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雇我当洗碗工;也就是说,我的工作包括:洗餐具,打扫厨房,洗菜切菜,泡茶,煮咖啡,做三文治,干些简单的烹饪活儿,以及跑跑腿。按照惯例,我的报酬是每个月五百法郎并且包吃,但没有休息日,工作时间也不固定。在X酒店,我见识到了餐饮业中的佼佼者,那靠的是无限的资金投入和良好的运营管理。如今,在让·克塔尔餐厅我了解到了糟糕透顶的餐厅是如何运作的。花点笔墨去描绘这些是值得的,因为全巴黎有几百间类似的餐厅,任何游客都难免偶尔进入其中一家用餐。

顺便说多一句,这间餐厅不是学生和工人常去的那种普通低档餐馆。想要在这里填饱肚子至少得花上二十五法郎;我们的餐厅环境优雅,富有艺术气息,这提高了我们的社会地位。吧台那里挂了几幅不太雅观的图画,餐厅里随处可见诺曼风格的装潢——墙上的假梁,烛台状的电灯,“农家”陶器,甚至在门口还有一块垫脚石——另外,老板和侍应领班都是前俄国军官,很多顾客都是有贵族头衔的俄国流亡者。一句话,我们餐馆毫无疑问是一间时髦餐馆。

尽管如此,厨房门后的景象说它是猪圈也不为过,我们后勤区的情况是这样的:

厨房长十五英尺,宽八英尺,一半的空间都被炉灶和桌子占据。所有的壶啊罐啊都要放到手够不着的架子上,厨房只够地方放一个垃圾桶,而且一到中午就塞满了垃圾。地面上总是堆着一英寸厚被踩烂了的食物。

至于厨房用火,我们只有三台煤气炉,没有烤炉,大块的肉都要送到外面的面包店去烤。

这样的情形会一直持续到三点钟,只是大约十一点时,厨师会突然神经崩溃,泪水哗哗直流。三点到五点对侍应生而言相当轻松,但厨师还是很忙,这也是我工作最繁忙的时候,因为有一大堆脏盘子等着我去洗,在晚餐前我得像比赛似的把这些洗完,至少要洗完一部分。洗碗的工作要多费很多事,因为条件很简陋,只有一个狭窄的排水板,温凉的水,湿漉漉的抹布,和每个小时都会堵一次的排水槽。到了五点,厨师和我都感到有些站不稳了,因为从七点起我们就没吃过东西。我们通常会瘫掉,她坐到垃圾桶上,我坐在地上,喝上一瓶啤酒,然后为今早我们说过的话道歉。只有喝茶才能让我们坚持下去。我们特地从早到晚在炉子上炖着一壶茶,每天都喝上几品脱。

十二点半,我会穿上大衣快步出去。当我穿过走廊经过吧台时,仍如平常那般和气的老板会拦下我。“哎,亲爱的先生,你看上去很累啊!请赏脸接过这杯白兰地吧。”

他会恭敬地把那杯白兰地递给我,仿佛我不是洗碗工而是位俄国公爵。他对我们每一个都这样。这算是我们每天工作十七个小时的补偿。

通常来说,最后一班地铁几乎是空的,这是一件大好事,因为可以坐下睡上十五分钟。通常我在一点半就上床睡觉。有时我会错过最后一班地铁,就只好在餐馆打地铺,不过这一点也不要紧,因为那个时候,我在鹅卵石上也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