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的时候已经是将要掌灯的傍晚,可是守约的先生已经不在家了。“他怕去晚了,刚刚出门。”夫人说着,把我让进先生的书房。

书房除了写字台、椅子之外,还有许多书籍,电灯光透过玻璃照着整齐漂亮的书脊。夫人让我坐在铺在火盆前的座垫上,说:“请在这儿看看书吧。”说完就出去了。我像是等候主人归来的客人一样惴惴不安,僵硬地坐在那里吸着烟。这时传来夫人在茶室同女佣人说话的声音。书房在茶室走廊尽头拐角的角落里,从房梁的位置来看离的远一些,所以反而能领略到比客厅更远的静寂。过了一阵,当夫人的语声一停,便清静下来。因为我心里总像是等待着小偷,紧张地留神着各处。

“这儿是个犄角,不适合看守。”我说。

“真是对不起,那就请往中间来一下吧,我以为你会发闷的,就送了碗茶来。如果茶室合适,就到那儿用茶吧。”

我跟着夫人出了书房。茶室里,铁壶在结晶的火盆上咝咝作响。我在这里吃了茶点。夫人怕喝茶睡不着觉,没有喝。

“先生还是常常出门赴这样的约会吗?”

“不,很少出去,近来他好像越来越讨厌和人见面。”

夫人这样说时,并没有显出特别发窘的样子,于是我就壮起胆来。

“那,只有夫人是例外吧?”

“不,我也是被讨厌的一个。”

“这不是实话。”我说,“您名字不是实话还要这样说。”

“为什么?”

“要我说呀,先生就是喜欢夫人才厌恶这个社会的。”

“你不愧是个做学问的人,倒很善于讲大道理啊。用这个同一道理不是也可以说,因为他厌恶这个社会,所以连我也讨厌起来了么?”

“这两种说法都说的过去,不过,这种场合我是正确的。”

“我不愿争论。男人就是好争论,好像很有趣似的。以为空谈一通就能解决问题。”

夫人那的言词有些厉害。但却决不是非常刺耳的,只是让人认识到自己是个又头脑的人,这里,显示了夫人那的一种自尊。她不是现代性的人,她仿佛更珍重埋藏在深处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