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 星期五 下午6点
这天傍晚6点,马卡姆在史坦温俱乐部召开了第二次非正式的会议。除了默兰课长及西斯出席之外,欧布莱恩亦出席了这项会议。
晚报上对于警方办事不力造成案情呈现胶着状态,给与强烈的指责。马卡姆在和西斯及度亚玛斯医生商议后,对新闻界公布格林夫人的死因是“由于大量服用日常所服用的兴奋剂——番柯硷所造成”。由史海卡打成铅字,表示其正确性是不容置疑的。并且在最后,加上——没有药物过失的证据。新闻记者对于马卡姆的这一番说明,虽是完整地纪录下来,可是还是在说明之中插入一些故意杀人的巧合暗示。因而使得读者对于事情的真相,产生怀疑的态度。至于亚达被人下毒的消息则被有关当局严密封锁着。但是想要隐瞒这种事情,在人类这种病态的猜疑心中是无法奏效的。
马卡姆本人对于种种的努力却没有发生效果,沮丧得不得了。他看见默兰课长坐在地方检察官的身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就知道他内心亦是非常慌乱。再转头看班斯,他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与其说他是不安,倒不如说他是在重新鼓起办案的热情吧!
晚上,西斯将部署的经过情形简单地说明了一遍。包括刑警的仔细搜查及重新部署的警力装备情形等等。在没有人发表自己意见的同时,西斯对着欧布莱恩说:
“若这是普通事件的话,则杀人凶手就有很多啦!为了搜出手枪及毒药,必须仔细地搜查家里。——就像大小房间啦、翻翻棉被里及卷起地毯敲下面的地板,注意响声有无异状等等——要将这些做完可能要花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吧!不过若是能将它们找到,则辛苦就有代价了。那个故布疑阵的凶手,在我们找到三二口径的枪及毒药之后,他就无法遁形了。——若是我们在杰斯达及雷格斯被射杀后,立即将家中所有人逮捕且立即加以拷问的话,社会大众必然会因这个凶手而骚动,但这并不是个好办法。我们必须要花许多的精力来办这案子,一定要达到制伏凶手的目的,而且绝对不能有片刻的疏忽,免得瞬间又再度发生凶杀案件——欧布莱恩小姐,我们要同心协力来对付那个家伙。”
欧布莱恩点点头。
“确实要照组长说的去做。”默兰开口说。
“平常的搜查方法已经没有效果了。因为凶手对于格林家里的情形相当了解——可能是家中成员。”
班斯接着开口说:
“这实在是一个相当巧妙的智慧型犯罪。凶手的计划确实可用天衣无缝来形容。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东西甚至连生命都可以牺牲。对付这样的特异的犯罪,普通的方法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是家中成员之一?”欧布莱恩一面重复这句话一面看着默兰,看得出来,此刻她在脑海中思索些什么。不久,她说:“但是,现在剩下的家人也没几个,而且由证据来看凶手企图杀害全部的人。”此时,她又以不太高兴的表情看着西斯说:
“我觉得佣人们倒是有可能,我们应该将侦察重点放在他们身上。早日将凶手从佣人当中找出来,以平抚报纸的批评,这样是不是好些呢?”
马卡姆立刻为西斯辩护,用明显表露出不满的语气说道:
“你和西斯的意见分歧,应该说是我的责任。此次我负责这个案件,就要尽量不让外界来批评我们,当然更不能采取粗暴的手段。”语气此时已逐渐变得温和些了,他继续说;
“关于佣人们的部分,连一点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女佣人黑咪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且也没有头脑及能力可以杀人。事实上,她今天已离开格林家了。”
“在她离去之前,已对她有彻底的了解。”西斯知道欧布莱恩要发问,于是赶紧先说明。
“至于厨娘。”马卡姆继续说。
“也是不值得怀疑的人。她没有那个本事可以杀人。”
“管家如何呢?”欧布莱恩挑剔他说。
“格林先生的遗书中说了许多有关他的事。他在格林家工作已超过30年了。多少可称得上是一个怪人。但若是他打算将格林家人全部除去的话,也不必等到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才动手。”马卡姆说到这里,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接着说:“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似乎知道格林家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马卡姆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班斯接口说。
“管家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但是,他的年纪很大了,而格林家的数件命案,实在都显示出凶手是攻击力及自信心很强的人。这绝对是年轻人干的——一个富有野心及冒险心的年轻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代价。史布鲁特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听完班斯说的话,默兰转头问西斯说:
“派在大西洋城监视希贝拉的人是谁?”
“基尔和马隆。他们是经过严格挑选后才决定的。”西斯带着得意的微笑接着说:
“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任希贝拉长了翅膀也难飞。”
“丰·布隆呢?怎么处理?”班斯若无其事地缓缓开口问道。
只见西斯带着更得意的表情说。
“自从雷格斯被射杀之后,我就派人一直跟踪他啦!”
班斯用赞叹的神情看着西斯。
“哇!我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啦!”班斯像是开玩笑,但这确实是他由衷的赞美。
欧布莱恩弹了弹烟灰,又以不高兴地神情看着马卡姆。
“马卡姆先生,你在报纸上发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格林夫人是死于服用大量的番柯硷,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马卡姆感到有些遗憾的回答说。
“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我们只是依照亚达被下毒的事件来推断。——其他的事件则和此事没有关联。”
欧布莱恩坐在桌前,手指着马卡姆带着反驳地意味说道:
“那么依照你的想法,你是认为格林夫人是伪装中风了?这么一来,假设她用枪杀了三个子女,准备了毒药要给剩下的两个女儿服用。一服吗啡是给最小的女儿,那么另外一服就是——”欧布莱恩说到这里,暂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马卡姆说。
“照你的想法,就是格林夫人没想到我们居然救了亚达。想要解决亚达的心愿失败了,于是只好自己眼下番柯硷,是不是?”
“这样子的解释不是很合理吗?”欧布莱恩轻轻敲着桌子回答。
“这样子的解释当然是很合理。”班斯用冷静却显得无精打采地样子回答说:
“但是,依照经验来看,这种和事实如此符合的解释简直是太完美了。完美得可用无懈可击来形容。可是,理论和事实之间往往有很大的差距。欧布莱恩,我可以告诉你,格林夫人也许是可以不在乎杀人,但是,她绝对不是会自杀的人。”
当班斯正在说话的时候,西斯出去了。过了几分钟之后,他回来正碰上欧布莱恩想对格林夫的自杀行为再度展开说辞,于是他打断她的话说:
“我们不用在这一点上争论了。刚才度亚玛斯医生打电话来报告格林夫人的解剖情形。他说格林夫人的脚部肌肉组织已完全萎缩。亦就是说,我们不必再为夫人的行走问题大费周章了。”
大家乍听到这个消息,都惊讶万分,而默兰更是吃惊得站起来。
“那——那——,亚达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啊!”班斯压抑自已逐渐高涨地兴奋情绪急促地说道。
“这点若是能够明白的话,事情真相就可以大白了。夜里,坐在书房内点着蜡烛在阅读的那个人,就是关键人物。”
“可是,亚达坚决地说那个人就是格林夫人啊!”
马卡姆提出异说。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也不能责怪她。她碰过许多恐怖的事,任何人都会受不了。她一向对格林夫人怀有疑问及恐惧的心情,因此突然在半夜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油然而然地会想到自己觉得最恐怖的那个人。这实在是因为她对格林夫人的那股恐惧感很深蒂固已无法除去了。”班斯解释着说:
“因为亚达在脑海中只想到格林夫人,所以看到别人也觉得是格林夫人,你是不是这个意思?”西斯说:
“也可以这么说。”
“不过,我们还向过和式披肩的问题啊!”马卡姆不服气地说:
“也许亚达是看错了,可是,对于那件特别的披肩,她是说的很肯定呀!”
班斯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我也注意到这点。现在有如在走迷魂阵,总要找到出口才行。必须马上调查那件披肩的事。”
西斯掏出记事本,皱着眉头在翻着。然后,他头也不抬地说:
“班斯先生,别忘了亚达在大厅里面书房的门口,捡到一张图。而披着披肩的那个人再回到书房去找的时候,被亚达发现,所以就仓惶逃走了。”
“但是,自从雷格斯被射杀后,那张图就不见啦!”马卡姆说。
“光这样注意枝枝节节的地方,是没有办法破案的。现在要确定的是亚达在半夜见到的人,究竟是谁?这才是我们现在极需调查的重点。”班斯提出意见说道。
好久没有开口的欧布莱恩,现在说话了。
“为什么只有亚达一个人看过穿披肩的人?”
“你的问题里就隐藏着答案。我们需要再去找亚达,帮助她除去由于心中恐怖所造成的假象。还有,最重要的是告诉她格林夫人已完全除去可能,经过我们的说明,也许她会想出其他的线索,作为我们侦察的方向。”
会议进行至此,总算告一段落了。欧布莱恩先回去,而我们在俱乐部里吃过晚饭,约在八点半的时候,前往格林家。我们到达的时候,亚达和厨娘正在客厅。亚达坐在暖炉前,埋首于杂志里。曼海姆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身旁摆了一堆需要缝补的东西。像这样不分主仆坐在一起的稀有景象,让我觉得真是不幸。只好认为是达到社会地位平等的一种现象吧!
班斯微笑着对亚达打招呼说:
“亚达小姐,我们又来打扰你啦!不过,你是唯一能让我们诚心帮助的!”他看见亚达似乎安心不少,于是再继续说:
“我们来这儿,是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亚达睁大眼睛看着我们。她没有说话只是静待我们发言。
“依照你的说法,你看过格林夫人的影子?”
“确实是看过。”
班斯摇摇头。
“那个人绝对不是格林夫人。因为她双脚连动都不能动,更别提走路了。”
“那么——这可真奇怪呀!”亚达用充满疑惑的语气说。
“早晨丰医生带专家来看母亲的病,我还听到他们诊断的内容,可是母亲傍晚就死了。而你,是怎么知道母亲不能走路的呢?你一定弄错了。我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
亚达义正辞严地为自己辩护着,但是,班斯又再度摇了摇头。
“欧佩医生在今天已为格林夫人做了详细的检查。他说,格林夫人已经有好多年都不能走动了。”
“啊!”亚达惊呼了一声。
“我们希望你能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仔细地回想一次。一些非常琐碎的事情也不要疏忽,因为它们也许有很好的参考价值。因为你只是在微弱的烛光下看见披着披肩的人,所以有可能是你看错了。”班斯说。
“怎么可能呢?我站在很近的距离呀!”
“你在那天晚上,是否曾经先做过有关格林夫人的梦呢?”
亚达全身轻微地震了一下,踌躇着说:
“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梦见母亲是常常的事情——确实是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梦——自从有人潜入我房间之后,就开始了——”
班斯打断她的话,插嘴说道:
“也许是你看错了。你应该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那个人穿着令堂的和式披肩吧?!”
“这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最先注意的就是那件披肩。然后才——”
这时候突然起了小小的意外。原来我们专心在问亚达那晚所发生的事,忘记还有厨娘跟我们在同一房间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我们很本能地转头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只见到厨娘用黯淡的眼神看着我们说:
“被谁看到都无所谓啦!大概看到的是我吧。”
“别胡说。”亚达斥责她说;“那不是你。”
班斯很讶异地看着厨娘。
“曼海姆,你曾穿过夫人的披肩吗?”
“没有。”亚达替她回答。
“那么,是否有过在夜深人静时潜入书房读书的经验呢?”
班斯继续追问。
厨娘只是哭丧着脸,一个劲地缝东西,很不高兴似的保持沉默。班斯见她没有回答,于是就问亚达: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否有人好像穿过披肩?”
“我——不知道。”
“这样事情就无法澄清了!现在不是袒护人的时候,经常穿那条披肩的是谁?”
“没有人穿那条披肩。”
亚达说完看着班斯,班斯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那么除了令堂之外,还有谁会穿?”
“若是看到希贝拉的话,也许可以想起来。”
“希贝拉小姐?希贝拉小姐偶尔也穿那件披肩吗?”
亚达勉强地点了头说:
“偶尔,很少啦!她很喜欢那件披肩。啊!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啦!”
“总之,你没有再看过其他人穿它就是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的,除了母亲及希贝拉之外,没看过别人穿。”
班斯此刻在脸上浮现出像开玩笑的安慰性微笑及快活的语调,对亚达说:
“你以往的恐惧,到如今可以说是已经结束了。那晚在大厅看的那个人,可能是令姐吧!这是因为你每晚都做恶梦,脑海中想的都是令堂,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从今以后,你可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啦!”
不久,我们就告辞了。
“这不是和我们预期的一样吗?”默兰在车上说道:“在紧张或是兴奋时所下的判断,不一定是可靠的。这是最好的例子。”
“我对于希贝拉,总是还有点疑问。”西斯一面考虑一面说。
“这可就连一点趣味都没有啦!照你看,情形应该怎么样呢?”班斯说。
“我们的想法恐怕不大乐观吧!”马卡姆回答说。
“确实如此。我们好像已深陷在雾中了。”班斯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
“我一点都不相信——亚达在大厅中看到的是希贝拉。”
马卡姆吃了一惊。
“那到底是谁呢?”
班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之后说:
“若是能回答你这问题,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那晚直到两点,班斯还坐在书房里振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