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身后公寓的门,手里拿着帽子,站在餐厅里,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和妹妹单独相处的那无聊的一小时。突然,艾米莉亚的屋里传来两三个莫名其妙的词语,最后是一个完整的短语:“滚开,你这个丑陋的畜生!”他不禁有些颤抖。她的声音,因为疲劳或情绪的原因变化很大,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她好像在模仿谁说话。她这个点儿就已经睡着了吗?大白天的,她在做梦吗?

他轻轻推开门,眼前出现的景象,他到死都不会忘记。那天以后,那个场景的某处细节似乎一直在敲打他的神经,他不断回想起整个画面,再次感到那种令人惊悚的恐惧。那时候,几个农民正经过附近的那条路,他们唱着歌,周围的氛围似乎从来没有变化。从那以后,每次想起那种氛围,艾米利奥总是满含泪水。远处传来的那些歌声没有起伏,没有温暖,也没有感情。附近的公寓里,那些根本不懂乐器的人在弹奏着粗俗的华尔兹舞曲。他们弹得如此糟糕,在他听来,那华尔兹舞曲简直像葬礼进行曲——在那之后,这声音又那么频繁地再次重现!甚至连外面快乐的日子,在他看来,也是悲伤的。正午刚过不久,耀眼的阳光从对面房子的窗户反射到这孤独的房间。然而,他关于那一刻的回忆,却一直和黑暗与寒冷的感觉相关。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艾米莉亚的衣服扔了一地,扔在门边的那条短裙让他无法把门完全打开。还有一些衣服扔在床下,而她的胸衣,则被夹在玻璃窗上,她的靴子却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中间。

艾米莉亚坐在床边,她只穿着一件短衬衫。她没注意到哥哥进来了,她的手还在继续轻轻地沿着腿从上到下移动,她的腿像锤子一样细。艾米利奥看到她赤身裸体,她简直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他非常惊讶。

一开始,他没意识到她的精神错乱。他没注意到她身体上的那种疲惫不堪,他听到她的呼吸很大声,她的呼吸也有些困难,然而,他以为这是因为那个坐姿让她很疲惫。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生气——他还没从安吉丽娜的纠缠中完全解脱,就又摊上一个随时可能给他带来烦恼的女人。“艾米莉亚!你在干什么?”他斥责地说。

她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尽管她似乎听到了华尔兹舞曲的声音——她的双手随着节奏,来来回回地在腿上移动。

“艾米莉亚!”他被她疯狂的举动吓到了,声音微弱地重复着她的名字。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转了过来。她先是感到了手的触摸,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但她没认出他,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某种狂热,她使劲儿盯着他。她的脸颊火红,嘴唇发紫、发干,不成样子,像是一个不肯愈合的旧伤口。她的目光转移到窗户上,那目光被阳光淹没。但是,可能是阳光太刺眼,她的目光又马上转移到她赤裸的腿上,她充满好奇又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腿。

“噢,艾米莉亚!”他大喊,他所有的恐惧都在那一声大喊中发泄了出来。他希望这声大喊能让她想起他是谁。他只是一个脆弱的男人,他害怕胡言乱语和精神错乱,好像它们是传染病。艾米利奥对这一切厌恶至极,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才忍住没从房间里飞奔出去。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强烈的反感情绪,拍着妹妹的肩膀,大喊:“艾米莉亚!艾米莉亚!”——这是求助的呐喊。

她终于听到他说话了,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安慰。她再次看着他,若有所思,好像她在试图理解那些呼喊的意义,还有他反复在她肩膀上施加的压力。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像她突然明白了那折磨她的负担。然后,她忘记了艾米利奥,也忘记了自己的筋疲力尽,她再次大喊:“噢,还是那些烦人的东西!”然后,她的声音突然变了,她好像要开始哭了。她双手暴躁地擦着自己的腿,然后又轻轻弯下腰,好像要用逃跑的方式去吓地上的小动物。她用右手抓着一根脚趾,左手盖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她那两只合着的手,好像她手里握着什么。当她发现手里是空着的时候,又检查了好多次。然后她又回到脚上,准备再次弯腰,重新开始她奇怪的追逐。

艾米利奥不禁有些瑟瑟发抖,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哄她上床。他慢慢靠近她,被自己可能采取暴力的想法吓到了。不管怎么说,他的任务很简单,她已经服从了他对她施加的第一个命令。她抬起一条腿,又抬起一条腿,就这样上了床,她毫不羞耻地让他给自己盖上了被子。但是,她的表现让人无法理解:她不愿意完全躺下,她靠在自己的胳膊肘上。然而,她很快就撑不住这个姿势了,她躺到了枕头上。于是,她悲伤的话第一次变得可以让人理解:“噢,上帝啊!上帝啊!”|||||

“发生了什么?”艾米利奥听到了她那声合乎情理的大喊,他觉得终于可以把她当个清醒人来对待了。但她没说话,她依然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痛苦。她躲在被子里,把手和腿蜷缩在一起。她在内心深处,使劲儿地回想着到底是什么让她饱受折磨,她甚至尽力让自己的呼吸不那么大声。然后,当她再次靠近她的双手,发现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她变得更加惊讶。她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这种痛苦甚至让她几乎忘记了身体上的疲倦。

“你好点了吗?”艾米利奥问,带着乞求的语气。他想用自己的声音安慰自己,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好让自己忘记眼前的恐惧。他怕自己对她有暴力行为。他冲她低下头,以便更好地听到她说话。

她躺在那儿,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她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她认出了他——床的温暖似乎恢复了她的理智。不管她之后又变得多么精神错乱,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她认出了他。她的状态明显在好转。“我们现在出去吧。”她说,小心翼翼地发出每个音节。她伸出一条腿,似乎是想下床,但他阻止了她,她便立马缩了回去,她也忘了是什么让她想要下床。

不久,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却没有之前的那种力量。她似乎记得自己被命令躺下,而不是下床。她又开始说话了。她以为他们搬了家,她要做很多事,她得拼命干活,整理家里的东西。“我的天啊!这儿太脏了。”“我知道这儿脏,但是你应该收拾一下。现在呢?我们应该走吗?”他试着让她平静下来,他配合着她的幻想。他温柔地抚慰她,说他不觉得这儿脏,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在这儿了,就应该好好收拾,在这儿好好生活。

艾米莉亚听着他说的每句话,但是她的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人在说话。她说:“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肯定会做。那么,我们就待在这儿,但是……这么脏……”两年的时光在她脸上流逝,在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榨干了。她的泪水像珍珠般,在她火红的脸颊上滚动。

很快,她忘记了自己的委屈,但她依然神志不清,这让她陷入了另外一种痛苦。她想象自己外出钓鱼,却抓不到鱼:“我不明白!如果没有鱼,外出钓鱼有什么意义?我们还得走这么长的路,天还这么冷。”其他人把鱼都钓走了,没给他们剩下鱼。现在看来,她所有的悲伤和疲劳似乎都是这个缘故。她发热时讲的胡话,被她的虚弱和无力赋予了一种疲惫的节奏——不断被痛苦的声音打断。

他已不再注意她。他必须帮她找到摆脱这种状态的方法,他必须想办法请医生。绝望中,他能想到的所有主意,就是再仔细检查一下——好像这样的疯癫是可以表演的。他看看周围,看能不能找到绳子,好把这个生病的女人绑到床上,让她自己待着。他走向窗户,想请窗外远处的人帮他。最后,他忘了艾米莉亚根本不可能理解他说的话,他开始跟她说话,他试着让她保证,他不在的时候她会安静地待着。他轻轻地拍着滑落到她肩膀的被子,嘱咐她待在床上,他说:“艾米莉亚,你会就这样待着吗?告诉我你会的!”

但现在,她开始谈论衣服了。他们的衣服足够穿一年,所以他们一整年都不会在衣服上花一分钱。“我们不富有,但我们有我们需要的每样东西——每一样东西。”贝丽妮女士可能瞧不起他们,因为她比他们有钱。艾米莉亚很乐意她有钱,因为她喜欢她。她用这样孩子气的、心满意足的方式胡言乱语着。虽然这一切如此痛苦,她还勉强假装自己很快乐,这让他心里很难过。

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艾米莉亚虽然精神错乱,但她却没有任何暴力的倾向,无论是语言上还是手势上。艾米利奥终于从慌张的状态恢复到了他进屋时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发现艾米莉亚精神失常的时候。他离开房间,冲到前门。他想请门房帮忙去请医生,要不他就要自己去,或者他去找巴利,询问他的建议。他还没想好他该怎么做,但是他必须快点,他必须马上为他不幸的妹妹寻求帮助。他不禁想起她赤身裸体的可怜样儿。

他站在平台上,有些犹豫。他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回去看看,艾米莉亚是不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又做了疯狂的事情。他靠在栏杆上,看有没有人来。他向前探着身子,好看得更远一些。他只这样看了一会儿,仅仅一秒钟的时间,他的思绪就飞走了。他把他的妹妹抛在脑后,满脑子都是他过去曾这样等待安吉丽娜时的情景。尽管这悲伤只是一闪念,但安吉丽娜的形象却如此清晰。他使劲儿看向更远处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寻找的,不光是别人的帮助,还有情人的生活方式。他又站直了,对这个想法不太满意。|||||

楼上的一扇门打开又关上了。有人从楼上下来了——那是他们的救命人。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刚好和一个体型高大、身材强壮的女人撞了个满怀。那个女人站在黑暗里,高大而强壮——这就是他看见的全部。他马上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噢,女士,”他恳求道,“帮帮我吧!如果你肯帮我,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

“是布莱塔尼先生吗?”那个甜美的声音问。那皮肤黝黑的女士往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站在那儿。

他告诉她,他刚才回到家,发现他的妹妹精神失常。他要去请医生,但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

那女士走下楼梯,“是艾米莉亚小姐吗?噢,可怜的人!我这就跟你过去,我很乐意帮忙。”她穿着祈祷的衣服。艾米利奥想,也许她信教。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上帝保佑你所做的一切!”

这位女士跟着他走进了艾米莉亚的房间。虽然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但艾米利奥却经受着难以描述的痛苦。谁知道艾米莉亚现在又处于怎样的状态呢?隔壁的房间没有任何声音,但艾米利奥总觉得艾米莉亚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子。

艾米莉亚脸朝着墙壁躺着。现在,她在谈论火,她看见了火苗。火苗没有烧到她,却让她热得难受。他弯下腰,亲吻她滚烫的脸颊,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离开之前,她又看了他一眼,他很想知道自己的陪伴给她留下了怎样的印象。艾米莉亚看了一会儿新来的女士,满脸淡漠。

“我把她交给你了。”艾米利奥对那位女士说。他对她非常放心——她的脸庞甜美而具有母性,那双小眼睛停留在艾米莉亚身上,饱含着无限柔情。“艾米莉亚小姐认识我,”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床沿,“我是艾琳娜·基耶利奇,住在三楼。你还记得那天吗?你借给我温度计,让我给儿子量体温。”

艾米莉亚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是的,但是太烫了,而且一直在发烧。”

“不总是这样的。”艾琳娜夫人说,她弯下腰,带着善意而鼓励性的微笑。她自己的眼睛,也因同情而湿润了。她让艾米利奥离开之前,给她一罐水和一个玻璃杯。他虽然住在这所房子里,却对这里的细节毫不关注,好像这里只是他的宾馆。因此,让他找到这些东西,也着实不易。

一开始,艾米莉亚不知道杯子里的东西可以提神醒脑,后来她明白了,便迫不及待地小口喝着。然后,她终于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靠在枕头上,找到了一个新的支撑点——艾琳娜柔软的胳膊在那儿,她小小的脑袋枕在上面,舒适而惬意。艾米利奥内心涌起一阵感激。离开房间前,他握了握艾琳娜的手。

他匆忙跑向巴利的画室,巴利也刚好要出门。他本来以为会在那儿看见安吉丽娜,但当他发现只有巴利一个人的时候,他瞬间放松了很多。对于那天他的行为,他从来没有过一丝后悔。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挽救艾米莉亚。那段时间里,他心里只有他的妹妹。如果他碰见了安吉丽娜的话,那也只会增加他的痛苦—— 一看见她,他就会想起自己的罪恶。

“噢,斯蒂凡诺!我居然碰到了这么糟糕的事。”他走进画室,坐在门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双手遮面,绝望地抽泣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哭泣,可能是因为他刚刚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他现在正在恢复,他的悲痛汇集,需要用哭泣来发泄。也可能是因为巴利本身要对艾米莉亚的病负责,从而导致了他情感的突然爆发。不管怎样,可以确定的是,他的情感很快就得到了满足:他沉湎于这种表达悲痛的方式——为他自己,也为巴利。最终,他的哭泣终于给了他安慰,让他平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终于又恢复了道德感。他决定把自己的余生献给艾米莉亚,即使她疯掉了——像他担心的那样,他也会陪伴着她——不是把她作为自己的妹妹,而是自己的孩子。他在哭泣中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他甚至忘了请医生是当前最急迫的事。他觉得这才是属于他的地方:只有在这儿,他才能为艾米莉亚做点好事。在目前的亢奋状态中,所有的英勇行为对他而言都轻而易举。他觉得自己完全有可能,通过这种痛苦的发泄,来消除自己的过去和所有的记忆,为他自己,也为巴利。他会让巴利认识真正的艾米莉亚:温柔、善良,但却不幸。

他非常详细地描述了刚刚发生的情景,她的精神错乱和精疲力竭,以及他如何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直到最后基耶利奇夫人突然出现,给他帮助。

巴利非常惊讶,这种惊讶像是听到了什么坏消息一样,完全不是艾米利奥觉得他该有的反应。在这种情况下,巴利很快做出决定,他建议把卡里尼医生请来。他听人说卡里尼是个好医生,也是他的朋友,他希望他能对艾米莉亚的情况感兴趣。|||||

艾米利奥还在哭着,他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里的迹象。他觉得他还没说完自己想说的,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他努力寻思着词句,想打动他的朋友。他想到了一个词语,但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战栗。“疯了,或者要死了!”死亡!这是他第一次想象艾米莉亚要死了。在他努力放弃安吉丽娜的时候,艾米莉亚却即将要消失了,这世上从此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想到自己从今以后就是一个人,他内心便满是懊悔,他后悔自己从前拥有幸福时从未好好珍惜,也不懂得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真正需要他关心和奉献的人。没有了艾米莉亚,从此他就别再想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了。他低声说:“我不知道哪个更糟糕,我的悲伤,还是我的懊悔?”

他瞥了一眼巴利,想知道他的朋友是否明白他的意思。巴利的脸上满是惊讶。懊悔吗?他一直把艾米利奥当作模范哥哥,他也这样跟他说过。他忽然想起来,因为安吉丽娜的缘故,艾米利奥一直忽视了他妹妹的感受。他说:“安吉丽娜这样的女人,并不值得你浪费时间,但这种不幸也是我们难以避免的。”

巴利不知道艾米利奥在说什么,他说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他必须赶快去请卡里尼,只要医生没给出确切的诊断,艾米莉亚就还有希望。艾米莉亚的病症很有可能只是他们这些外行的大惊小怪,医生看了,说不定会觉得只是小事一桩。

虽然希望渺茫,艾米利奥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在街上分开了。巴利觉得,让艾米莉亚单独和陌生人在一起待太久不好。他让艾米利奥直接回家,而他自己则马上出门去请医生。

他们都是一路小跑。艾米利奥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他内心刚刚涌现的希望。他觉得,说不定他一进门,就可以看到艾米莉亚已经恢复正常了,她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就像他向她问好一样。他敏捷的步伐加速了他梦想的发酵。就连安吉丽娜也从没让他产生过欲望如此强烈的梦想。

他丝毫没注意到最近刮起的冷风,冷风让人忘记了春日的所有温暖,那种温暖和他的悲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街道已经暗了下去,天空被浓密的云彩覆盖着。这些云彩被一股强烈的气流追逐着,但是,只有当气温突然降低的时候,人们才能在大地上察觉到这种变化。黑暗中,艾米利奥看到远处天边的那座山峰,在即将消失的光线里,呈现出一片金黄色。

艾米莉亚仍然神志不清。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惫,那声音还是那样柔和,那样孩子气,有时候因为艾米莉亚的疲惫而断断续续。他意识到,当他在外面沉湎于狂热的希望中的时候,病床上的病人却根本没有丝毫好转。

艾米莉亚的脑袋还靠在艾琳娜夫人的胳膊上,艾琳娜夫人动弹不得。她说,艾米利奥刚出去,艾米莉亚就变得坐卧不安,她拒绝她的所有帮助。现在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到现在为止,这位好心人已经帮了他很大的忙了。艾米利奥让艾琳娜夫人回家休息一下,他还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艾琳娜抬起头,那双善良而小巧的眼睛看着他。她没有移开她胳膊的意思,因为艾米莉亚的脑袋还枕在上面,不安地从这头移到那头。她说:“我要是走了,谁来替我呢?”艾米利奥说他想花钱去雇一个护士,听到这儿,她更加真诚地请求留下来帮忙。艾米利奥解释说,他从来没想过要打发她走,只是怕她在他家待得厌烦。她马上向艾米利奥表达了谢意。他问她用不用通知她家人,告诉他们她不在家,她简单地回答:“在我家里,没有人在意我到底在不在家。我昨天刚雇了一个仆人。”

不久之后,艾米莉亚的脑袋移到了枕头上,这位女士的胳膊终于得以解脱。她摘下了帽子,艾米利奥再次向她表示感谢,因为他知道这位女士还会继续在他家帮忙。她有点儿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

艾米莉亚又开始说话了,她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姿势,也没喊任何人。在她心里,她好像正在大声讲述自己的梦想。有些句子她只说了开头,而有些句子她只说了结尾,有些词语她含糊不清而快速地咕噜着,而另外一些词语,她的发音却非常清晰。她有时大声喊叫,有时问一些问题。她焦急不安地询问,虽然有时她没有完全明白,但她对于回答却总是很满意。刚才,艾琳娜夫人跪在地上,以便离她更近一点,听明白她在说什么。艾米莉亚问艾琳娜:“你不就是维特多利亚吗?”“不,我不是。”这位女士有点惊讶地回答。艾米莉亚好像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安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