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我们启程往北非——马歇尔将军和对俄国的公报——往直布罗陀的一段长距离飞行——飞机遭到电击——到达“修道院”——马歇尔视察直布罗陀的防御工程——黄昏时在阿尔及尔降落——我们进攻西西里和意大利的决心——英国在地中海的实力——5月29日同艾森豪威尔将军的会议——“小鬼”作战计划——一个关系重大的问题:横渡海峡的袭击——布鲁克将军和进攻意大利——同盟国在地中海地区的二十七个师——我的“关于背景的备忘录”——土耳其和一条巴尔干战线——亚历山大将军的一篇给人深刻印象的报告——我的迦太基之行——6月3日我们最后一次会议——蒙哥马利关于攻击西西里的信心——我们在和谐气氛中分别——一出可怜的悲剧——形势变了。

第二天5月26日清晨,马歇尔将军、帝国总参谋长、伊斯梅,以及我的其余随行人员,乘水上飞机从波托马克河起飞。罗斯福总统在那里为我们送行。

我们一飞到空中,我就专心于给俄国公报的工作。因为我发现这一卷草稿上布满了总统和我的潦草修改的笔迹,很难找出头绪,我就把它送交马歇尔将军。他在两小时后给我一份打得整洁的稿子。我非常满意这一文件,它恰恰表达了总统和我所要表达的意见,既清晰而又含蓄,不仅说明了军事问题,而且也说明有关的政治问题。这事激起了我的钦佩。

过去我以为马歇尔是一位严峻的军人和一个陆军中伟大的组织者和建立者——美国的卡诺①。但是现在我看出来,他是一位对于全局具有犀利目光和卓越见识的政治家。我很中意他的草稿,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我写信告诉总统,不可能写得更好了,他要作什么修改,无须再和我商酌,可以直接发出。

我们在纽芬兰的巴特伍德着陆加油,马歇尔的草稿和我的信件从那里由飞机带回华盛顿。总统并未变更一字。

 

①卡诺(1753—1823),法国拿破仑时代的战略家和军队组织者。——译者

 

在提前吃过晚饭以后,我们横渡大洋前往直布罗陀的三千哩飞行又开始了。这次飞行看起来是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是随时将旅行安排通知我的汤普森中校(“汤米”)解释说,我们差不多是沿着“大圆航线”(GreatCircle)航行,实际航行显然不像看起来那么长。起飞的时候天已黑了,我们都准备睡觉。“波音”式飞机中新房的双人大床很舒服,我沉睡了好几小时。忽然发生了一次意外震动和突然下降。我醒了。出事了。但是没有任何影响,在空中旅行最重要的就是不出事故啊。我完全醒来后就披上拉链服,走过我们宽敞飞机的中央长廊,登上通往驾驶室的梯子。我坐在副驾驶员的位子上。

现在是一个可爱的月夜。呆了一会儿,我问驾驶员为什么突然下降。“我们受了闪电的打击,”他说,“但是未出什么事。”

这是一件好消息。我们未着火或在空中被击碎;无须在离任何地方都有一千哩以外的地方被降落。我老觉奇怪,为什么飞机对于电击并不在意。电击对于地面勤务人员似乎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以后我知道,当时飞机上大家也是很焦虑的。

我俯视七千呎下的平静大洋;从那样的高度向下看,大洋似乎总是平静的。在我们的下面,看起来像有一艘小型的不定期的货船。它的出现,使我产生一种舒适的特殊感觉。在这种心旷神怡的幻觉下我又去睡觉了,一直睡到天亮时才醒。

我爱看黎明的来临,因此我又走到前面去。当你以每小时一百六十哩的速度向东飞行时,你很早就遇见太阳,它也升得极快。在这样的长途飞行中我坚持我的惯例,开饭的时间应按照胃口需要的时间规定,一个人在天亮以后起床,就要吃早饭;过了五小时,吃午饭。午饭后六小时吃晚饭。这样,他就不受太阳的支配,否则,太阳对他的事务会发生太多的关系并搅乱了工作惯例。马歇尔将军和我进行了非常愉快的谈话。他详细地问我关于美国宪法所容许的“弹劾”和英国议院仍保留的“褫夺公权”的分别。我没有费什么事就使他相信保存这种极其尊严的法律程序的必要。我们两人利用闲暇时间清理了一些积压文件。当行近直布罗陀时,我们找寻周围的护航机。一架护航机也没有。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一架身分不明的飞机所吸引,起初,我们以为它对我们发生兴趣。由于它不再飞近,我们断定它是一架西班牙机。但是直到那架飞机消失时为止,他们似乎都很关心。降落时大约是下午五点钟,总督在那里欢迎我们。在当夜继续飞往阿尔及尔是太晚了,他用车将我们载到他居住的“修道院”去,那里的修女们已在两个世纪以前搬走了。

关于“修道院”这个名字有一段故事。直到1908年,总督的官邸始终叫作“修道院”。可是就在那一年,国王爱德华七世的御前秘书,亨利·庞森比爵士写信给总督说,国王以为把这个名字改为“官邸”合适些。理由是,当国王在乔治·怀特爵士的总督任内视察直布罗陀时,英国报纸有一段记载,大意是,国王曾在“修道院”午膳。十天以后,国王陛下收到新教联合会通过的一份决议,对于国王不但认为有必要视察一处罗马天主教的机构,而且甚至在那里午膳,表示遗憾。然而,当国王乔治六世于1943年6月视察北非时,他表示了将总督官邸重新命名“修道院”的愿望,所以总督官邸现在仍叫“修道院”。

直到次日下午,我们才能离开直布罗陀前往阿尔及尔,所以有机会带领马歇尔将军参观直布罗陀。我们作了几小时的巡礼,视察了保证永久供应要塞淡水的新蒸馏厂,各种重要炮垒,几处医院和许多部队。最后,我走下去参观总督特别喜爱的地方,一处新的直布罗陀地道,凿在石头的深处,它的炮台装有八门快速发射的大炮,控制着地峡和英国与西班牙之间的中立地区。这里的工程浩大;当我们沿着它走的时候,确实感到,不论直布罗陀可能会出什么危险,似乎从大陆来的攻击已不成其为危险了。总督对于他的这一成就的骄傲,也为他的英国参观者所共享。还未等到我们上水上飞机辞别时,马歇尔将军有些踌躇地说道,“我钦佩你们的地道,可是我们在科里几多尔也有同样的一个。日本人用大炮轰击几百尺以上的地方,在两三天以内大堆的碎石就把那个地道堵塞了。”我感谢他的警告,但是总督似乎惊呆了,所有笑容都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我们在下午比较早的时候起飞,有十二架“勇士”式战斗机在我们的上面很高的地方巡逻,黄昏时分到了阿尔及尔飞机场,在那里迎候我们的有艾森豪威尔将军,比德尔·史密斯将军,安德鲁·坎宁安海军上将,亚历山大将军,以及其他许多朋友。我乘车直趋坎宁安的别墅,就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隔壁,这是他为我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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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比在阿尔及尔和突尼斯这八天中更愉快的战时回忆。我电约艾登到这里来,同我一道,以便亲自参与我们所安排的吉罗和戴高乐之间的会面,并决定所有我们的其他事务。我向内阁说明,为什么他到这里来是特别需要的。

首相致副首相和自治领事务大臣             1943年5月29日

……据我看,艾登来这里盘桓几天是很重要的。在吉罗—戴高乐的婚礼上,他作傧相比我合适得多。他应该对周围的气氛有所理解,并在容易演变为一出严肃的戏剧中同演员保持联系。乔治将军刚来拜访了我,他的精神抖擞,现在密切地同吉罗一起工作。

我打算在这一带地方停留到下月6日,因为我在华盛顿经过一阵忙乱之后,需要在这种阳光充足的地方休息一下。对于现正开展的军事问题讨论,这里的意见是听其自然发展。我们英国人都有相同的看法,只要稍具耐心,就可得到所希望的解决办法,正如我们在华盛顿所做的一样。

如果认为应当占领西西里的话,我决心在离开非洲以前就进攻意大利的问题作出决定。布鲁克将军和我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了亚历山大将军、安德鲁·坎宁安海军上将和特德空军中将,后来又告诉了蒙哥马利将军。所有这些将领在最近的战斗中都倾向于进行大规模作战,并且认为征服意大利是从阿拉曼战役以来我们一系列胜利的自然结果。然而我们必须得到我们伟大同盟国的同意。艾森豪威尔将军非常谨慎。他倾听我们的一切论点,我确信他会同意他们的意图。但是,马歇尔一直到最后的时刻仍保持沉默,令人看不透他的意思。

我们开会时所处的环境是有利于英国的。我们同美国人比较起来,我们的军队数目三倍于他们,战舰四倍于他们,实际作战的飞机差不多与他们的相等。不必提到更早的年月,只从阿拉曼战役算起,我们在地中海的损失,人数是八倍于我们的盟国,船只是三倍于我们的盟国。但是,为了保证美国领袖们对这些有力的事实予以最公正而又最周到的考虑,尽管我们的力量占巨大的优势,我们却继续接受艾森豪威尔的最高指挥,并在整个战役中保存美国作战的特征。美国领袖们不喜欢在慷慨行为方面被人超过。对于公平合理的事情,没有人比他们有更自发的反应。如果你对待美国人好,他们总是想对你更好。无论如何,我认为我们说服美国人的那些论点,在道理上是无可辩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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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下午五时,我们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阿尔及尔别墅举行第一次会议。艾森豪威尔将军以我们的主人身分主持这次会议,同他一块出席的有他的两位主要人物,马歇尔和比德尔·史密斯。我同布鲁克、亚历山大、坎宁安、特德、伊斯梅,还有一些别的人坐在他的对面。

头一个讨论题目是“小鬼”作战计划。艾森豪威尔将军解释道,这是攻打班泰雷利亚岛的代号。它的攻占日期拟定为6月11日。从地图上一看,对这次战役在军事上的有利条件就很清楚。为了袭击西西里的南部,占领该岛飞机场差不多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这种军事行动也是清除西西里海峡的必要步骤,所以没有理由假定这种攻击会对突袭西西里岛有什么妨碍。安德鲁·坎宁安海军上将说,他的目前计划是以拥有六吋大炮的巡洋舰支援空袭,但是,如有必要,他准备派一艘拥有十四吋大炮的战列舰参加。我说,“这种军事行动可以为突袭能使海岸防御工事破坏到何种程度提供一个很有用的实验。联合王国内有一派思想认为,空军很足以攻破海岸防御工事,从而实际获得无抵抗的登陆。”布鲁克说,困难在于在空袭的终了和攻击部队到达之间有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会给敌人以进行恢复工作的机会。海军上将说,八艘驱逐舰将一直跟随登陆艇,并在近距离射程内保护登陆。我也确信,攻击部队内包括十九辆“谢尔曼”式坦克。意大利的实力大约有一万人。其中包括海岸防御部队,另有坦克车约百辆。

艾森豪威尔将军在我的请求下,对于进攻西西里的计划作了一个简短的说明,所有的人力和物力似乎是都可及时运到并且数量是充足的。以后我们就谈到至关重大的问题。艾森豪威尔告诉我们,他曾同艾伦·布鲁克爵士长谈过一次,布鲁克着重说,俄国陆军是能够(在1943年)取得决定性战果的唯一地面部队,因此,我们陆军的努力应当以迫使德军从俄国战线撤出兵力为宗旨,以便俄国军队能够使德军遭到决定性的失败。谈到1944年,艾森豪威尔将军说,他认为,如果我们掌握制空权,那么,譬如说,五十个师的英美兵力就可以在大陆上牵制住七十五个师。如果我们要击溃意大利,我们就应该在占领西西里以后立刻利用我们一切可以采用的方法,进行攻打意大利的战役。西西里的抵抗方式可能就是在意大利本土所要遇到的抵抗方式。如果占领西西里顺利,我们就应该直接进入意大利本土。这样得到的战利品会比攻击任何岛屿大得多。

后来我谈到一个主要问题,我们确实没有可能把一个在数量上可与俄军相比的英美联军派到欧洲去。俄军现在在他们的战线上牵制住二百一十八个德国师。可是,到1944年5月1日,我们就能在联合王国境内聚集二十九个师的远征军,其中有七个师是从北非调来的。联合王国必须是一个我们能够积累最大兵力的聚集点。也必须订好计划,准备在德国人崩溃之时随时进行大举横渡海峡的战役。正如马歇尔将军屡次所指出的,法国北部是大规模的英国本土空军和在联合王国的美国空军能够发挥全力的唯一战场。我着重声明,英国人民和英国陆军都急于想渡过海峡作战。

马歇尔将军说,英美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已经决定了横渡海峡作战的明确日期,而且已决定在袭击阶段要用五师军队。

艾森豪威尔将军探询道,他应在什么时候提出他的击溃意大利的(地中海)作战计划。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觉得,非到攻击西西里的结果和俄国的情况知道以后,不能作出决定。合理的办法是建立两支兵力,每支兵力设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各有各的参谋人员。一支兵力训练对撒丁岛和科西嘉岛的作战;

另一支兵力训练对意大利本土的作战。当局势已经充分明显而能作出一种抉择时,必须的空军、登陆艇等就要移交给负责完成选定计划的那一支兵力。艾森豪威尔立刻说,如果西西里能够轻易攻克的话,他愿直接进攻意大利。亚历山大将军同意他的意见。

帝国总参谋长随即提出他的一般性报告。俄国人和德国人的一场激烈战斗已经迫在眉睫,我们应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帮助俄国,并分散德国的力量。德国人已在许多地方受到威胁。我们已经以我们出现在北非和巧妙应用掩护计划,分散了他们的兵力。攻占西西里又是这一正确方向上的另一步骤。德国人面临在俄国的战役、在巴尔干的可能灾难,以及在意大利、法国和挪威的威胁。他们的兵力已经广为分散,不管是在俄国还是在法国,他们已不能再进一步地削减了。最便于他们削减兵力的地方是意大利。如果我们发现意大利的脚部已驻满了部队,我们就在别的地方试试。如果意大利被逐出战争,德国就必须拿出兵力来代替在巴尔干的二十六个意大利师。他们也要在勃伦纳山口,沿着里维埃拉,并且在西班牙和意大利的边境上增援。这种兵力的分散正是我们横渡海峡作战所需要的,我们应当尽力扩大敌人力量的分散。攻打法国海岸的防御工事,并不是什么难事,除非它们有坚决的士兵防守,而且,德国人又有机动的后援部队用来反攻。

于是艾森豪威尔宣称,讨论看来已经弄清楚了他的问题。

如果西西里进军成功,譬如说在一个星期内,他就要立刻渡过海峡并建立一个桥头阵地。意大利南部的海岸防御可能比西西里的容易突破。

我表示了个人的看法,西西里战役可能在8月15日结束。马歇尔将军认为,我们应该更好地设想在7月底前结束。

我说,如果我们在8月成为西西里的主人,而且消耗也不太大,只要没有过多的德国师调到那儿,我们就应当立刻攻打意大利的趾形地区。因为土耳其可能作出对于我们有利的反应,巴尔干对德国的威胁要比意大利的丧失还大些。

布鲁克提出,当西西里进行战斗时,意大利内部有发生崩溃的可能性。假使那样,我们应该有一个行动计划;他认为艾森豪威尔将军可以考虑一下停战条件以及我们应当深入意大利多远。这一方面会进行得很快。我说,考虑一下我们可以自由支配的兵力,除英国陆军以外,美国在北非还有九个师,包括一个空运师在内。包括一些英军和美军在内的七个师将在11月1日左右开始出发。在波斯还有两个半装备很好的波兰师,他们愿意参加对意作战的任何行动。新西兰议会已经同意,他们在9月可来一个师,在10月将准备好一个装甲旅。这样,波兰人和新西兰人就可供应四个师。

帝国总参谋长于是列出我们在地中海的整个实力,共计英军和英国所控制的部队二十七个师,美国部队九个师,以及法军四个师。把伤亡人数除外,共达三十六个师。减去调派回国准备参加横渡海峡作战的七个师和英国对土耳其承担义务的两个师,同盟国在地中海地区可供应用的还有二十七个师。我接着说,我们一个师的实力差不多双倍于一个德国师的实力,德国的一个师并不比一个实力完备的旅团强些。我们有这些部队在手上,如果从8月或9日起到来年5月间没有任何表现,那未免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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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许多问题悬而未决,对于开头这样的讨论我是很满意的。所有将领显然都有敢于作战、勇往直前的愿望。我自己感到,由于未知因素而形成的各种保留问题,将会随着我所希望发生事件而逐步解决。现在我准备了我叫作“关于背景的备忘录”,说明攻打意大利的整个情况,并将可供作战的部队列表附入。在我们规定5月31日星期一再度会晤以前,我将这一文件给大家传阅。

我详细说明在地中海战场的各师或相当于师的部队,其中,美军共计九个师,法军共计三又三分之一个师,英军或英国控制的部队共计二十七又三分之二个师。从这个总数里面调七个师回英国参加“波利乐”计划,其中三个师是英国军队。剩余的二十四又三分之二个师的英军中只有十一又三分之一个师是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指挥之下或指定参加西西里战斗的。在布鲁克的同意下,我现在提出另拨八又三分之二个师的英军和英国控制的部队给艾森豪威尔将军,与其他各方面的十二又三分之一个师比较起来,英国总共出了二十个师。在这一基础上我继续说:

……英王陛下政府非常强烈地感到,由它的最优秀的和经验最丰富的师组成的,并且是它的陆军主力部分的这支巨大兵力,在任何情况下不能闲置不用。这样的态度,既不为英国所宽容,也不为我们俄国盟国所允许。同敌人尽可能地继续作战,也尽可能地加强作战,并从我们俄国盟国的前线尽可能多地引开敌方的师,我们认为这是我们的职责。除了其他种种方式以外,这种方式将为1944年展开横渡海峡的远征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3.强迫或诱使意大利脱离战争,是值得在地中海地区发动的一场令人注目的战役的唯一目标,而且,现有的和已经集结于地中海地区的同盟国军队是足以进行这场战役的。为此目的,占领西西里是一种必要的初步措施,进攻意大利本土并夺取罗马是明显的步骤。这样,才能对同盟国的事业和地中海与英吉利海峡战区的战争总进展作出最大的贡献。

4.我们目前还不能说,敌人对于我们的行动将抵抗到什么程度。德国可能为防御西西里和意大利作出最大的努力。我们听说,每周可以运输一师人到西西里或意大利南部。我希望,应当根据最近的情报把这种可能性检查一下,并且精确地说明:德国各师的实力(毛数和净数),它们配备的大炮、坦克和车辆的数目,它们在最近十二周中最可能从哪些地区抽调,它们可能是用铁路运输、徒步行军,还是由海道送往。

在目前还没有这种性质或这种规模的任何调遣迹象。敌人为了在战役开始以前使西西里驻扎六个师,他们的决定一定早已作出,准备工作一定早已进行,他们的动向现在一定已经很明显了。此外,如果这六个师调往西西里,意大利的南部各地必定仍然是空虚的。有人要求,对德军的调遣和向着上文提及的方向移动的可能性,应由参谋人员再次进行最彻底的研究。

5.如果德国人决定调遣由六个师到十二个师那么大的兵力到西西里和意大利来,我们在从我们的俄国盟军方面直接或间接调开敌人兵力这一任务上,肯定是部分地完成了。如果他们不那样做,而只派遣一个师或两个师来激励意大利的努力,上文第三段中所提及的任务,在未来的三四个月内将不至于是我们的力量所办不到的。另一方面,如果德国人要在西西里或意大利的趾形地区,或者在两处打一次大仗,我们的陆军就要进行全面交锋,我们也要进行激烈的空战,从我们日渐增长的相对实力看,这种空战对于我们大为有利。如果我们在意大利南部各地稳定以后,而意大利仍继续作战,德国人虽然为时已晚也大规模地派遣援军,我们可能必须退到脚尖地区,迫使他们以极大的代价攻击连绵不断的和有所准备的阵地,我们就可获得牵制敌人兵力和如前文所说的空战的种种便利。这就没有理由把这种局面看成是一种灾难。只要我们同德国人或者甚至同意大利人激烈作战,我们就起到我们的作用。

然后我列出据说是意大利陆军分布的情况,共计五十八个师的野战部队,十四个师的海防部队。

6.我们见到,在意大利本土的意军只有十一个师,在西西里约有四个师,沿里维埃拉驻扎着五个师,被牵制在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和希腊的不下于二十八个师。除这二十八个师以外,还要加上罗马尼亚八个师和德军十一个师,总共四十七个师被塞尔维亚的米海洛维奇派的游击队活动、克罗地亚的游击队、希腊的普遍混乱,以及这些被奴役国家的不稳形势,牵制在巴尔干半岛。

7.如果意大利被迫脱离战争,我们会得到下述的实际利益。德国人不得不准备军队占据里维埃拉,维持波河或勃伦纳山口的新阵线,尤其是要去填补由于意大利各师的复员和撤退所引起的巴尔干各地防务空虚。到现在为止,游击队等所得到的供应,只不过是由不到十二架的飞机用降落伞投掷的小件包裹,但是,他们完成了使四十七师的敌人不能移动的伟大功绩。意大利南部各地的占领,甚至只占领整个趾形地区或整个踵形地区,就使我们能进入亚得里亚海,并且,有能力用船装载军火送到亚得里亚各港,还可以运送间谍,也有可能运送小型突击队。我们无须派遣军队在那里进行任何严重的军事活动。不管在今年或我们现在预计的任何时期里,英王陛下政府并不打算或希望为巴尔干战场提供任何有组织的武装力量。可是,在计划容许的范围内,援助南斯拉夫的爱国团体,煽动希腊和阿尔巴尼亚的反抗,都是极其重要的措施。这一切,加上我们的主要军事行动,将影响土耳其的态度。这样,我们力量中的最大限度的援助,将给予俄国和“波利乐”计划。当形势的前景确实对我们不利的时候,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应当为地中海的行动考虑一些次要的或小规模的其他办法。

8.所有试图对德国人在地中海所要采取行动的估计,当然大都是出于推测。德国最高统帅部对于二十五万以上大军的全部覆没一定有一种惨痛印象,无论如何应加以重视。根据这种情况,可以怀疑,他们是否在西西里重犯类似的错误,纵然规模小些。我们的情况已经大加改善:首先,由于同盟军的最近胜利鼓舞了士气;其次,由于敌人只有几百人从突尼斯逃到西西里;第三,由于在西班牙、葡萄牙、法国本土、意大利、土耳其,事实上在整个战区内,所产生的心理上的影响。德国人的地位已经相当地恶化了。在俄国战场即将发生的一系列大规模战争,势必拖住了他们的主要力量。如果德国人不攻击,俄国人一定要出击,甚至要比他们的敌人占先一步。我们不能预料这些战斗的结果,但是没有理由设想,今年的条件比去年此时对于俄国人更不利些。因此,绝不可能认为(1)德国人打算在西西里进行一次大战,或(2)他们将派遣大军进入意大利的腿形地区。对于他们,比较聪明的办法是,只打拖延时间的仗,从而激励这些地区的意大利人,并且叫他们退到波河线上,保存他们的实力,来守住里维埃拉和具有供应基地价值的巴尔干。如果在俄国的战争对他们不利,如果我们对意大利或在意大利境内的军事行动又胜利了,德国人由于这些事变不得不退到阿尔卑斯山和多瑙河,在俄国战线上也要进一步后撤,还可能从挪威撤退。如果我们大胆而全力地使用我们的军队,这一切结果都可以在本年内获得。在本年内,我们没有其他具有头等意义的战斗可以在欧洲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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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1日下午,我们又在艾森豪威尔的别墅举行会议。

艾登先生及时出席了。我力图抓住事物的本质,在提到我交付传阅的文件以后,我说,我的心完全放在意大利南部的进攻上,但是战争的命运可能促使我们改变道路。无论如何,在意大利南部和撒丁岛之间的选择,就是一个光荣的战役和一种只图便利之间的选择。马歇尔将军对于这些见解毫不反对,但是他不愿在当时作出明确的决定。他说,在我们对西西里的进攻开始以后,再决定干什么较好。他觉得,必须知道德国人的反应怎样,以便决定意大利南部是否有真正的抵抗;德国人是否将要撤退到波河;他们能否用什么手段组织和掌握意大利人;他们在撒丁岛、科西嘉岛、或巴尔干已作了什么准备;他们在俄国战场要作什么调整等等。所有这一切,在决定我们的“哈斯基以后”的作战计划上,都会成为因素。意大利的崩溃可能有两种或三种不同的方式;在现在和7月之间将要发生许多事件。他,艾森豪威尔将军,以及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完全了解我的关于进攻意大利的心情,但是他们的唯一愿望便是选定可以获致最好结果的另外一项“哈斯基以后”的作战计划。

我说,上次会议记录的结论并未表达我的全部心情。我是非常愿意看到意大利退出战争、我们占领罗马的,我并且提出,如果需要的话,可以从中东的其他地区再抽调八个师的英军。关于这些援军和用以运输他们的船舶已经进行过许多讨论。我说,要求英国人民再削减他们的生活配给量,在我实在感觉困难,但是我还是高兴那样做,而不愿放弃一次有巨大成功可能的战役。当庞大军队可以进行把意大利逐出战争的战斗时,而看着他们呆在那里无事可干,我忍受不了。

如果陆军不积极作战,议会和人民是不允许的,因此我要尽一切力量阻止这样一种不幸事件的发生。

马歇尔将军答道,他的辩论并不是反对在华盛顿已经决定的旨在攻陷意大利的特定任务。他只想强调,在征服西西里以后,选择我们究意应该干什么时必须特别审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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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发生了一个事件,由于它与战后变成误解和争论问题的一些事情有关,必须在这里说明一下。艾登先生在我的请求下评论了土耳其的局势,他说,将意大利逐出战争之外,对把土耳其拖入战争将大有影响。“当我们的军队到达巴尔干地区时”,土耳其人会变得更友好些。艾登和我对于战争政策的意见完全一致,但是我怕他的措辞语气或许使美国朋友发生误解。记录中记着,“首相插话着重说明,他不是主张现在或在最近的将来派遣一支军队到巴尔干去。”艾登先生同意无须派一支军队进入巴尔干,因为土耳其人在我们一旦能对巴尔干起一种直接威胁作用时,就会作出有利于我的表示。

在我们散会以前,我要求亚历山大将军表示他的意见。他发表了一篇非常动人的演说。他说,他是乐观的。虽说非常激烈的战斗可能进行两周的时间,我们军队和装备的作战能力是卓越的,我们的成功机会是多的。我们一旦参加战斗,猛烈的攻击一般要持续十天到两周,甚至三周。然后就会很快地得到结果。西西里中最重要的据点是在该岛东南角上的飞机场和港口。一旦我们稳固地掌握了这些据点,我们可以暂时不顾该岛的其余地方。渡过墨西拿海峡,并在对岸占据一个立脚点,应该是可能的。墨西拿海峡是西西里的咽喉。他又将他在5月29日会上所作的报告重述一下,他说,在意大利本土建立一个桥头阵地应该认为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除非我们乘胜前进,甚至深入意大利,我们就不能赢得得大的胜利。但是这一切在西西里的军事行动进展时就可以弄明白了。

意大利的趾形地区防御可能很坚强,以致需要完全重新部署我们的军事行动,当然看来也不一定就是如此。对于西西里的攻击一旦开始,我们就应准备毫不停顿地继续前进。有无线电控制长距离的军队,而且,有空军提供在广大地区内的保护和供应,现代的战争容许我们非常迅速地前进。当我们进入意大利本土时,前进可能变得更困难,但是这不能成为反对我们在西西里作战的势头上尽量乘胜前进的论据。他说,他所谈到的可能性没有一种能作准确的预料。战争中常发生不可思议的事。对隆美尔和他的非洲军团实际发生的事,在几个月以前他是不可能相信的。几个星期以来,他也很难相信三十万德军在一个星期内会崩溃。敌人的空军被扫荡得这样净尽,以致我们可以在突尼斯的一片原野上检阅我们在北非的全部军队,如果我们要这样做的话,也不会遭到敌人飞机的任何威胁。

他马上得到坎宁安海军上将的支援。坎宁安说,如果西西里的作战一切进行顺利,我们应该直接渡过海峡。艾森豪威尔在会议结束时,对于丘吉尔先生和马歇尔将军这次旅行使他弄明白了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作了些什么,表示感谢。他知道,他的责任是搜集关于进攻西西里初期各方面的情报,并把那些情报及时地送交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以便他们决定下一步的计划时,不致发生中断或停顿的现象。他不仅要提供情报,并且要根据随时的情况作出有力的建议。虽然他已完全同意他的三位高级指挥官(亚历山大,坎宁安和特德)过去所说的一切,他希望他们对于这些事情能够有机会发表更正式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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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后的两天中,我们乘飞机或坐汽车游览一些由于一个月以前的战斗而留名史册的胜地。马歇尔将军独自短暂地巡视美国部队之后,又和亚历山大将军和我一同旅行,会见了所有的指挥官,并且视察部队,看到了令人兴奋的情景。到处充满了胜利的气氛。整个北非已经扫清了敌人。二十五万俘虏禁闭在监牢里。任何人都是自豪而愉快的。毫无疑问,人们对于胜利是非常高兴的。我在迦太基的一个巨大竞技场的废墟上对数千兵士讲话。当然,时间和环境都适宜于演说。我已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但是全体听众无疑地同他们两千年以前的祖先在看竞技者的搏斗时一样地鼓掌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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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日的最后一次会议,大部分谈的是关于轰炸罗马的火车货运结集场的问题。大家都同意,那些结集场是一个重要的和必然的军事目标,除了袭击要在白天并适当地注意不要损害旁的地方外,没有不轰炸这一目标的正当理由。马歇尔将军和我知道,我们必须设法使各自的政府授权批准这一行动。

我现在请求才来参加这次会议的蒙哥马利将军谈谈他对进攻西西里的计划的想法。他已被委派来负责执行该计划。蒙哥马利说,他部下的所有指挥官对于目前的计划都有十足的信心,他的部队在一登陆时就会充满热情。在后勤方面是有一些危险的,但是这些危险已经非常仔细地研究过,他觉得都有了解决的办法。他指出,虽说他有两个空降师,可是他只有足敷运输一个师的飞机。在初期各阶段中,他所能使用的空运实力大约只占三分之一;其余的要在进攻开始日的第二天或第三天才能加入。飞机再多一百四十架,他就能在一开始时派遣另一空降旅。然而,他知道,现在没有这些飞机,这种条件的限制也是大家所公认的。关于整个形势,他的军官们都是完全乐观的。至于“哈斯基以后”的作战计划,他感觉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决定我们要前进的方向,并运用我们的军事实力使战争向那一方向开展。

我觉得,在我们的讨论中已有很大的进展,大家都要进攻意大利。因此,在总结中,我以最温和的姿态陈述了结论,并且对于艾森豪威尔将军表示了我的敬意。我说道,我将把足以象征这一战场互相信赖和同志式的感情带回国去。我从未有过像我这次访问时这样协力合作和互相抑制的强烈印象。在一项任务开始以前,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预兆了。我说,在我未重申我对艾森豪威尔将军充分信任和未对他处理许多重大问题的态度表示我的敬佩以前,我不愿离开这里。

艾森豪威尔将军回答道,如果有任何赞扬的话,应当属于在座的军官,并且说,他的总部里可能有分歧的意见和不同的主张,但是这些分歧和不同意见绝不是从国家的观念出发的。马歇尔将军和布鲁克将军热烈地一致赞同;我们都在极友谊的气氛中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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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和我一同路经直布罗陀飞回本国。由于我到北非的消息在报上完全报道了,德国人对此特别留心,因此导致一出令我非常苦恼的悲剧。每日例行的商业飞机快要从里斯本飞机场起飞时,一个口衔雪茄的矮胖人走近飞机,他被认为是飞机上的一名旅客。德国间谍据以发出信号,说我在那架飞机上。虽然这些客机来往于葡萄牙和英国之间若干月以来未受到骚扰,但是一架德国战斗机立刻奉命出发,无情地把这一架无防御的飞机击落了。旅客丧亡十三人,其中有英国的电影名演员莱斯利·霍华德。他的风度和才华仍然保存在他参加演出的许多令人愉快的影片中。德国人的残忍只有同他们间谍的愚蠢相比。大不列颠的资源都在我的掌握中,而我竟要购一张没有武装和护卫的飞机票,在大白天里从里斯本飞回本国。谁会这样设想呢,也真是难以令人理解的。我们在夜间从直布罗陀起飞,当然在大洋上绕了一个大圈,平安到达本国。当我知道别人在命运之神的不可思议的摆布中的遭遇时,我感到很震惊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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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叙述第二次世界大战转折点的书,我们就在这里结束。美国在日本突袭珍珠港以后参加了战争,因而确切地使人知道,自由事业不会被抛弃了。但是从幸存走向胜利,还要经过若干阶段。摆在我们大家面前的激烈和残酷的战争,差不多还有两年。但是今后的危险,不是毁灭,而是僵持。在伟大共和国的充分力量投入战斗以前,美国的陆军建设尚待完成,而且他们的庞大造船计划还未实现。不过,进一步的成功已摆在我们的面前,意大利的崩溃——毋宁说是解放——已为期不远。希特勒还要对他试图以进攻来征服俄国的致命错误,付出全数的罚金。他在许多与主要战局无重大关系的战场上,还必须浪费德国的大部分剩余实力。德国在欧洲不久就要被孤立起来,处在全世界武装人民的怒火包围之中。日本的领导人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攻势已过了顶峰,在走下坡路了。与此同时,英国和美国马上就要掌握制海权和制空权。形势已经大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