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 星期二 上午9点

这个惊人的新发现,令主教杀人事件进入最后,最令大家颤栗的阶段。我们通知西斯,班斯有一个新发现,于是大家决定隔天早上在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中展开下一步的侦察计划。

马卡姆当晚告辞时,我看他的神情惶恐失措。

他绝望地叫着:“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那个男人,我们一点法律上的证据也没有。不过,我若是采取行动,给他一点教训的话,或许可以套出点什么……我实在很讨厌严刑拷问。但是,现在这个光景,似乎非借助刑讯、刑具不可。”

班斯和我在第二天9点左右到达检察官办公室。文瓦卡拦住我们先到客厅等待,因为马卡姆没空。当我们正要坐下来时,西斯神情凝重地走进来。

“班斯先生!我只有把这家伙交给你来办了!”组长宣布道。“你的确掌握到关键。但是,我们实在不能光凭书上的名字去逮捕那家伙。”

“我们未必发现到出口,”班斯回答道。“但是,至少我们知道该朝那个方向去找。”

10分钟后,史瓦卡向我们挥挥手,示意马卡姆有空了。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马卡姆道歉道。“正好有一个意外的客人来访。”他的语调中充满莫可奈何的意味。“又是案件,它不可思议的一点是发生在德拉卡被杀的公园。但是,我实在没有空理会这个事件……”检察官看了一下眼前的公文。“开始工作吧!”

班斯漫不经心地问道:“发生在河岸公园的新案件是什么呢?”

马卡姆皱着眉头说:

“那无须我们操心。不过是一件诱拐案子。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今天的报纸,报上有一小段记载……”

“我不喜欢看报纸。”班斯温和的回答。我对于班斯这么关心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事呢?”

马卡姆按捺住胸中怒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昨天下午,有一个小孩子消失在运动场上,在这之前,有人看到他跟一位陌生男子讲话,他父亲来拜托我想办法救救他的孩子。不过,这个案子属于负责失踪人口的事。所以,才说不关我的事。这样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

“不,还不够!”班斯继续努力说道,“我想要听听详细的经过情形。只要在公园区域发生的事,对我都充满了新奇的吸引力。”

马卡姆眯着眼睛充满疑惑地望着班斯。

“好吧!”他勉强地回答。“有一位名叫玛蒂·摩法特的五岁小女孩,昨天下午5点半左右,跟其他小孩子一起在公园里玩耍。那小女孩爬到支撑石壁的假山上。过了一会儿,家庭教师以为她还在那里,打算去把她抱下来时,却看不到她的踪影,唯一的线索是在她消失之前,有二个小孩看到她跟一位男子讲话。不过,毕竟是小孩子嘛!他们根本不会形容那个男的长得怎么样。警察接到报案后,立刻展开调查。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这些。”

“玛蒂、玛蒂”班斯反复地念道这个名字,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事。“咦!马卡姆你知不知道那小女孩认识德拉卡呢?”

“知道啊!”马卡姆有点紧张的回答。“她父亲说,她常常到德拉卡家玩……”

“我见过那小孩。”班斯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地板一动也不动的。“非常可爱的小女孩……金色卷发。葬礼早上,她拿着一束花送给德拉卡……现在,她跟一位身分不明的男子讲话后,便失踪了……”

“你在想什么呢?”马卡姆用尖锐的声音问道。

班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父亲为什么会来找你帮忙呢?”

“我认识摩法特,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当时我在市政府工作,他大概是急疯了,所以才来找我。因为事件是发生在主教杀人案件现场附近,所以他很担心女儿有生命的危险……喂!班斯,我们今天聚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讨论摩法特家女儿失踪的事件吧……”

班斯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得近乎恐怖。

“让我静一下——喔!请让我静一下……”班斯在房间里来回着踱步。

马卡姆和西斯只好死心地默默注视着他。“对了,对!或许是这样。”班斯自言自语的说。“时间上无误……完全吻合……”

班斯迅速向后退,抓住马卡姆的手腕。

“走,刻不容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连一分钟都犹豫不得。”然后拖着马卡姆朝门口走去。“这个星期来,我一直担心是否会发生这件事——”

马卡姆扭过身来,甩开抓住他手腕的班斯。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离开办公室大门。”

“戏剧下一幕——最后一幕。请相信我说的话。”我未曾看班斯的眼睛这么闪亮过。“现在是‘可爱的玛法朵姑娘’。虽然名字不同,但事情是相同的。那家伙一定是引诱小女孩到草坪上,坐在他身边。然后,小女孩不见了——因为她吓跑了……”

马卡姆蹒跚地往前走。西斯毫不犹豫地从门边走去。我在班斯简明扼要地讲解原因时,实在很怀疑他们三个人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相信班斯对这件事的看法吗?或许他们只是担心主教再度干出伤天害理的事,与其放任不管,不如姑且一试吧!不管是深信不疑或怀疑也好,他们接受了班斯的意见。我们立即走出走廊,朝电梯走去。他们听从班斯的建议,让刑事法庭大厦刑事课分组中的多列席刑警一起去。

我们从福蓝克利街入口朝外行驶。二三分钟后,地方检察官的车子,无视于红绿灯的存在,不管什么交通规则,车子急驶到大街上。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中,大家都保持缄静。当车子通过中央公园的崎岖路时,班斯总算开口说:“或许我的判断是错误的,但总得冒险试试看。我们不能坐着等待信件的来临,那么一切都嫌太晚。我们要趁着对方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他措手不及……”

“你要找什么呢?”马卡姆的声音略带嘶哑,似乎很不安的样子。

班斯摇摇头。

“喔!我也不知道。但是,绝对是震撼人心的事。”

车子紧急煞住,我们来到迪拉特家。班斯立刻下车,早我们一步跑上楼梯。疯狂地按着门铃,派因急忙跑来开门。

“亚乃逊在那里?”班斯问。

“在大学里。”老管家回答。我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

“不过,他应该会提早回来吃饭。”

“那么,请立刻带我们去见迪拉特教授。”

“对不起!”派因说。“先生也不在家。他去市立图书馆……”

“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吗?”

“是的,没错,碧杜儿出去采购东西。”

“真是天助我也!”班斯抓住老管家的手,往里面的楼梯走去。

“我们要搜索这个房子,派因,清带路。”

马卡姆拦住道:

“但是,班斯,我们事出无因,不能这么做”

班斯猛地转身过身来说:“我不管你说可以或不可以,我都要搜索这个房子……组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我支持你到底!”(我从来不知道西斯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我真爱死他了。)

我们从地下室开始搜查起。举凡走廊、壁橱、柜子、所有地方都钜细靡遗小心翼翼的搜索。派因畏于西斯的盛气,只好担任带路者的角色。他拿出一串钥匙,替我们打开所有的门,不然的话,我们可能会遗漏某些地方。组长虽然不知道搜查的目的何在,甚至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仍然非常热心地参与搜索工作。马卡姆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我们后面。不过,检察官本身也不得不承认班斯的确是为了某种理由,才会这么谨慎伶俐地进行搜索工作。他看得出来,班斯这么冒失的行动中,一定有什么重大的意义存在。

我们从房子最底层往上慢慢搜查。尤其是书房以及亚乃逊的房间,展开所谓地地毯式搜索。连蓓儿·迪拉特的房间每个角落都搜查,甚至三楼已不使用的房间,我们都不放过。四楼的佣人房也被我们弄的一塌糊徐。但是,仍然找不到什么可疑的线索。班斯仍然毫无倦容不死心地到处搜索,我看得出班斯非常紧张。

不久,我们来到最上面的走道空地,这里有一个上锁的门。

“这个门通到那里去?”班斯询问派因。

“通到顶楼的小房间。不过,因为久未使用……”

“打开!”

派因从钥匙串中寻找。

“咦!钥匙怎么不见了?应该在这里才对……”

“你最后一次看到这把钥匙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就我记忆所及,已经好几年没人上这个顶楼房间过。”

班斯身体向后退。

“让开!派因!”

当管家让开路时,班斯猛烈撞向门板。只听到吱咯一声,镶板弯掉了,但锁仍然好好的。

马卡姆急忙走向前来,抓住班斯的肩膀。

“你发疯了是不是!”检察官叫嚷着。“你不遵守法律。”

“法律?”班斯的反击,充满着嘲弄的讽刺。“我们眼前的对手就是一个玩弄法律于股掌之间的恶魔。你要放纵他,那就请便!即使要我为这件事付出一辈子关在监狱的代价,我还是要探一探顶楼。组长,打开门!”

这一刻,我真是佩服西斯到五体投地。他毫不犹豫的摆开架势,用力猛撞开上把手镶板。只听到木片撕裂的声音,锁上的钩环破裂了。门扉倾往内侧,叭的一声门开了。

班斯甩开马卡姆的手,踉踉跄跄地跑上楼梯,我们随后而上。由于顶楼一片漆黑,我们为了让眼睛适应黑暗,暂时站在楼梯上。不久,班斯点燃火柴,我们徐徐前进,然后卷起遮日窗帘。阳光迅速的照射进来,这是一间十尺见方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空气污浊,令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班斯片刻环顾四周一遍,然后神情显出很失望的样子。

“这是最后的地方了。”声调中隐含着大失所望。

然后又小心谨慎地进行搜查,班斯来到窗口边的墙壁,那边靠着一个被压扁的旅行用皮箱。上面并没有上锁,皮绳松弛地垂下来。班斯弯下腰来,打开盖子。

“啊!总算所发现了。马卡姆!这是你所需要的东西。”

我们立刻围过来,旅行箱中放着一台老旧的打字机。印台上还夹着一张纸,那张纸上已经打了二行淡蓝色的字体:

——可爱的玛法朵姑娘,

坐在草坪上。

大概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只打到这里。或许是有其他理由,让他没有完成鹅妈妈的摇篮曲吧!

班斯说:“主教送来的消息,新信纸哟!”然后从旅行箱中拿出信封和一叠白纸。在底下打字旁边,放着一本徽黄纸张的红皮笔记本。班斯将它交给马卡姆,然后说:“德拉卡的量子说计算公式。”

不过,从班斯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大失所望。因此,他又再次搜索。这次他注视的焦点是窗户对面靠墙的老旧化妆台。他弯下腰来看看它后面,然后往后退,抬起头来,捂住鼻子,似乎有什么异味,在那地板上,似乎有东西,他将它踢到房子中间。

我们低头一看,都吓了一跳,竟然是化学家的防毒面具。

“各位!请往后退!”班斯命令道。他用一只手捂着口和鼻,然后把化妆台从墙壁上拉开,就在后面,有一个三尺左右高的壁柜门,里面是摆食器用的。将门撬开,朝里面看了一下,立刻砰然地关上。

我虽然仅有一刹那的时间看食器壁柜内的东西,但是很清楚地看出有什么东西。内部分成二层,底下那一层摆着几本书;上面那一层是个铁架,摆着一个长颈瓶、一个酒精灯、一个电容器、一个玻璃制的圆容器,还有二个小壶。

班斯转过身来,用颓丧的眼神看着我们。

“撤退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了。”

我们返回客厅,留下多列席看守顶楼的房间的入口。

“你的搜索是正确的。”马卡姆也不得不承认有所收获。他以认真的眼神,注视班斯。“不过,我不喜欢这种作法。若是没有找到打字机的话……”

“你怎么又讲这种话呢?”班斯似乎若有所思,坐立难安,走到看见弓箭室的窗边。“我并不是要找打字机——也不是笔记本。那些有什么用呢?”班斯低着头,神情沮丧地闭起眼睛。“啊!一切都落空了——我的推理完全不符合。太迟了。”

“我实在搞不清楚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马卡姆说。

“不过,至少你提供了我们一些证据。待会儿等亚乃逊从学校里回来,就可以逮捕他了。”

“或许吧!但是我想的不是亚乃逊,也不是逮捕凶嫌的事,更不是地方检察单位能否获胜。我希望……”

班斯突然停止说下去。

“还不算晚!我怎么没想到那一点……”班斯迅速地朝出口走去。“德拉卡家。快!我们非去搜查德拉卡家不可。”班斯连走带跑的经过走廊。西斯随在他后面,马卡姆和我殿后。

我们追赶班斯,走下后面楼梯,经过射箭室,来到射箭场。实在搞不清楚班斯在想些什么。我相信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猜得出来。但是,我们都感染到班斯内心的兴奋。我们明了平时那么冷静沉着的人,现在那么紧张失措,一定有什么重大事情。

我们来到德拉卡家的纱窗门廊,班斯手伸进破铁丝网中,扭转一下把手,相当出人意料之外的,厨房的门竟然没有上锁。不过,事情似乎在班斯意料之中,他马上扭转把锁打开门。

“等一下!”他示意我们暂停在后门的窄廊上。“没有必要搜查全部。最重要的地方是……对了……上面楼梯……那里是这间房子的重要地带呢……壁橱是最适当的地方……谁都不会想到要去查看那个地方……”他边说边朝后面的楼梯走去,经过德拉卡夫人的房间和书房后,来到三楼。走廊上有二个门——一个在走廊尽头,另一个门比较小,在右边墙壁上。

班斯立刻走向那扇门。上面有个把锁,他旋转一下,门立刻开了。映入我们眼帘的,只有一片漆黑。班斯蹲下来,用手摸索叫道:

“组长!快!给我手电筒。”

班斯话还没讲完,马上就有一道光圈照在壁橱地板上。当我们看到地上的东西时,全身不寒而栗。马卡姆惊叫出声,西斯也被这个情景,得在当场。我们看到的一团东西,竟然是躺着一个小女孩。她就是葬礼早上,拿着一束花要送给死去的驼背叔叔的小女孩。金色头发乱成一团,脸色一片惨白,两颊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

班斯跪下来将耳朵贴在小女孩的心脏上,听听是否还活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

“可怜的玛法朵姑娘。”班斯嘟囔着。然后他从楼梯走下去,西斯站在前面替他照路,以防他绊倒。来到楼下,班斯停了脚步。

“组长!请帮我打开门!”

西斯立刻照他的话去做。班斯走到外面留下一句话:“请到迪拉特家等我。”然后拖紧小女孩,横过88街,朝街上一栋房子走去,那栋房子悬挂着黄铜制的医生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