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走后,我才舒一口气。同时又似乎总觉得不满足,好象心情还有些过意不去。也许我有些女人气。若在今天正当青年的你看来,更有如此感觉吧。但是那时候,我们大都是这样的。

夫人很少出门,即便偶尔不在家,也决不会只留下小姐和我两个人的。我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故意。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大好,可是,若仔细观察夫人的举动,又总觉得她似乎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同我接近,可是有时候却又好象暗暗对我存有戒心。所以起初遇到这样场合,常常使得我很苦闷。

我希望夫人的这种态度归结到一个方面去。因为从思想活动来说,这分明矛盾得很。但是,我对叔叔的欺骗还记忆犹新,又不能不持有再度被陷进去的疑虑。我揣测着夫人的这种态度哪是真,哪是假,然而我无法判断。不仅无从判断,而且不知她做这种玄妙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琢磨出个道理来,可又想不出,有时只归咎在女人这两个字上忍受了。总之女人就是这样的,女人终归是愚昧的。倘若我想不开的时候,便总是归结到这里。

虽然我这样蔑视女人,却又无论如何不能轻视小姐。我的理论在她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我对她简直有着近乎崇拜的爱。看到我把这宗教上的语言用在年轻女人的身上,你也许会觉得诧异吧,但我至今仍然坚信着。一直认为真正的爱情,是同宗教心一样的。每当我见到小姐的脸,便觉得自己的心情也美好起来,一想到小姐,便仿佛觉得高尚的情操马上移到了我的身上。如果说不可思议的爱情有两端,那高的一端是触动神圣的感情的,低的一端是触动情欲的,那么我的爱情,的确是抓住了那高端的极限。当然我也是人,本身是离不开情欲的,但是我那望着小姐的眼和想着小姐的心,却丝毫没有沾染一点情欲的意味。

我对那位母亲怀有反感的同时,却对她女儿的爱情越来越深,所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慢慢变得比刚来公寓的时候复杂了。但是这种变化只在内心里,几乎没有表露出来。不久,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发觉以前误解了夫人。于是我又觉得夫人对我矛盾的态度,无论哪一方都不是虚伪的了,而且也并非在交替地支配着她的心,两者一直同时并存在她的胸中。总之我观察的结果是,夫人愿意尽量让小姐同我接近,而同时又对我怀有戒心。这虽然有些矛盾,但是,怀有这种戒心的时候并不是忘记了或推翻了另一种态度。依然还是愿意让我们两个人接近的。只是提防这种接近不要超越她所认为的正当范围。那时我曾想过,我对小姐并没起过情欲的念头,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可是从那以后,我对夫人的反感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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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③ 都是东京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