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莉丝·恩格瑞西亚·拉米雷兹住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房子在煎饼坪地势最高的地方。她给蒙特雷城里的太太们帮佣做家务,是“黄金西部本地女儿”组织的成员。她长得并不漂亮,是个面孔瘦削的帕沙诺人,但是她的举止体态却别有一番妖娆,她沙哑的嗓音在某些男人听来意味深长。她的眼神迷离,透着一种疲倦的激情,对那些喜欢肉体的男人来说,这双眼睛十分迷人,勾人魂魄。
她唐突无礼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可爱,但是她周身散发出万种风情,通常这也就够了,所以在煎饼坪人们称她为甜甜拉米雷兹。
她身体里的野兽潜伏着的时候,看见她是件爽心悦目的事。她倚在自家院门上的样子多么迷人!她懒洋洋的声音多么动听!她轻轻地晃动着腰身,一会儿靠在栅栏上,一会儿像夏日的海浪退了回去,然后又靠在栅栏上,多么摇曳多姿!这世上还有谁能把如许深意放进一句沙哑的“嗨,朋友,去哪儿啊[19]”?
没错,她平时都是尖着嗓子叫,她的脸棱角分明地板着,像把斧子,她身材粗笨,处事自私。一个星期里通常只有一两次,那个柔美的自我主宰着她,而且一般都是在晚上。
甜甜听说丹尼继承了财产,很替他高兴。她梦想着做他的情人,像煎饼坪上所有的女人一样。晚上她倚在院门口等着,也许他会从这里走过,然后落入她的圈套。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投下诱饵的圈套捕捉到的不过是穷印第安人和帕沙诺人,这些人都没有房子,有的时候衣服都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甜甜不想就此罢手。她的房子比丹尼的房子地势高,在山坡上,丹尼不常到这边来。甜甜不能去找他。她是女士,她的行为举止得遵守严格的礼仪要求。假如丹尼碰巧路过,假如他们交谈几句,像其他早就认识的老朋友一样,假如他出于礼貌进屋来喝上一杯酒,然后,假如本能作用太强,而她的女性抵抗力又太弱,那就没有了失德之嫌。可是要离开自己在院门口织就的这张网,一切就都是奢望了。
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她晚上都在倚门等待,却一无所获,左不过是得了一些穿斜纹布裤的人路过此处的时候给的礼物。不过,煎饼坪的路也就这么几条,或早或晚,丹尼总会路过多洛莉丝·恩格瑞西亚·拉米雷兹家的门口。这一天还真的来了。
自他们彼此相识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哪一次丹尼从她家门口路过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好处,而丹尼不过是这天早晨捡到了中央供应公司的一小桶铜钉子。他判断这桶钉子是给扔掉的,因为附近没有这家公司的人。丹尼把钉子从桶里取出来,放进一个袋子里。然后他向海盗借了手推车,让海盗推着车,把钉子推到西部供应公司,卖了三块钱。那个桶他给了海盗。
“你可以用它放东西。”他说。这让海盗十分高兴。
现在丹尼正往山下走,目标直指托莱利酒馆,口袋里装着那三块钱。
多洛莉丝沙哑的嗓音像大黄蜂的嗡嗡声一般甜美。“嗨,朋友,你去哪儿呀?[20]”
丹尼停住脚步。他的计划里发生了一场革命。“你好吗,甜甜?”
“我好不好又怎么样?我的朋友们谁都不关心。”她淘气地说。她的腰身优雅地打着圈起伏扭动着。
“你啥意思呢?”丹尼追问道。
“嗯,我的朋友丹尼来看过我吗?”
“我现在就在这儿看你呀。”他献着殷勤。
她把门打开一点儿。“想进来喝上一小杯吗,为了友谊?”丹尼走进她家。“你在林子里干吗呢?”她柔声细语地问。
这时他犯了个大错。他得意洋洋地把山上的交易告诉了她,吹嘘着自己口袋里的三块钱。
“那自然是了不起,我的酒也就只够装满两小杯吧。”她说。
他们坐在甜甜的厨房里,喝了一杯酒。不一会儿丹尼就开始向她大献殷勤,要拿下她的操守。他惊讶地发现,她的抵抗与她的身材和名声完全不相符。他身上欲望的野兽给唤醒了。他怒火中烧。他要走的时候,才得到了指示该怎么做。
那个沙哑的声音说:“也许今天晚上你想来看我吧,丹尼。”甜甜迷离灵动的双眸发出邀请。“人总有邻居嘛。”她给了提示,语气微妙。
于是他明白了。“我会再来的。”他保证。
下午已经过去一半。丹尼沿街下坡,又向托莱利酒馆走去;他身体里的动物变了。从狂暴嗥叫的野狼变成了毛发蓬乱情感丰富的大笨熊。“我要带着酒去看那个宝贝甜甜。”他在心里说。
下山的路上遇见谁不好,他偏偏碰上了巴布罗,巴布罗还拿着两块口香糖。他给了丹尼一块,然后就和他并肩而行了。“去哪儿啊?”
“现在不是谈交情的时候,”丹尼不客气地说,“我要先去买点儿酒去看一位女士。你可以跟我来,只能喝一杯哈。给女士买酒,倒让朋友们喝得精光,这种事烦死了。”
巴布罗说同意这个看法,这种事的确没法忍受。就他自己而言,他并不想喝丹尼的酒,只是想和丹尼在一块儿待着。
他们去了托莱利酒馆。两人买了酒,各自喝了一杯。丹尼承认只给朋友喝一小杯有点儿不够意思。这话巴布罗表示强烈反对,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又喝了一杯。“女人嘛,”丹尼想,“不应该喝太多的酒。她们喝酒容易变蠢;还有呢,喝了酒,她们身上让人喜欢的机灵劲儿有的就没了。”他们又喝了几杯。半加仑酒送人也不少了,特别是丹尼还打算到城里去再买个礼物呢。他们在酒瓶上量出了半加仑,把多出来的部分喝了。然后丹尼把酒瓶藏在沟里的杂草丛中。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买礼物,巴布罗。”他说。
巴布罗明白丹尼为什么要请他一起去。一半是因为想要巴布罗作伴,一半是因为巴布罗不在眼前,那酒就不安全。他们煞有其事地昂首挺胸走下山坡,向蒙特雷城去了。
西蒙投资珠宝借贷公司的老板西蒙先生把他们迎进店内。店名表明了这家公司销售的商品范围,柜台上有萨克斯管、收音机、步枪、刀、钓鱼竿、古钱币,都是二手货,但是实际上都比新的要好,因为都是正好用得顺手的东西。
“想看看什么东西吗?”西蒙先生问。
“是啊。”丹尼答道。
老板一个一个地点了一串东西,然后一个词儿说到半截停了,因为他发现丹尼正盯着一个大个儿的铝制真空吸尘器。吸尘袋上是蓝黄相间的格子图案。长长的电缆又黑又亮。西蒙先生走上前去,用手抹了抹,接着退后一步,欣赏着这件商品。“真空吸尘器类的东西吗?”他问。
“多少钱?”
“这台嘛,十四块。”这个报价不过是打探丹尼有多少钱的手段。丹尼想要这个东西,因为它又大又亮。煎饼坪的女人谁也没有这玩意儿。这一刻里他把煎饼坪还没通电这事给忘了。他把两块钱搁在柜台上等着,这时老板爆发了:暴跳,愤怒,伤心,要穷了,要毁了,受骗了。他说到了光泽,布袋的颜色,超长的电线,光那金属就多值钱哪。他发泄完毕,丹尼扛着真空吸尘器扬长而去。
甜甜经常把吸尘器搬出来,斜靠在椅子上,这成了她下午的一种消遣。她的朋友来参观的时候,她就推着吸尘器来回走,让人看看这东西滚动起来有多轻便。她嘴里还发出嗡嗡的声音,模仿马达的响声。
“我的朋友有钱呢,”她说,“我觉得用不了多久,装满电的线就会拉进房子里面,然后嗞拉、嗞拉、嗞拉!屋里就干净了!”
她的朋友们竭力贬低这件礼物,说:“可惜这机器不能用啊!”还有:“我总觉得,扫帚和簸箕用的方法对了,打扫得更彻底。”
然而她们的忌妒无损于吸尘器的风头。因为拥有了吸尘器,甜甜在煎饼坪的社会地位升到了最高层。不记得她名字的人把她称为“那个用扫地机的人”。她的对头们路过她家时,经常可以从窗口看见甜甜前后左右地推着吸尘器,喉咙里发出很大的嗡嗡声。确实也是,她每天把家里打扫完以后都要推着吸尘器再走一圈,其中道理嘛,据她说是用电当然打扫得更干净啦,可是人不能指望什么都不缺吧。
她在许多人家里引发了忌妒。她的举止变得端庄而优雅,她把头高高扬起,拥有扫地机的人就应该这样。和人交谈的时候她总要提及吸尘器:“今天上午拉蒙从这儿走过,我那会儿正在用扫地机呢。”“路易丝·米特上午把手割破了,那会儿我刚用过扫地机还不到三个小时呢。”
不过尽管地位提升了,她却并没有冷落丹尼。他在的时候,她吼叫的声音里就满是柔情。她还像风中的松树那样摇曳着腰身。而他夜夜都在甜甜的家里度过。
起初他的朋友们对他夜不归宿不很在意,因为人人都有权搞出点儿这种韵事。可是几个星期过去了,过于激烈的家庭生活开始让丹尼精力不济,面色苍白,他的朋友们越来越觉得甜甜对扫地机的感谢之情不利于丹尼的身体健康。把丹尼的注意力吸引了如此之久,这种局面让他们忌妒。
趁丹尼不在的时候,皮伦、巴布罗和耶稣·玛利亚·柯克伦对他的爱巢轮流发动攻击,但是甜甜虽然接受了他们的恭维,却对那个提升了自己的社会地位让自己非常满意的人用情很专。她竭力维护与这几位的友情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她知道世事难料,但是她坚决拒绝和丹尼的朋友们分享此时已归丹尼所有的一切。
于是乎在失意之余,这些朋友抱成了团,目的就是要让她毁灭。
不是没有可能,在丹尼内心深处,他渐渐开始厌倦甜甜的柔情,因为这柔情需要他承担陪伴的责任。就算是他心里真的有了这种改变,他自己也不愿承认。
一天下午三点,皮伦、巴布罗和耶稣·玛利亚得意洋洋地回来了,后面远远地跟着大乔·波特吉,他们操心费力大半天干成了一件大事。这一通操作里,他们最充分地运用了皮伦无情的逻辑、巴布罗艺术家的率真、耶稣·玛利亚·柯克伦的温和与仁慈。大乔什么功劳也没有。
不过此刻,他们像四个猎人一样结束追捕归来,因为胜利来之不易而兴高采烈。而在蒙特雷城里,一个可怜的意大利人晕头转向,渐渐反应过来,确信自己上当了。
皮伦拿着一个用常青藤包着的瓶子,里面是一加仑的酒。他们兴奋地大步走进丹尼的房子,皮伦把酒放在桌上。
丹尼从酣睡中惊醒,默默地笑了,他起身下床,摆出了几个罐头瓶子,把酒倒进去。他的四个朋友瘫坐在椅子里,这一整天可把他们累坏了。
天色未晚,他们静静地喝着酒,每天的这个时候是个间歇,有一种很奇特的意味。这时差不多煎饼坪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觉得白天的事都过去了,琢磨着晚上的各种可能。一个下午有好多事可以聊聊呢。
“柯妮莉亚·瑞兹今天上午找了个新男友,”皮伦说,“是个秃子,叫基尔帕特里克。柯妮莉亚说她的另一个男人上星期有三个晚上没回来。她不喜欢这样。”
“柯妮莉亚是个善变的女人。”丹尼说。他心满意足地想到自己的那个关系可是相当稳定,那是以吸尘器为基础建立起来的。
“柯妮莉亚的老爸更差劲,”巴布罗说,“他就不会说真话。他有一次跟我借了一块钱。我和柯妮莉亚说了,她不管。”
“一脉相承嘛,‘有其父必有其子。’”皮伦正人君子似的来了一句俗话。
丹尼又给几个罐头瓶满上,那一加仑酒就没了。他遗憾地看看酒瓶子。
热爱人文主义的耶稣·玛利亚平静地大声说:“我看见苏茜·弗朗西斯科了,皮伦。她说那个药方效果很好。她已经坐着查理·古兹曼的摩托车兜了三次风了。前两次她给查理吃爱情药的时候他很难受。她还以为药不管用呢。不过现在苏茜说你随时都可以去她那儿吃点心。”
“那个药里有什么?”巴布罗问。
皮伦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我说不全。不过我猜让古兹曼难受的东西肯定是毒栎。”
这一加仑的酒下去得太快了点儿。六个朋友都觉得口渴难耐,急于弄点儿东西来喝。皮伦看看把眼睛垂下来的朋友们,那几位也看了他一眼。阴谋准备就绪。
皮伦清了清喉咙。“丹尼,你做了什么事,让全城的人都笑话你?”
丹尼露出不安的神色。“什么意思?”
皮伦咯咯一笑。“好多人说你给一位女士买了台扫地机,可这个机器是不能工作的,除非把电线拉进房子里去。那些电线是要花大价钱的。有些人觉得这个礼物太好笑了。”
丹尼有些不自在了。“那位女士喜欢扫地机。”他辩解道。
“怎么会不喜欢呢?”巴布罗表示赞同,“她跟人说,你答应把电线拉到她家去,这样扫地机就能用了。”
丹尼看上去更加心绪不宁。“她这么说的?”
“反正我听到的是这样。”
“呃,我不会那么做的。”丹尼说。
“我要不是觉得这件事很可笑,听到有人笑话我的朋友,我肯定气极了。”皮伦说。
“如果她要你拉电线,你怎么办呢?”耶稣·玛利亚问。
“我会跟她说不行。”丹尼说。
皮伦哈哈大笑。“我要在场就好了。跟那位女士说‘不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丹尼感觉出朋友们都在反对自己。“那我该怎么办?”他茫然无助地问道。
皮伦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件事,拿出他务实的精神来对付这个难题。“如果那位女士没有扫地机,她就不需要电线。”他说。
朋友们一致点头赞同。
“因此,”皮伦接着说,“要做的事就是拿走扫地机。”
“哎呀,她不会让我拿走的。”丹尼表示反对。
“这就需要我们帮忙了,”皮伦说,“我来拿那个机器,作为交换,你可以给那位女士送一加仑酒当礼物。她根本就不会知道扫地机上哪儿去了。”
“邻居会看见你把机器拿走的。”
“哦,不会的,”皮伦说,“你待在这里,丹尼。我去拿机器。”
丹尼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他的难题让好友们给担起来了。
煎饼坪发生的各种事情,皮伦差不多没有不知道的。他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一切,都在他脑子里有清晰详细的记录。他知道甜甜每天下午四点半去商店。他的计划要付诸实施,完全取决于她这个几乎是一成不变的习惯。
“你最好什么也不知道。”他告诉丹尼。
皮伦已经在院子里准备好了麻袋。他用刀从玫瑰树上砍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塞进麻袋。
在甜甜家里,他发现她不在家,果然不出他所料,也正中他的下怀。“这个机器真的属于丹尼。”他对自己说。
进到屋里,把吸尘器放进麻袋,然后把玫瑰树枝很有艺术感地塞在麻袋口上,不过是瞬间的活。
走出院门,正好遇见甜甜。皮伦摘下帽子,彬彬有礼。“我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他说。
“现在还不收工啊,皮伦?”
“不行啊。还要去蒙特雷办点儿事。已经晚啦。”
“你拿着这些玫瑰树枝去哪儿啊?”
“蒙特雷城里有个人要买。多好的玫瑰树枝啊。瞧,多壮实!”
“有空来啊,皮伦。”
他镇定地沿街走去,没听见有愤怒的喊声。“也许她一时还想不到这个机器呢。”他心里说。
问题解决了一半,还有一半有待解决。“丹尼会怎么处置这个扫地机呢?”皮伦问自己,“要是在他手里,甜甜就知道是他拿走了。把它扔了行吗?不行,这东西值钱着呢。该做的是既要把它处理掉,又要物尽其用。”
现在问题全都解决了。皮伦一路下山,朝托莱利酒馆走去。
那可是一台又大又亮的真空吸尘器啊。等皮伦走回山上的时候,他的两只手里各提着一加仑的酒。
他走进丹尼的房子,朋友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把一瓶酒放在桌上,另一瓶放在地板上。
“我给你带来了送给那位女士的礼物,”他对丹尼说,“这点儿酒是我们自己喝的。”
他们高兴地聚拢过来,因为大家都渴得要冒火了。第一加仑的酒一下子就喝下去了不少。皮伦对着烛光举起酒杯看了一下。“发生的事情本身无足轻重,”他说,“但是每一件发生的事都有教训需要记取。这件事给我们的教训是,送出去的礼物,特别是送给女士的礼物,都不应该导致必须再送一个礼物才行这样的结果。另一个教训是,送过于贵重的礼物是罪过,因为这种礼物可能诱发贪婪。”
第一加仑的酒喝完了。朋友们注视着丹尼,看他有什么反应。他一直没说话,不过现在他心里明白,朋友们对他有所期待。
“那位女士很有活力,”他掂量着分寸说道,“那位女士富有同情心。可是去它的吧!我受够了!”他走过去拿起第二瓶酒,拔掉瓶塞。
海盗和他的狗狗们坐在角落里,他暗自笑了起来,用赞美的口气小声说:“去它的吧,我受够了。”这个话嘛,海盗心里说,可是太棒了。
第二瓶酒还没喝到一半,其实也就刚唱了两首歌,小强尼·篷篷就进来了。“我刚才在托莱利酒馆,”他说,“我的天,那个托莱利气疯了!他大喊大叫!用两个拳头猛捶桌子。”
几个朋友抬起头来,多少表现出一点儿兴趣。“出什么事了吧。很可能是托莱利活该。”
“他经常是连一小杯酒都不肯给老主顾的。”
“托莱利怎么啦?”巴布罗问。
强尼·篷篷接过一罐头瓶酒。“托莱利说,他从皮伦手里买了一台扫地机器,他把这东西接到电灯线上,可它不工作。他就检查了一下里面,发现没有马达。他说他要杀了皮伦。”
皮伦大惊失色。“我不知道那台机器有故障,”他说,“可我不是说了吗,托莱利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活该。那台机器值三四加仑酒呢,但是那个小气鬼托莱利只给两加仑。”
丹尼还是对皮伦充满感激之情,他咂咂嘴唇上的酒。“托莱利的这些货色越来越差劲了,”他说,“最好的时候,他的酒也不过是猪吃剩下的泔水味儿,最近可是糟糕得连查理·马什都不愿意喝了。”
于是他们都感觉到多少报复了一下托莱利。
“我看,”丹尼说,“要是托莱利再不当心点儿,以后我们就去别处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