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见我只顾买书,便劝我添些衣服。实际上我穿的只是农村土布。那时候,学生是不穿线织衣服的。我有个朋友,家里大概是横滨商人,家里有人过着颇为阔气的生活。有一回家里给他寄来一件纺绸小袄。大家一看都笑了起来。他害羞地作了许多辩解,把特意寄来的小袄塞在行李底下不穿了。后来大家又起哄故意让他穿。真是不走运,那件小袄爬满了虱子。大概他觉得正好吧,便把这件受人讥笑的小袄团成一团,出去散步时,顺便扔到根津的大脏水沟里了。那时我也去了。我站在桥上笑嘻嘻地望着他那所作所为,心里却丝毫没有感到这是很不应该的。

从那时来看,我大约也算是个成人了。但是,竟连为自己添置些出门衣服这样的事情也不懂得。我有个奇怪的念头,总觉得不到毕业留胡子的时候,是无需为服饰担心的。所以就对夫人说,我需要的是书籍而不是衣服。她知道我买了很多书,使问我买的书都看了么?我买的书籍中有字典,当然也有应该看却一页也没翻过的,因此我回答不出。我发现,倘若买了不需要的东西,书籍也罢,衣服也罢,横竖是一样的。况且,我也正想以蒙他们多方照顾为借口,买些小姐喜欢的衣带和布料什么的。于是便把一切托付给夫人了。

夫人不说自己去,而是要我也一起去。并说小姐也非去不可。我们这些当学生的,是在跟今天不同的气氛中成长起来的,那时还没有同年轻女人一起闲逛的习惯。当时的我比现在更是习惯的奴隶,所以多少有些踌躇,但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小姐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她那本来就白皙的肤色,又擦了厚厚的白粉,所以更惹眼了。街上的行人,都侧目看她。而且看过她后,又准是把视线转过来看我,弄得我很不自在。

我们三个人来到日本桥(东京商业区之一),买了要买的东西。买的时候挑来挑去,没料到耽搁了时间。夫人故意叫着我的名字,同我商量怎么样。她常常把衣料从小姐的肩头竖着搭在胸前,叫我后退几步看看。每次我都是这件不行啦,这件很合适啦,用成人的口气谈论着。

这些事情耽误了很长时间,待要回家时,已经该吃晚饭了。大概夫人为了对我表示谢意,便提议下饭馆,领着我走进一家叫木原店说书场的窄巷子里。这儿不但巷子狭窄,饭馆的房间也很窄。我对这一带情况一向不熟,而夫人如此熟悉,真叫我有点惊奇。

入夜我们才回到家里。第二天是星期日,我一天没出门。星期一去上学,一清早就有个同学跟我开玩笑。他故意问我什么时候结的婚。接着又夸我的妻子是个标致的美人。好象我们三个人去日本桥时,不知在哪里给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