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上的危险——“俾斯麦”号与“欧根亲王”号于5月21日出海——丹麦海峡——我在契克斯焦急地等着消息——“胡德”号于5月24日被击沉——“俾斯麦”号南驶——“欧根亲王”号逃脱——午夜时分鱼雷击中“俾斯麦”号——5月25日失去“俾斯麦”号的踪迹——但26日又找到该舰——燃料的缺乏——“谢菲尔德”号与“皇家方舟”号——“俾斯麦”号失去控制——维安海军上校的驱逐舰队——“罗德尼”号于5月27日开炮——我向下院提出报告——大家都有功劳——我致电总统。

在希腊已经崩溃、西部沙漠的一切尚未定局、而我们在克里特岛的激烈战斗中正在失利的时候,英德海军在大西洋上插进了一段影响极为深远的事件。

除了德国潜艇不断与我们进行斗争外,德国海上袭击舰给我们的船舶造成的损失已有七十五万吨以上。敌人的两艘战斗巡洋舰“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诺”号及巡洋舰“希佩尔”号,在威力强大的高射炮的保护下仍然停泊在布雷斯特。谁也不知道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再来侵扰我们的贸易航线。到5月中旬,种种迹象表明,新建成的战列舰“俾斯麦”号可能在那艘装有八吋口径大炮的巡洋舰“欧根亲王”号的伴同下,即将投入战斗。所有这些威力强大的快速舰只在大西洋辽阔的海域内配合在一起,将使我们的海军力量受到最大的考验。“俾斯麦”号装有十五吋口径的大炮八门,建造时没有受条约的限制,是海洋上装甲最重的军舰。它的排水量超过我们最新式的战列舰将近一万吨,而速率则至少相等。

希特勒在5月间视察该舰时说,“你是德国海军的骄傲。”

为了应付这种即将到来的威胁,总司令托维海军上将把我们的新战列舰“英王乔治五世”号和“威尔士亲王”号及战斗巡洋舰“胡德”号部署在斯卡帕湾。在直布罗陀港,有萨默维尔海军上将统率的“声威”号和“皇家方舟”号。“却敌”号和新航空母舰“胜利”号这时即将护送一支载运二万余人的运兵船队到中东去。“罗德尼”号和“拉米伊”号在大西洋上护航,它们之中的任何一艘,如果单独同“俾斯麦”号相遇,都有可能已被击沉了。“复仇”号在哈利法克斯港,正准备出航。这时,航行在海面或准备出航的运输船队共有十一支,其中包括一支冒着丧失大量生命危险的极为宝贵的运兵船队。巡洋舰在北海的各处海口进行巡逻,空中侦察队警惕地注视着挪威海岸。海上的形势是不分明的,气氛是很紧张的,所以经常同我保持接触的海军部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而且也敏锐地感觉到我们分布在各个海域的商船已成了敌人的目标。

5月21日凌晨,我们获悉两艘很大的战舰在强大的掩护舰只的伴随下驶出了卡特加特海峡,并且在当天晚些时候证实“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都已停泊在卑尔根峡湾。显然,重要的军事行动已迫在眉睫,于是我们在大西洋的全部指挥机构立刻开始了紧张的活动。海军部采取了这样正确的、传统的原则:集中力量去对付敌人的袭击舰队,而听任运输船队、甚至那支运兵船队去冒险。“胡德”号、“威尔士亲王”号和六艘驱逐舰,于22日午夜后不久即驶离斯卡帕湾,去掩护“诺福克”号和“萨福克”号,这两艘军舰当时正在格陵兰岛和冰岛之间称为丹麦海峡的那段沉寂的、冰封的海面上巡逻。巡洋舰“曼彻斯特”号和“伯明翰”号奉命防卫冰岛和法罗群岛之间的海峡。“却敌”号和“胜利”号则由总司令直接调度。那支运兵船队,经批准仅由驱逐舰护航,自克莱德湾启航。

5月22日,星期四,是情况多变、令人不安的一日。北海上空满布乌云,而且下起雨来。尽管天气恶劣,一架从哈特斯顿(在奥克尼群岛)起飞的海军飞机还是飞到卑尔根峡湾,冒着猛烈的炮火,坚决地完成了侦察任务。那两艘敌舰已经不在那里了!当托维海军上将在当晚八时接到这项消息时,他立刻登上“英王乔治五世”号,率领“胜利”号、四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舰,在北海西面占下一个中心位置,这样,敌人无论选择在冰岛的哪一面行动,他都可以支持他的巡洋舰巡逻。“却敌”号将在第二天早晨在海上同他会合。海军部断定敌舰可能通过丹麦海峡。当天晚上,我在收到报告几分钟后致电总统:

昨日(21日),我们发现“俾斯麦”号、“欧根亲王”号和八艘商船停泊在卑尔根。云层甚低,我们无法进行空袭。今夜,[我们发觉]它们已经出航。我们有理由相信,敌人想在大西洋对我船只进行大规模的袭击。如果我们不能追踪它们的去向,你的海军一定可以为我们指出它们的位置。“英王乔治五世”号、“威尔士亲王”号、“胡德”号、“却敌”号和航空母舰“胜利”号,连同附属舰只,将追寻它们的踪迹。请将消息见告,我们当可完成任务。

“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实际上在二十四小时以前就离开卑尔根了,这时正在冰岛的东北,向丹麦海峡驶去。这里流冰群拥塞,把海峡缩小到仅有八十哩宽,海峡大部分笼罩着一片浓雾。23日傍晚,“萨福克”号和“诺福克”号先后发现两艘军舰从北方驶来,正在上空无云的一片海域中擦着流冰的边缘驶过。海军部先收到“诺福克”号的观测报告,于是立刻用密码广播给一切有关方面。追击开始了;目的物已经在望;于是我们所有的舰队都向敌舰驶去。总司令的旗舰向西航行并加快速度。“胡德”号和“威尔士亲王”号调整了方向,以期在第二天晨黎明时分在冰岛的西面截击敌舰。海军部通知萨默维尔海军上将率领H舰队(“声威”号、“皇家方舟”号和巡洋舰“谢菲尔德”号)向北高速行驶,以保护当时已驶过爱尔兰海岸一半以上的那支运兵船队,或者参加战斗。萨默维尔海军上将的舰只已升火待发,于24日晨二时离开直布罗陀。后来证明,这些舰只的启航注定了“俾斯麦”号的命运。

       ※        ※         ※

我于星期五下午(23日)前往契克斯。艾夫里尔·哈里曼、伊斯梅将军及波纳尔将军同我在一起,将一直待到星期一。由于克里特岛战事方酣,这可能是一个令人焦虑的周末。

当然,在郊外官邸里,各色秘书人员应有尽有,而且同海军部里的值勤官以及其他关键部门也有直通电话联系。海军部预计,“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将在拂晓通过丹麦海峡,而且“威尔士亲王”号和“胡德”号连同两三艘巡洋舰将迫使它们交战。我们所有的舰只都按照总计划向现场移动。我们焦急不安地等了半宵,直到两三点钟才去就寝。

大约在七点钟的时候,我被叫醒去听可怕的消息。我们最大的、也是我们的最快的主力舰“胡德”号已被炸沉。它的船体构造虽然较轻,却装有十五吋口径的大炮八门,并且是我们所最珍视的军舰之一。丧失这艘主力舰是一件令人非常痛心的事。但是我知道我们所有在场的舰只正在从四面八方向“俾斯麦”号逼近,因此我确信我们不久以后一定会击沉它,除非它掉头向北驶回本国。我一直向走廊尽头处哈里曼的房间里走去,两人一见面,异口同声地说,“‘胡德’号炸沉了,但是我们一定能打沉‘俾斯麦’号。”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因为极度疲乏,便又睡着了。大约在八点半钟的时候,我的私人秘书主任马丁穿着睡衣走进了我的房间,他那端正严肃的脸上浮现出紧张的神色。“我们击中了它没有?”我问道。“没有,而且‘威尔士亲王’号已经驶出战场了。”这令人失望极了。难道“俾斯麦”号已经向北驶回本国去了吗?

这是我最为担忧的事情。现在我们对当时发生的事件是一清二楚的了。

       ※        ※         ※

原来那天整个夜晚(23——24日晚),“诺福克”号和“萨福克”号在雨雪交加之下,不管天气如何恶劣,不管敌舰如何尽力想摆脱它们,还是非常巧妙地盯住了它,而且它们的信号整夜不停地指出敌舰、友舰的确切位置。当北极的黎明逐渐变为白昼时,可以看见“俾斯麦”号在南面十二哩处向南行驶。一会儿的工夫,“诺福克”号的左舷前部冒起了一股浓烟。“胡德”号和“威尔士亲王”号都已赶到视线之内。

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即将开始。天色渐亮以后,在“胡德”号上可以判明敌舰正在西北十七哩的海域。英国舰只当即开战。

“胡德”号于上午五点五十二分在距离敌人二万五千码处开了炮。“俾斯麦”号还击,“胡德”号当即中了一颗炮弹。这颗炮弹使该舰四吋口径的大炮起了火。火焰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一直烧到舰上的整个中央部分。这时,我们的所有舰只都投入了战斗,“俾斯麦”号也中了弹。突然间,灾难临头了。在六点钟的时候,当“俾斯麦”号发射了它的第五次排炮后,“胡德”号发生一阵猛烈的爆炸,船身分裂为二。几分钟后,它就在烟雾弥漫中沉没在波涛之下了。除了三人外,它的一千五百多名英勇官兵,包括兰斯洛特·霍兰海军中将和拉尔夫·克尔海军上校在内,全都遇难了。

“威尔士亲王”号迅速地改变航向,以便避开“胡德”号的漂在海面的残物,并且继续这场已经不相匹敌的战斗。不久,“俾斯麦”号的炮火就打中了它。在几分钟内,它中了四枚十五吋的炮弹,其中有一枚击毁了舰桥,舰桥上的人非死即伤。这时,舰尾的水下部分也被击穿一洞。利希海军上校是舰桥上少数幸存者之一,他决定暂停战斗,于是在烟幕下离开了战场。但是,“威尔士亲王”号已使“俾斯麦”号受到了毁坏,因此该舰的速度减低了。事实上,“俾斯麦”号水下船身被两枚重型炮弹击中,其中有一枚将一个油槽打穿,大量的油不断流失,以致造成严重的后果。德国司令官继续向西南方向驶去,舰后留下一条显著的油的航迹。

现在,指挥的任务落到巡洋舰“诺福克”号舰桥上的威克—沃克海军少将的肩上了。他必须对这样的问题作出决定:

该立刻重新开战,还是牵制住敌人,以待总司令率同“英王乔治五世”号和航空母舰“胜利”号的到来。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威尔士亲王”号的状况。这艘战舰不过在最近才服役,而且利希海军上校不过在一星期以前才作出报告说该舰“可以作战”。它已经遭受重创,舰上十四吋口径的大炮共有十门,其中两门已不能使用。在这种情况下,它是不是“俾斯麦”号的对手,大有疑问。因此,威克—沃克海军少将决定不重新作战,只注视着敌人的动静。在这一点上,他是绝对正确的。

       ※        ※         ※

如果“俾斯麦”号当初对于自己取得的轰传遐迩的胜利战果感到满足的话,那才真是明智的。它在几分钟之内就摧毁了皇家海军中最优秀的舰只之一,可以带着大功返回德国了。它的声威和潜在的攻击力量,将会大大提高,因为我们对这些是既估量不透也解释不了的。

另外,正如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它已经被“威尔士亲王”号重创,而且大量流油。这样,它怎能希望在大西洋上执行破坏我商船的任务呢?它有两条途径可供选择:满载胜利而归,以便再随时找出击的机会;或者继续行动,这几乎是必然要遭到毁灭。它的司令官作出了一拼到底的决定,这只有因为得意忘形,或者因为他奉有严格的命令,才能解释得了。我在十点钟左右会见我的美国朋友①时,由于已经知道“俾斯麦”号正在向南行驶,因此我能够以新的信心谈论这场海战的结局。

 

①指哈里曼。——译者

我每天必须用很长的时间,及时地阅读那些川流不息地由专用电话传来或信差送来的有关军事、外交和谍报的电报。

这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因为一个人只要有事做,就心有所用,顾不得忧虑了。但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有一件事:那艘庞大的、载重四万五千吨的、几乎是不怕炮火的“俾斯麦”号,正向南疾驶,直指我们的运兵船队,而且还有“欧根”号作它的侦察舰。我又想到了这些运输船队。它们的护航战列舰已经在这次追击中离开了它们。那支运兵船队载运的全是我们宝贵的士兵,现在想必已经驶到了爱尔兰以南。萨默维尔海军上将正以全速向它驶近,眼看就要驶到这支运兵船队与危险水域的中间。我向海军部值勤官问了时间和距离。他的报告使我放心。虽然我运兵船队每小时只能航行十二海里左右,而“俾斯麦”号据我们所知,可以航行二十五海里,但是两者之间还有一大段距离。而且,只要我们能够盯住“俾斯麦”号不放,我们就能够把它追到死路上去。不过,如果我们在夜间失去它的行踪,怎么办呢?它将会驶到哪里去?它大有选择的余地,而我们则几乎到处都可以受到攻击。

下院在星期二开会时,议员们的情绪看来是好不了的。5月10日,下院被炸毁,现在大家挤在离下院不远的教堂房子内。这的确是暴风雨中的一个避难港,但是没有便利的设备。

办公室、吸烟室、饭厅以及所有常用的设备都是因陋就简。空袭警报频繁,议员们的生活所需渐感缺乏。星期二开会时,他们能听得下这些话吗?——“胡德”号之仇未报,我们的运输船队有几支受到敌舰的袭击甚至已被歼灭,“俾斯麦”号已经回到德国或者到达法国占领区的一个港口,克里特岛已经失陷,以及撤退中难免有重大伤亡,等等。如果能够使他们相信我们并没有把事情做坏,我深信,他们是忠诚勇敢的。但是能够说服他们吗?我的美国客人以为我轻松自在,但是强作笑容是并不花费什么的呵。

24日一整天,英国几艘巡洋舰和“威尔士亲王”号继续尾随“俾斯麦”号和它的僚舰。“英王乔治五世”号上的托维海军上将仍然离得很远,但是发来信号说,他希望在25日晨九时参加战斗。海军部召集所有的舰只。远在东南方五百哩的“罗德尼”号奉令抄近行驶。“拉米伊”号奉令离开那支回国的运输船队,开到敌舰的西侧。从哈利法克斯驶出的“复仇”号也奉命赶往现场。巡洋舰摆下阵势,防备敌舰向北向东逃逸。这时萨默维尔海军上将的舰队,则从直布罗陀向北兼程行进。虽然海上一切变幻无常,网是在越收越紧了。

当晚六点四十分前后,“俾斯麦”号突然转身同追击它的舰只交锋,因此发生了一次时间不长的遭遇战。现在我们知道,这一行动是为了掩护“欧根亲王”号逃逸。该舰随即高速南行,在海上添加燃料后,顺利无阻地于十日后驶抵布雷斯特港。托维海军上将派遣“胜利”号先行一段,以便进行一次空袭,减低敌舰的速度。“胜利”号新近才服现役,舰上的飞行人员中有些是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晚十时,在四艘巡洋舰的掩护下,该舰派出了它的九架“旗鱼”式鱼雷飞机。

这些飞机要在雨和低云层中迎着强烈的逆风飞行一百二十哩。飞机由海军少校埃斯蒙德率领,在“诺福克”号的无线电的导航下,于两小时后①发现了“俾斯麦”号,当即冒着猛烈的炮火英勇地进行袭击。它们的一个鱼雷击中敌舰舰桥的下方。在“胜利”号舰上,大家正在为飞机怎样回到舰上的问题发愁。这时海上已是一片漆黑,风势猛烈,阵雨使人睁不开眼睛,而且这些驾驶员就是白天在甲板上降落也不熟练。另外,唯一可以引导他们安全返航的降落指示灯也已经失灵。因此也顾不得身边有没有德国潜艇,便把探照灯和信号灯全都打开,来帮助这些驾驶员飞近。他们的卓越努力获得了报酬,这是我乐于一述的。全体飞行人员在黑暗中安全地降落在甲板上,大家莫不感到欢欣和宽慰。

 

①当时英国舰只用的是双重的英国夏令时间(比格林威治时间提前二小时),另外,它们这时已在格林威治子午线以西很远,所以它们的钟面上的时间大约要比太阳时间早四小时。这样,袭击大约是在太阳时间下午八时。

 

我们的舰只为第二天早晨的决战再次作好了准备,而海军部的希望却是再次落空。25日晨三时后不久,“萨福克”号突然间出乎意料地失去了“俾斯麦”号的行踪。该舰曾经巧妙地运用雷达尾随在敌舰的左后方。这时所有舰只在向南行驶到德国潜艇出没的海域时,都左右曲折地前进,而这也就是造成不幸的原因。“萨福克”号在它雷达装置上就失去“俾斯麦”号的踪迹,但在向内航行时又能重新观察到。它或许因为经过长久和成功的尾随以后过于自信了。但是现在当它再一次转向西面时,敌舰已经不在想象的航线上了。它是向西了,还是急忙转身向北向东了?这引起了莫大的焦虑,而且使一切力量的集中都前功尽弃。“英王乔治五世”号在天明时分向西搜索了一下,相信“俾斯麦”号正向北海航行,于是就向东驶去,而这时所有的英国追击舰只也都朝着这个方向驶去。海军部越来越相信,“俾斯麦”号正驶往布雷斯特,但是直到六点钟,这个想法才肯定下来。海军部随即命令所有的舰只驶向更南的航线上去。但是在此期间,由于失去“俾斯麦”号的踪迹而引起的混乱和拖延,已经使该舰溜过警戒线而在它的安全竞赛中遥遥领先。到晚上十一时它已驶入英国旗舰以东的海域。它因油槽已漏,缺少燃料。在该舰和本国之间仍然隔着装有十六吋口径大炮的“罗德尼”号,但是,“罗德尼”号也正向东北方向行驶,而于下午在“俾斯麦”号的前方错过。开头是充满希望的这一天,到最后却是一片失望与挫折。幸而有“声威”号、“皇家方舟”号和巡洋舰“谢菲尔德”号从南方乘风破浪驶来,它们正在一条可以截击敌舰的航线上节节逼近。

到5月26日晨,我散在广大水域的舰只已经艰苦地航行了四日之久,燃料已成为迫切需要注意的问题。有几艘追击舰已经不得不减低速度。显然,在这样浩瀚无际的海洋中,我们的一切努力可能转眼成空。可是在上午十点钟,正当希望开始破灭的时候,“俾斯麦”号又被发现了。海军部和空军海防总队正派出驻扎在爱尔兰的厄恩湖的“卡塔利娜”式远程轰炸机进行搜索。当时其中一架发现那艘逃舰正向布雷斯特驶去,离该港约有七百哩。“俾斯麦”号击伤了这只飞机,于是线又断了。但是不到一小时,从“皇家方舟”号舰上起飞的两架“旗鱼”式鱼雷飞机又发现了它。它仍然在“声威”号以西相当远的海域内,还没有进入德国空军从布雷斯特起飞的威力强大的空军掩护网以内。然而“声威”号一艘军舰是对付不了它的。必须等待“英王乔治五世”号和“罗德尼”号的到来,这两艘战舰仍然远远地落在敌舰的后面。但是,以救出德国“阿尔特马克”号袭击舰上的英国俘虏著称的维安海军上校,①这时仍然在“科萨克”号舰上,正率同其他四艘驱逐舰向前行进,这四艘舰只先曾奉令护卫那支运兵船队,继而奉令驶离它们。他收到一架“卡塔利娜”式飞机发出的信号,告诉他“俾斯麦”号的位置。他没有等待新的命令,就立刻向敌舰驶去。

 

①参阅本书第一卷第三十一章,原书第506页。——译者

 

在这争先恐后的局面下,免不了要发生新的混乱。萨默维尔海军上将急于向北驶去,曾派遣“谢菲尔德”号去逼近并尾随敌舰。“皇家方舟”号不知道这个行动,所以当它派出飞机进行袭击时,飞机上的雷达便引导飞机向“谢菲尔德”号飞去。它们投弹袭击,但未击中。“谢菲尔德”号知道炸错了,巧妙地躲开,没有开炮。①

 

①一架飞机向“谢菲尔德”号发出信号说,“敬了你一条鳟鱼,真对不住!”

 

飞行员怀着歉意飞还“皇家方舟”号。这时“谢菲尔德”号又找到了“俾斯麦”号的踪迹,并一直死钉住了它。下午七时刚过,十五架“旗鱼”式鱼雷飞机又从“皇家方舟”号起飞。这时离敌舰不到四十哩,这次没有找错目标。这些飞机由那艘宽宏大量的“谢菲尔德”号指示目标,英勇果敢地进行了猛烈袭击。到九点三十分,它们完成了任务。有两只鱼雷肯定是命中了,可能还有第三只命中的鱼雷。据一架追踪的飞机报告,曾见到“俾斯麦”号整整转了两个圈子,看来它已经失去控制。这时,维安海军上校的几艘驱逐舰正在逼近,它们在整个夜间包围着这艘受伤的军舰,遇着机会就用鱼雷去袭击它。

       ※        ※         ※

这星期一的晚间,我到了海军部,在作战室中的海图上观看作战的情况,战报每隔几分钟就送来一批。“你在这儿在干些什么呢?”我问军需署长弗雷泽上将。“我等着瞧瞧有什么东西需要修理。”他说。四个钟头很快地过去了,我在离开时,可以看出庞德海军上将和他手下卓越的专家们确信,“俾斯麦”号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德国司令官卢金斯海军上将丝毫不存侥幸的想法。快到午夜时,他报告说,“船已不堪操纵。我们将战至最后一颗炮弹。元首万岁!”“俾斯麦”号离布雷斯特仍然有四百哩,它甚至连这么远也行驶不了。这时,德国派来强大的轰炸机队援救该舰,德国潜艇也急急赶来,有一艘鱼雷已经用完了的德国潜艇报告说,“皇家方舟”号曾在易于遭受袭击的距离内从它旁边驶过。这时,“英王乔治五世”号和“罗德尼”号正在驶近。燃料是最令人担心的问题,托维海军上将已经作出决定:除非能够把“俾斯麦”号的速度大大减低,否则到午夜时他非放弃追击不可。第一海务大臣根据我的建议发出信号,让他继续追击,就是需要用拖船把他的舰只拖回国去,也要继续下去。但是,这时已经获悉,“俾斯麦”号实际上正朝着错误的方向驶去。它的主炮还完整无损,因此托维海军上将决定在第二天早晨迫使它交战。

27日黎明时分,正刮着西北风。“罗德尼”号在上午八点四十七分开炮,一分钟后,“英王乔治五世”号也开了炮。英国军舰的炮火很快地开始命中,隔了一会儿,“俾斯麦”号也开了炮。尽管德国军舰上的人员经过四天的激烈战斗已精疲力尽,人在工作岗位上就昏昏入睡,但是它的炮火在短时间内还是准确的。当它发射第三排炮时,炮弹曾落在“罗德尼”号的前后,但其后,英国军舰的攻击便占压倒之势,半小时后它的大炮多半已寂然无声。它的中部起了火,舰身急剧向左倾斜。这时,“罗德尼”号驶过它的舰首,在最多不过四千码的距离外,向它射出密集的炮弹。到十点十五分的时候,“俾斯麦”号舰上的炮一片沉寂,舰桅已被打掉了。它在汹涌的波涛中翻滚着,火光熊熊,烟雾冲天,但是,就是到这时,它还未沉没。

在十一点钟,我必须在教堂房子内向下院报告克里特岛战役和“俾斯麦”号这个戏剧性的事件。我说,“今天早晨,天亮后不久,实际上已不能动弹、而又得不到援助的‘俾斯麦’号,受到英国追击的战列舰的攻击。我不知道炮击的结果怎样。但是,看来,‘俾斯麦’号还没有被炮火击沉,现在将用鱼雷迅速了结它。我想,这一行动正在进行中,而且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丧失‘胡德’号虽然是我们莫大的损失,但是,‘俾斯麦’号应该算是世界上最新的、威力最强的战列舰了。”我刚刚坐下,就有人递给我一张纸条,使我不得不再站起来发言。我征得下院的同意后说,“我刚接到消息,‘俾斯麦’号已经沉没了。”看来他们都为此感到满意。

用鱼雷作最后一击的是巡洋舰“多塞特郡”号。那艘强大的战舰在十点四十分的时候船底朝天沉没了。随同这艘战舰葬身海底的约有两千个德国人和他们的舰队司令卢金斯海军上将。我们救起一百一十名幸存者,他们精疲力竭,但面有愠色。施救工作由于一艘德国潜艇的出现而告中止,英国舰只不得不离去。还有五名德国人被一艘德国潜艇和一艘气象观测船救起,但是随后驶到的西班牙巡洋舰“卡那利亚斯”号只发现一些浮尸。

       ※        ※         ※

这段插曲使我们对有关海战的许多重要问题看得格外清晰,它表明这艘德国战舰在结构方面的巨大力量,也表明它的出击使我们的许多舰只遇到多么巨大的困难与危险。如果它这次脱逃了的话,它的继续存在所产生的精神上影响,以及它可能给我们的船舶造成物质上的损害,都是灾难性的。人们会对于我们控制海洋的能力疑虑重重,而且这些疑虑将被传播到全世界,给我们造成莫大的损害和不安。一切有关方面都曾经为获得这次成功的战果而作出努力。开始追踪的是巡洋舰,这次追踪引起了第一次不幸的交锋。接着,当失去了敌舰的踪迹时,是飞机发现了它,并指引巡洋舰回到追踪航线上去。其后引导舰载飞机进行决定性打击的是一艘巡洋舰,最后是几艘驱逐舰在漫漫长夜中死死缠住敌舰,使我战列舰得以赶到最后消灭它的战场。虽然大家都有功劳,我们却不可忘记,这次旷日持久的战斗,是以“威尔士亲王”号的大炮重创“俾斯麦”号为转折点的。所以战列舰和大炮在开头和结尾都是起主要作用的。

大西洋上的交通继续平安无事。

我于28日致电总统:

我以后再告诉你关于同“俾斯麦”号战斗的秘密情况。它是一艘威力强大的战舰,是军舰建造史上的一项杰作。击沉这艘敌舰,使我们的战列舰的紧张状况得到缓和,不然,我们就不得不把“英王乔治五世”号、“威尔士亲王”号和那两艘“纳尔逊”式战舰都拴在斯卡帕湾,以防“俾斯麦”号和“提尔皮茨”号的出击,因为它们可以选择时机,而我们又必须空出一艘战列舰来重新装备。现在,情形就不同了。这对日本人将起一定的影响,而这种影响是非常有利于我方的。我预料他们正在对形势重作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