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等三人随着康白尔医生离开栈桥,沿着院墙向古城走去。

“还有什么客人来吗?”阿伦问道。

“律师和保险公司的调查人员来了。”

“调查人员?”

“我哥哥安格斯若是被人杀死的,或是由于事故从窗上掉下来摔死的,埃鲁斯帕特太太和我则可以领到保险金。如果是自杀的,我们则一个子儿也领不到。这实在是件难断的无头案。”

“安格斯不是很有钱吗?”

“那是从前!不过,村里的人至今还认为他很有钱,其实他一贫如洗。他和阿莱克·霍布斯共同办过一项事业,结果因事业的失败而破产了。现在,要说他所遗留下来的财产,那就只有这座古城了。”

柯林把大家带进客厅。这是一间宽阔的客厅,但显得陈旧,散发着石墙发霉的味道。柯林打开左侧的房门说:“请你们二位在客厅稍候,斯旺记者跟我来,我给你和埃鲁斯帕特引见一下。”

阿伦和凯瑟琳被留在客厅里。客厅的天花板很低,光线昏暗,在一角装有壁炉。为防夜间天冷,壁炉里已生了火。借着木柴的火光,勉强可以看到房内的布置。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许多陈旧的大幅宗教画,桌子上摆着一册大型圣经。在壁炉上方的橱柜上,摆着一幅系着黑缎带的大照片。照片上的人胡子剃得光光的,酷似柯林医生——他可能就是已故的安格斯·康白尔老人。

“阿伦,那个杂谈报纸要是登了有关我们的文章可怎么办?难道你就不想想吗?”凯瑟琳不安地唠叨着。

“写什么我都不在乎!与其说我担心他写这个杂谈,还不如说我为他将要写的杂谈并不真实而感到遗憾。”

“你脸皮可真厚!”

“从我看到这座古城,我便象从前的骑士那样产生了浪漫主义的情感!”

“不管你多么浪漫,我也不想和你结婚,请你作好思想准备。”

凯瑟瑶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刚一说完,从里边的房门内突然传出两个人的声音。房门开着一条缝,一个长者沙哑的声音和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邓肯先生,我是保险公司的调查员。我的任务是,公正地调查并向保险公司报告安格斯·康白尔的死因,是自杀、他杀、还是死于事故。如果是自杀,那么对不起,保险金是不能支付的。”

“你见过安格斯老人吗?”老年人反问道——这个老人好象就是康白尔家的律师邓肯。

“是的,我见过,而且对老人抱有好感。但是,个人感情与工作应该分开。我打算始终作公正的调查。”

“那么查普曼先生,你知道安格斯老人是位贪图钱财的人吧?”

“是的,知道。”

“而且,他在死去的前三天,还和你们公司新签订了三千英镑的生命保险契约!连同过去的累积起来,共和你们公司签订了三万五千英镑的生命保险合同,况且合同里的条款明明白白地规定,若是自杀,就不能领取保险金。”

“对,是那样的。”

“一个贪图钱财的人,难道能在参加了巨额生命保险之后的第三天自杀吗?倘若如此,三万五千英镑的巨款就会化为乌有,加之他已破产,保险金将是他留下的唯一财产。难道你能够设想,他会分文不留地离开遗族,自杀死去吗?”邓肯律师这样步步紧退,年轻的查普曼调查员似乎被逼得哑口无言。接下去是沉默。

阿伦和凯瑟球屏住气,耸耳静听。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上年纪的律师的声音:“查普曼先生,由于上述理由,不管怎么说,都需要请你承认。”

“你让我承认什么?”

“承认安格斯老人不是自杀,他的死是件杀人事件,而且你也知道犯人就是阿莱克·霍布斯。那天夜里他来到塔里和安格斯老人吵架,这难道不是你所知道的吗?况且,通过调查你也应当知道,在塔内的房间里放着那只谜一样的衣箱,可日记本却不翼而飞了。”

“邓肯先生,这些说法你就不要再提了,你翻来覆去总是议论这些问题,警方不是早已停止对这些问题的调查了吗?”

“能相信乡间警察的按查吗?我作为康白尔家的律师,请你们保险公司一定拿出三万五千英镑。”

邓肯律师固执己见,坚持要保险公司按他杀处理。查普曼调查员好象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停止了,又听他说:“那么,我们再从头复习一温事件的经过吧!安格斯·康白尔每天晚上到塔顶上的房间里睡觉。对吧?”

“喂,对!”

“死去的晚上,他仍象往常一样,于九点左右走进卧室,从里面锁上房门。插上门闩。第二天早晨在塔下边发现了他的尸体。致命伤是脊椎骨骨折。推测认为,掉下来时尚未断气,过了一会儿才死的。经尸体解剖得知,他腹中无毒药,也没有喝酒,因而不可能是由于失误从窗上坠落下来的。”

“噢,不是死于事故,这我也承认。”

“那么,我们再从他杀的角度考虑一下!发现尸体的那天早晨,房门还从里边锁着,门闩也插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出入口。唯一的一个口,是离地面二十米的窗户,从窗户到地面的墙壁是用光滑的石头筑成,与地面垂直。塔顶是易滑的圆锥形瓦房顶,即便使用绳索或其他工具,也不可能从地面攀入窗内,或从塔顶滑进窗内。关于这点,清扫烟筒的老人提供了有说服力的证词,也就是说,那间房子严如密室。那么究竟是谁潜入了老人的房间,将老人推下去的呢?”

查普曼调查员作了上述发言,停顿了片刻,邓肯律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你对狗箱的问题有何看法?那只箱子是怎么进入房间的呢?”

“狗箱……这从何说起?”

“那天晚上,约九点来钟,霍布斯进了塔顶那个房间,和安格斯老人进行了激烈的争吵。埃鲁斯帕特太太和女佣闻声从院子里赶到塔顶时,霍布斯已经无影无踪。为慎重起见,埃鲁斯帕特老太太把房间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遍了,甚至橱柜后边和床底下也看了,但哪里也找不到霍布斯的踪迹,哪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样,两位妇女向安格斯道了晚安,便离去了。之后,安格斯老人亲自锁上门,插上门闩睡觉了。可第二天早晨在塔下发现了他的尸体,人们撬开门一看,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只大箱子。这种箱子是外出旅游时,用来装狗或猫等活物的,为使小动物不致窒息而死,箱子的一端是一层金属网。而这种箱子却在安格斯老人的床下,这肯定是犯人带进来的。怎么样,查普曼君,你还认为他是自杀吗?”

邓肯律师的追问,使保险公司的调查员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之后说:“那好吧,我们再登到塔顶调查一下吧!”

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会客厅的门打开了。壁灯亮了,瞬时黑暗的会客厅明亮起来,天花板上的大型吊灯也发出了光芒。偷听他们讲话的阿伦和凯瑟琳措手不及,窘迫不堪。

邓肯律师虽然已经秃了顶,背有点驼,但却是位相当威严的男子。查普曼调查员身着时髦的西服,个子不高,肩膀宽宽的,长得很敦实,是个血气方刚的美男子。

“我们是……”

阿伦惊慌失措地作了自我介绍,而他俩连听也不好好听,便从另一道门里扬长而去了。阿伦和凯瑟琳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了。

“也太不值礼貌了!”

“他们埋头于自己的工作,对别的事都不屑一顾,工作热情真高呀!”

“刚才他们说的听到了吧?好象是件恐怖事件。”

“照他们说的,既不是自杀,也不可想象是他杀。”

“来到这里就碰上这离奇事件,我的心情越发不好了。”凯瑟琳胆怯地缩了缩肩膀。

这时,记者斯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他紧张地连帽子也没脱,进屋便说:“简直是个谜。来之前我就感到有点蹊跷,到这里一瞧,嘿!说不定还能写一篇特殊的报道呢!”

“您到那里去了?”阿伦问后,斯旺笑咪咪地小声说:“和女佣人谈话去了。在采访中,首先向家里的女佣人了解第一手材料,这是当好新闻记者的秘诀。现在,柯林医生正在找埃鲁斯帕特老夫人,一会儿他们就到这里来。”

“您没见过埃鲁斯撼特老夫人?”

“是的,还没见过。老夫人是我们的报纸的爱好者,也是这座古城的主人,我要向她表示崇高的敬意,给她以最佳印象。是的,说不定她还会让我在这个城里住下来呢!若是这样,我将会写出让人耳目一新的报道。”

斯旺记者热血沸腾,兴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