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墓地前方的苗圃走进去,沿着两旁种着枫树的大道走到深处。这时,在路边的茶馆里突然走出一个先生模样的人。他眼镜框映着阳光,我一直走到他的近边,才冷不防地高喊了一声:“先生!”先生突然停下来,望着我地脸:“怎么?……怎么?……”

他反复说了两遍同样地话。那声音带着一种异样地情调,回荡在白天的静寂中。我一时答不出话来。

“你是跟在我后面吗?怎么……”

先生地神态平静,声音低沉,但是他地表情中,却有一道难以形容地阴影。

我告诉了下去那个省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来给谁扫墓,我妻子没说那人地名字吗?”

“没,这可没有说。”

“是么?——对啦,她和您初次见面,当然是不会说的。”先生渐渐露出得意的样子。可是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先生和我穿过墓地向马路走去。在标有依撒伯拉某某之墓、神仆洛金之墓等等的旁边,立着一座写着“一切众生悉有佛性”的塔等等。还有写着全权公使某某的。我在刻着“安德烈”三个字的小墓前问先生;“这用外文该怎么念?”“我想应该念作Andree吧?”先生苦笑了一下说。

先生对于这些标志各种人物的墓碑式样,似乎并没有像我这样觉得滑稽和有讽刺味。我指着圆的墓石,细长的花岗岩墓碑,不停的说这说那。起初他默默听着,后来他对我说:“死这回事,你还没有认真想过吧?”我没作声,先生也就不在说什么了。

在墓地尽头,挺立着一棵遮天的大银杏树。走到树下时,先生抬头望着高高的树梢说:“再过一些时候就好看了。所有的树叶子都变黄,这一带地面便会覆盖一层金色的落叶。”原来先生每月都要在这棵树下经过一次。

对面有人正在平整土地开辟新墓地,那人放下拿锹的手瞧着我们。我们从这里向左一拐,就走上大道。

我没有要去的地方,只好跟着先生走。先生话语比平时更少,棵我并没因此而感到局促,就一起溜溜达达走着。

“马上回家么?”

“嗳嗳,也没有别的地方要去。”

两个人又默默的向南下了坡。

“先生发山不敢的墓地在那里么?”我又开口问他。

“不。”

“谁的墓——是亲戚的?”

“不。”

此外先生都没有回答。我也就不再问了。走过大约一百米远时,先生突然又提起来了:

“那里有我一个朋友的墓。”

“您每月都要给朋友扫墓么?”

“是的。”

这一天,先生除此以外没有说过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