手笼,我的公主。”小姑娘微笑着致谢,毫不惊讶地接过手笼。人们也会对塞庞特街的那个议员这样说:“部长先生,拿好这个公文包。”然而,他们却没有发笑,因为他们其实是在十分严肃地工作,在安德烈·勒邦先生这个上司的英明领导下,他们研究的广度和力度以及历史价值都大大增加。由于遭到众议院的否决,在此投票的法律总有一天会开历史之先河。再者,这些法律是似乎更加宽容,比上一代更注重宗教观念的年轻人政治走向的标志。在此,我们无法逐一枚举塞庞特街所有的演说家,我们只听说过其中的某些人。因为坚持学校法而刚刚下台的议会主席佩桑先生用温和平静而又美妙有力的语调发表他那套老生常谈的演说。他时而精明,时而奉承,时而不可捉摸,是塞庞特街最善变却又不露痕迹的演说家。可以说,他在那里十分优雅灵巧地表演着塞庞特舞蹈。这并不妨碍他非常慷慨地将他的公文包奉献给他的思想,让人们了解他的心头所愿。德·卡朗先生是右派的主要头目,具有某种阴沉的力量和充满激情的辩术。新任议会主席德·托雷斯先生对听众的实际作用非常值得赞赏。不过,机敏过人、精力充沛、思想非常高尚的德·苏塞先生也许更加稳重精明,更加通情达理。我对泽瓦洛先生的评价同样如此。

然而,我却很想知道对帕扬先生的赞美之辞,他是最后一次会议的胜利者。人们对他如此高超的思想,如此出色可爱的才干,以及他在讲坛上的优美姿态大加赞赏。他的演讲是杰作,让人看到其他许多奇观的可能。这才是一位思想家、演说家和政治家应该具备的素质。

马塞尔·普鲁斯特

附:有人告诉我,德·佩耶利莫夫先生在我没有出席的最后一次会议上表现出一位辩论高手和一个演说家的非凡才干。

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