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第二部分的结论

不管怎样说,我们以为在这本书里已经揭示和阐述了一些原则。如果上帝欣然同意的话,在我们有可能去理解和展示这些原则的各种后果以前,我们马上就对这些原则加以概括。唉!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动荡和骚乱的时代,特别是我们的生活里充满着困难和障碍。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如此痛苦的时代,我们思考问题就是从这样一个时代出发的。在本书的标题为“现在”的第一部分中,我们在研究当今这个社会时承认和证实了以下各点:

第一、法兰西革命的政策或政治理想可以确切地概括为这样三个词:自由、平等、博爱;

第二、平等是一项原则,一种信条;而平等这个词的革命象征就意味着:平等是一项神圣的法律,一项先于其他一切法律的法律,一项派生其他法律的法律;

第三、这项原则,虽然根本不曾付诸实践,但至今仍然作为正义的准绳而被接受下来;

第四、今日之社会,如果从某一个角度加以观察的话,它除了这项原则以外,别无其他基础;

第五、当前社会的弊病就是这项原则和它的对立面的斗争的结果。

由此我们得出如下结论:

在自然秩序中,如同迄今人类智慧所能认识的那样,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不管这项原则的合理的结果是什么,它们终将会得到实现;

同样在我们今天所想像的老城区内,公民与公民之间是平等的,不管这项原则的合理的结果是什么,它们终将会得到实现。

然而,在我们这样获得了“现在”部分的意义之后,我们要追溯到“过去”,以便了解我们对于平等这一信条所抱的希望是否能够得到证实,或者遭到否认。

因此写出了本论著的第二部分即“过去”。

而过去部分完全证实了我们在现在部分中发现的真理。我们深信人类早先的生活包含着平等的萌芽。一切伟大的宗教,一切伟大的哲学,一切伟大的立法,都包含着这种萌芽。本著作第二部分的总目标则是为此提供明显的、确实的证据。宗教的深刻意义,可以说是单一的、永恒的、一致的,但在连续的各阶段上,又有多种多样的启示,这可以从我们对一些文本进行对照和评注中明显地表现出来。宗教从本质上说是人类的团结,而平等是它的一个侧面。

如果平等在一个时期的发展和在另一个时期的发展具有同一进程的话,那就谈不上什么进步。然而进步,不论其主因是什么,则是人类的法则。我们对于过去的全部研究应该使我们证实如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平等的萌芽总是存在着的;另一方面是这种萌芽过去从来不曾发展到象今天这样理想。

但是我要重申,永恒的启示体现在一切伟大的宗教之中,它始终声称维护人类平等。

因此,在过去部分中产生了一种矛盾,我们一直在加以研究和澄清。

这种矛盾仍在继续,这就使社会法权至今缺乏基础。人类平等一旦被理解和接受,它单独就能给政治权利提供基础。所以我们再次重申,迄今为止,法权从来没有得到人们的承认。

我们在证实这一点时指出了从亚里士多德到孟德斯鸠所有政治学家只知道在法权问题上罗列事实。

我们不必回到我们曾经从这个角度对于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和柏拉图的《理想国》所做的分析上去。亚里士多德把事实当成理想,而柏拉图这位伟大的艺术家,只看到理想却看不到事实,这是由于他幽闭在特权阶层之中。

原始的宗教高于柏拉图的理想;这就是为什么摩西法典,无论在创世信条或在立法之中,包含着人类平等的原则,并能战胜一切妄图把平等原则不同程度加以诋毁和歪曲的宗教与哲学。

基督教(其正宗出自摩西法典)曾对平等作出了新的贡献,同时为人类提出这样的告诫:“你们大家都是同一个上帝的子孙,你们大家都是兄弟,你们要象兄弟般的相亲相爱。”但是正象我们指出的那样,基督教出自摩西法典教派,即埃塞尼教派,它不能超越埃塞尼人的科学以及他们的实践。基督教僧侣的恬静生活只是埃塞尼人生活的翻版;当基督教统治到全球的时候,它使“反博爱”,亦即不平等继续存在下来。为了捍卫自身的存在,基督教不得不承认和乞灵于精神和世俗、神圣天国和地面王国、上帝和恺撒这种虚假荒唐的区别。所以真应该说,福音书的来临只是直接影响着感情,对于认识,对于活动只能间接地发生作用。基督教并没有带来平等的科学组织形式,因此尽管人类平等的原则曾由耶稣以博爱的名义予以宣布,它实际上只局限于成为类似以仁慈为主导思想的一种乌托邦,这个乌托邦同时包括和联系着上帝的爱与人类的爱。

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以后,人类还需要取得一大进步,以便使新的哲学上的进展成为可能;同时从柏拉图到耶稣-基督的一段历史,人类跨出的这一步是在缺乏新的思想光辉和无其他理想的条件下实现的,正如上面所说,耶稣以后,人类还需要取得一大进步,才使新的哲学上的进展成为可能;同样,从耶稣到十八世纪末和法国革命这段历史,人类要跨出的这一步也是在缺乏新的思想光辉和无其他理想的条件下完成的。

就这样,人类平等逐渐地、艰辛地、不停地从阻塞它的障碍中出来了,而这障碍正如我在下面本著作的总的结论中马上要说明的那样,决不是其他什么,正是等级阶层。在摧毁与家族有关的原始等级阶层的同时,人类平等首先以个体的形式表现出来,并称之为自由。在摧毁继原始等级阶层之后的关于国家、城镇的等级阶层同时,人类平等又以感情的色彩表现出来,并称之为博爱。在摧毁或准备摧毁与封建制、所有制有关的第三种形式的等级阶层同时,人类平等以另一种面貌表现出来,它既包括个人也包括他的同胞,而且把他们的利益集中在同一法权之中,这才最终称之为平等。

我们就这样在结束了对过去部分的研究以后,又回到了在本书开始时①心理学已为我们阐明了的结论上来。这就是人类本性的三方面:知觉、感情、认识,并相继表现为自由、博爱、平等。

①见本书第一章。

事实上,人类本性表达出三个不同概念的词,虽然它们混合在生命的统一体之中:知觉、感情、认识。生命的这三个方面产生人们随意可以称呼为权利或义务的三种需要:自由是对知觉的反应;博爱是对感情的反应;而平等是对认识的反应。这三种在世界上起作用的需要创造了人类历史。所以历史上出现三个时代。

自由相应于西方的童年,博爱相应于它的青年,而平等相应于它的壮年。

促使西方发展的一切事物,都是按照个体生命发展的规律而演变的。

那种与知觉生活相对应的自由的表现,非常明显地相当于人的童年时期。正象诗人所说,孩子们热爱他们的自由,但他们有意识地对别人毫无怜悯之心,尤其是缺乏承认别人的权利观念,他们也不懂得别人的权利是怎么一回事。那种与感情生活相对应的博爱非常明显地相当于人的青年时期。青年是爱情、友谊、热忱的年龄。最后是平等,它与理智生活相对应,非常明显地相当于人的壮年时期。

人类,如同单独一个人一样,连续不断地经历了这三个阶段;最终将它们连接在一起。自由成为现代人的权利;博爱成为他的义务;而平等则是他的权利和义务赖以建立的一种学说。

历史演变的终结,无论平等怎样毫无组织,缺乏内容,平等总是灵魂的法则,各种法律的法律,它是一项法权,一项唯一的法权。

于是人类拥有三个不同的词,虽然它们相互包涵在一起。实际上,地球上要么既不存在法权也不存在宗教,要么今天连自由都无所谓了;——也不再有博爱;因为基督主义的博爱只能实现不平等和施舍而已了——也不再有平等:因为不能实现自由和博爱的平等,只能是虚幻的平等,它决不能满足人类的本性,正象今天它所显示的那样。

如今的公式是完整的,它期待着一种解决办法;它既是三位又是一体:自由——博爱——平等。至于我们这些来自于过去的人们,又几乎从流逝的现在中显露出来,我们正面临着将要实现这三个词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