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一号星期日,奥克塔夫最后一次探望路易·特鲁瓦以后的第八天,早祷时分,他又走上通马尔拜拉图的大路。但这次不再需要揣摩拉巴斯杜尔宫堡的窗户是开着还是关着。他接到过阿尔蒂尔的一封信,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在前厅受到“泪流满面的一家人”的接待,也就是说佐埃还有陪侍着的女儿阿丽克斯,她的丈夫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记录上没有提到阿尔蒂尔本人,也许他刚刚出发,也许正相反,他还没有赶到苏阿雷。布瓦尔在停灵的房间里守灵。奥克塔夫仿佛看到了路易·特鲁瓦熬过最后的考验临终的模样。躺在那里的那个人只过了一个星期就像老了十岁。面对着这具似乎被死亡融化了的蜡人,奥克塔夫跪了下去,流出了眼泪。这一次,他怀着从儿时就默默地藏在心底的无邪稚气,感谢上天让他姨夫度过了对他适宜而又荣誉体面的一生;他也感谢死者对他怀有的感情。

来到了客厅,像往常一样,对这家人情真意切,他发现,心里虽然悲痛,但很高兴跟表姐阿丽克斯和表姐夫让聊一聊。小男孩和小女孩束着黑色的腰带和臂纱。奥克塔夫天生有哄孩子的本事,跟小马克谈了起来,发现他小小年纪竟然已明白他外祖父的死是很大的损失,不禁十分感慨。过了不久他就告辞,回到阿克兹去。

葬礼在十一月三日举行。伊雷内夫人发着烧,不能参加。自从她到拉巴斯杜尔小住,为了玛蒂尔德的死来安慰她的姐姐和姐夫,她就没有回去过。不过,她嘱咐奥克塔夫从阿克兹拿来葬礼上用的所有菊花。埃米尔和他的太太当然从布鲁塞尔直接赶到特万。沿着大路,奥克塔夫发现一反常例,拥来大群的人,心里很感动。全城的人都聚拢来参加特鲁瓦市长的葬礼,让这服丧的日子变成了一个假期。在教堂里,奥克塔夫沉思地注视着高高的灵柩上面放着死者的制服和官阶的绶带,就像百足之虫脱下来的轻薄而又闪着金光的遗蜕。继任路易·特鲁瓦市长职务的塞亲王宣读了悼词。他也穿着同样的制服,佩着同样的饰带和十字架。这样的反差引起奥克塔夫阴郁的思绪,他要把这个告诉约瑟。“Pulvis et Umbra.”

这一次,奥克塔夫没有费心去查点在祭榻上跪着的家庭成员的数目,但他差不多能肯定阿尔蒂尔也参加了这个追悼仪式,还有他长大成人地位显赫的孩子们陪侍着。追悼仪式完成之后,他还参加了按规矩一直吃到晚上的午餐。绝大多数的客人长途跋涉之后,也觉得应当吃些东西。念完了饭前经之后,教士们出场,为敬爱的死者作了一段祈祷。接着,参加追思弥撒的庄严典礼之后,大家的心情明显地松弛下来,再加上佳肴美酒,让人兴高采烈,这是人们一般的反应;同时又要与这家人一同表示深切的悲痛,保持举止的高雅就是要在这两者之间拿捏分寸,适可而止。塞亲王叙述了他的前任几件让人感到亲切的逸事,都过于琐碎亲昵,不便在教堂里的演说中提及的。佐埃强忍住悲痛,留待以后去煎熬,小心谨慎地指挥着布瓦尔,这老仆适时地伺候着宴席。埃米尔这只“大蜂鸟”曾给阿尔蒂尔写信,追忆他当年在杜伊勒利宫,穿着黑色的及膝紧身裤和白色的袜子,参加法兰西皇帝和皇后举行的豪华舞会。这些先生们一致认为,在共和制度下,巴黎已永远恢复不了当年巴黎的模样了。奥克塔夫答应把一只他驯养好的猎狗送给年幼的马克。生活的车轮又重新开始转动。


✑原文如此。​✑拉丁文,尘土与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