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精湛的推理。不连续杀人事件的真相已经完全揭露,也令我心服口服。但是光一依旧漠然,彩华夫人也露出少女般的无邪神情聆听着,丝毫未见厚颜无耻极力反驳的嘴脸。我们佩服巨势博士巨细靡遗的推理,却也为两位凶手的异常冷静慑服不已。

这两股力量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感,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巨势博士欠缺的最后一击,应该就是让凶手伏首认罪的证据。

巨势博士似乎无视这微妙气氛,平静地继续说:“再来是最后的案件,海老冢医生和诸井护士无疑是两位嫌犯的一大助力,而且还是出乎意料的角色。不过也很难说,因为连当家主人一马先生都是在父亲惨死后,才由片仓老人口中得知海老冢医生是多门老爷的孙子,可见凶手一定也不知道,所以这个预期外人物的出现,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若海老冢没有发狂的话,便无法担任让一马成为嫌疑犯的要角。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海老冢虐待诸井护士遭到拘留,反而促使最后一道程序得以实现,也就是让一马先生以嫌犯身份自杀,结束这一切事件。虽然我还没看过一马先生被下毒的现场,不过光听警方描述,便知道这幕惨剧和我十天前预测的差不了多少,到目前的推理都很正确,接下去的推测应该也错不了。

“一马先生八成心烦气躁,夜不成眠,陷入极度不安。为什么呢?因为前晚看到柱子上贴着字条,他原本深信海老冢就是凶手,以为从此能脱离险境,恢复安稳日子,真是令人同情。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才在毫无戒心的状态下,喝下彩华夫人声称是安眠药的饮料。于是一马先生喝下那杯氰酸钾,就这样死了。不过怕这样还不足以构成自杀原因,彩华夫人伪装成曾遭一马先生暴力相向的样子,为使警方不疑有他,彩华夫人刻意咬破自己舌头,假装一马确实是在发狂状况下脱口说出那句‘我不行了’。就这样,历时十个月的犯罪计划巧妙地画下句点。”

镇静的光一并未提出任何质问,看得出他十分不以为然。

不过巨势博士当然得挑战凶手,施予最后致命一击。他仍以那一贯平静的声音,向凶手下最后战帖。

“我去了趟东京。婚后的彩华夫人每个月一定会上东京一两次。虽然常常和一马先生同行,可是他们不见得会一起行动。考虑到书信往来方式太危险,所以他们都是约出来见面。毕竟执行这项完美杀人计划,得事前碰几次面,商量细节。因此趁彩华夫人每次上京,两人就约好在某处相会。

“一马夫妇每次上京都会寄住坪平夫妇那儿,于是我从坪平夫妇口中得知,彩华夫人都是单独出门,直到晚上才回来,从来没有在外留宿过。由此可见,他们密会的地方一定是在东京或邻近城市。于是我拿着土居大画家和彩华夫人的照片回到东京,加洗好几张,拜托我三十位好友帮忙,从东京开始,包括横滨、浦和、大宫、千叶一直到八王子,彻底搜查所有酒店、旅馆和餐厅。终于在距都心不远处的一间酒馆,找到他们的巢穴。他们每个月一定会去那间酒馆一两次,在那里安静闲适地消磨大半日。我同事会陪那间酒馆的老板娘和女服务生过来这儿,他们搭今早由东京发车的首班列车,预计傍晚五点左右会抵达。”

巨势博士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字条:“这是我刚收到的电报,上面写着他们已经出发了。”

巨势博士将电报摊放于茶几上,沉静地念着:“蝉丸的老板娘和女服务生,如预定搭乘首班车出发。”

“蝉丸,蝉丸,就是这间酒馆的店名。”巨势博士喃喃自语着。

光一依然镇定,泰然自若。

此时,从墙边传来碰撞声,数名刑警慌忙冲上前。只见彩华夫人的椅子倒在地上,站起来的彩华夫人紧抱胸前,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刑警来不及抱住她,只见彩华夫人全身瘫软,在地上匍匐了两三下后,身体一僵,动也不动。

夹在警员堆中的医生,赶紧趋前诊察,虽然好几个人施以人工呼吸,最后还是宣告放弃。

我突然看了光一一眼,五名刑警分站在他左右、身后,牢牢地扣住他双手。光一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凝视倒在地上的彩华夫人,恐怕只能看到一部分也说不定。

光一严峻地看着猎犬警官说:“让我过去彩华身旁吧。”

猎犬警官面露难色,低头沉默不语。

“警官大人,听到了吗?我要去她身旁,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代表我已经坦承认罪。”

猎犬警官点点头,表示允诺。

“那么请放开我的手,至少给我最后的自由。”只见光一甩开警员的手,缓慢绕着桌子走向另一边,经过巨势博士身后时,轻抚着博士的头,说:“真有你的,侦探小子,我很赏识你喔!”他一派老大哥口吻,然后跪在彩华夫人遗体前。

他执起彩华夫人的手,凝视那死去的面容良久,抬起头无奈地说:“你实在太傻了,没必要寻死啊!就算酒馆老板娘与女服务生真的来了,也不能证明什么啊!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居然提前投降,现在再也无法挽回什么了,自杀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凶手,明白吗?出于爱你的心,你最深爱的丈夫光一也将追随你而去,阿门。”

光一怜惜地抚摸夫人的手,轻轻吻着,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是凶恶的光一表达内心最深沉悲哀的模样。

光一放下夫人的手,踉跄地倒了下去,画下了人生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