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当然这两三天中,对K的担心一直使我的心头很沉重。我心里老想着,若不想个办法便觉得对不起他。而且夫人的样子和小姐的神情,又象捅我似的刺激着我,使我愈加难受。性气爽快的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在饭桌上就把这桩事情向K兜出采。而且还不能肯定地说,自那以后小姐对我格外明显的举动,不是使K变得阴郁和猜疑的原因。我的处境使我必须想个办法,把我和这个家庭之间结成的新关系告诉给K。但是一有伦理道德上的弱点,我深感自己很难办到。

我无计可施,便想请夫人再去跟K谈谈,当然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但是,若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只不过是直接与间接的区别,而丢脸却是一样的。然而,若要夫人编出一段瞎话,那夫人就一定会追问原因了。如果把一切都告诉夫人,那就等于我甘愿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自己的爱人和她母亲面前。我是不马虎的,只认为那是关于我未来的信誉问题。在结婚之前就失去爱人的信任,哪怕是一丝一毫,却仿佛是我难以忍受的不幸。

总之,我是个本想走正直的路,却失足成了个蠢货,或者说成了滑头。如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老天爷和我的心。但是,当我重新站起来,再要向前跨出一步的时候,便陷入不得不把这失足的原委诉诸于众的窘境中。我想把这件事隐瞒到底,同时又无论如何不往前走下去。于是我被钳制在这里,寸步难移。

过了五、六天之后,夫人突然问我,那件事同K说了么?我说还没有。她便追问我为什么不说。在此追问之前,我窘住了。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夫人使我震惊的话:

‘怪不得我说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对。你也不对呀,平时关系那么亲密,却装着若无其事一声不响。’

我问夫人,K当时说了些什么。夫人答道,另外也没说什么。但我执意要她详细地说说。她本来也不想隐瞒什么,便一面说没什么要紧的,一面把K的情况告诉了我。

我根据夫人的讲述推想,K似乎是以最平静的震惊来承受这最后的打击的。当K知道我和小姐之间结成的新关系时,最初说了声,是么?但是当夫人说:‘请您也高兴吧。’这时他才望着夫人的脸,露出微笑,说:‘恭喜了。’说完就走了。在打开茶室的隔扇门之前,他又回过头来问夫人:‘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接着又道: ‘我本想送些贺礼,可是没有钱,只好作罢了。’我坐在夫人面前,听了这席话,难受得好象胸头给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