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早就提到过,新议会特别对贵族和教士持排斥态度。这是一场真正的社会改革运动,甚至在旗帜上的题词也以民众的意志取代了上帝的意志。
十月九日,这是拉法埃特辞职的那一天,加卢瓦和让松内宣读了他们的关于旺代发生宗教动乱的报告。
他为人很聪明而又谦逊,也由此而给人以很深刻的印象。除了书籍外,是谁鼓舞了他呢?
有一位非常机智的政治家,马上就要登上舞台,而且也会出现在本书里。
议会是很宽容的。
作为议员之一的福谢仅仅要求国家停止支付那些宣称不愿意服从国家意愿的教士的津贴,但是对那些拒绝宣誓的教士中的老年人和残废者仍付给年金。
迪科走得更远些,他以宽容为理由,要求对无论宣誓与否的教士都给以自由。
最为过分的是拥护《教士的公民组织法》的主教托尔纳,他宣称教士坚持德行才拒绝宣誓。
我们不久就会知道阿维尼翁的信徒是怎样来答覆这种宽容的。
但是,对拥护《教士的公民组织法》的教士问题的辩论没有结束,就转到逃亡者问题。
这个辩论从内战到对外战争,触及到法兰西的两个伤口。福谢探讨的是神职人员问题,布里索则探讨逃亡者问题。他从有教养和人道的立场上提出问题,他提出这个问题是从一年前由于米拉波软弱而放弃这个角度来说的。
他要求大家区别对待由于惧怕而逃亡和怀有仇恨而逃亡,他要求对前者宽容,而对后者严厉。
根据他的看法,不能把公民封闭在王国之内,相反应该向他们打开大门。
他甚至不同意没收由于仇恨而逃亡的人的财产。因此,妙极了!法兰西继续给国外的孔代、朗贝斯克、夏尔·德·洛林支付薪俸。
我们马上就会看到逃亡者是怎样来报答这种仁慈的。正当福谢结束讲话时,传来了阿维尼翁的消息。
正当布里索演说完毕,传来了欧洲的消息。
随后,在西方出现一道刺目的闪光,就如燃起了一场大火,这是从美洲传来的消息。
现在先来谈谈阿维尼翁的消息。
让我们用简短的几句话来说说这第二个罗马的故事。一三O四年伯努瓦十一世突然去世,引起人们纷纷议论。因此有人说他是被无花果毒死的。
曾经假手科洛纳,侮辱过波尼法斯八世的美男子菲利浦非常关注这个选举教皇的会场所在地,佩鲁贾。
很久以来,他就有意把教廷迁出罗马,搬到法国来―一下子把它置于自己的喙下一一能按他的心意开展活动,而且正如米什莱所说的:“以便向教廷口授可以从中得到好处的教皇谕旨,不择手段地利用人民认为教廷不会犯错误的信任为法兰西家族树立起像古犹太法律家和税收官那样的圣灵。”
有一天,他那里来了一个疲惫不堪,几乎语不成声,浑身沾满尘土的信使。
他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在选举教皇的会场里,亲法派和反法派的力量势均力敌,以致无法选出教皇,人们正在议论要在另一个城市重新召开选举教皇会议。
这个办法可一点也不合佩鲁贾人的心意,他们决心要维护在自己城市里选举教皇的荣誉。
他们采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
他们在选举会场周围用绳索围起来,阻拦给会场里的枢机主教送食物饮料。
枢机主教高声呼叫。
“任命一个教皇,”佩鲁贾人大声说,“你们就可以得到吃的和喝的。”
枢机主教们坚持了二十四个小时。
在二十四个小时后.他们作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是:由反法派推选出三名枢机主教,而亲法派则从这三名候选人中选出一名教皇。
反法派推选了三名曾被美男子菲利浦宣布为敌人的枢机主教。
在这三名美男子菲利浦的敌人中有一个是贝特朗·德·戈,他是波尔多的大主教,大家知道,要说他是美男子菲利浦的敌人,倒不如说是专为自己利益打算的朋友。
一个带着这个消息的信使走了。
就是这个信使在历经四天四夜的长途跋涉,到达时已经疲惫得奄奄一息。
时间已经不允许再有片刻耽搁。
菲利浦派了一名信使到贝特朗·德·戈那里去,后者还完全不晓得自己已经承受了高级使命。菲利浦约他在桑德利森林里见面。
这是一个阴暗的夜晚,正是那种适宜于在三岔路口召魂显灵的夜晚。完全是那种为了要获得非凡的本领而召唤魔鬼,而且立誓效忠魔鬼,拜倒在撒旦脚下的那种情景。
可能是为了让大主教放心,大家开始还是做弥撤,随后,在祭台上举扬圣体时,国王和高级神职人员互相发誓保守秘密,接着熄灭圣烛,教堂的住持教士走了,几个侍童手捧十字架和圣器跟着一起走了。这好像是害怕对于马上要发生的事情成为无声的见证的一种亵渎。
只有大主教和国王单独留了下来。
是谁把我们要讲的事情说给维拉尼这个我们正在阅读他的著作的人听的呢?
也许是撒旦,他肯定是这次会见的第三者。
“大主教,”国王对贝特朗·德·戈说,“我完全有权力凭我的意愿来左右你成为教皇,为此我才到你这里来。”
“用什么来证明?”贝特朗·德·戈问道。
“证明就是这个,”国王说。
他把他的枢机主教的信递给贝特朗。他们在信中写的不是告诉国王已经作出了决定,而是改成了问国王他们应该选谁。“我怎样做才能当上教皇呢?”加斯科尼人俯身拜倒在美男子菲利浦脚下,欣喜若狂地问。
“你要保证,”国王回答,“做到我向你提出的六个要求。”
“请讲吧,我的国王,”贝特朗·德·戈答道,“我是您的臣民,我必须听命于您。”
国王叫他站起来,在他的嘴上吻了一下,对他讲:“我向你提出的是下面这六个要求……”
贝特朗·德·戈俯首恭听,因为他倒不怕国王的要求会有损于他的灵魂,而是怕提出一些办不到的事情。
“第一个要求,”菲利浦说,“你要在我和教会之间进行斡旋,重归于好,还有原有我在阿纳尼逮捕波尼法斯八世所犯的罪行。”
“好的!”贝特朗·德·戈急忙应承。
“第二个要求是要你亲自主持我和我的一家人领圣体。”非利浦已经被驱逐出教。
“同意!”贝特朗·德·戈说,他有点奇怪赐予他的是那么多,而要求他做的竟会那么少。
的确,还有四个要求还没有提出来呢。
“第三个要求是你得答应我在五年内向王国境内的神职人员征收所得税,以资助我对弗兰德尔的战争。”
“我同意!”
“第四个要求是你要取消和推翻波尼法斯教皇的谕旨:Auseullafili!。”
“同意!同意!”
“第五个要求是你要恢复马尔科·雅科波和皮埃特鲁·德·科洛纳老爷的枢机主教职位,并要求你和他们一起让我的几个朋友当上枢机主教。”
“同意!同意!同意!”
接下来,菲利浦却停住不说了。
“那么第六个要求呢?陛下!”大主教不安地问道。“这第六个要求,”美男子菲利浦答道,“我保留提出这个要求的时间和场合,因为这是一件机密大事。”
“机密大事?,贝特朗·德·戈重复一遍。
“首先,它是那么重大而且机密,”国王说,“我要你凭十字架向我发誓。”
他随后从胸前取下十字架伸向大主教。
大主教毫不犹像,这是最后一道要跨越的沟渠.跨越这道沟菜,就可以登上教皇的宝座。
他把手按在救世主的塑像上,以坚定的语气宣誓。
“我发誓,”他说。
“很好!”国王说,“那么你现在愿意在我的王国中哪一座城市里加冕?”
“里昂。”
“随我来!你是教皇了,并命名为克雷芒五世。”
克雷芒五世跟在美男子菲利浦身后走着,但是他内心对他的主子保留下来他应做的第六个要求非常不安。
直到向他提出这个保留的要求时,他感到这要求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而且,他办这件事毫不费力,这就是要求打破圣殿骑士团的规矩。
这一切肯定是完全不合上帝的心意的,这就是为什么上帝要用明显的方式来表示他的不满。
当队伍从克雷芒五世加冕的教堂里出来,经过一道上面站满了观众的墙前时,它倒塌下来,压伤了国王,压死了布列塔尼公爵,而教皇则跌倒在地。
教皇的三重冠跌在地上,这个教皇职权的标记滚进了阴沟。八天之后,在新教皇举办的宴会上,教皇陛下的人和枢机主教的人互相吵了起来。
教皇的兄长要想劝架,被杀死了。
这是凶兆。
接着这个事例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凶兆。教皇勒索教会,但一个女人却勒索教皇,这个女人就是漂亮的布律尼桑德。按当时编年史作者的话来说,基督教教徒在她身上花的钱比在教徒公墓上花的钱还要多。
但是,教皇一次次地履行了他的诺言,这个教皇是属于菲利浦的教皇,成为他的一只早上和晚上都会下金蛋的鸡,而且还受到威胁,如果不下蛋就要杀鸡取蛋。
他正像威尼斯商人那样,每天在债务人的四肢上就他认为合适的地方割下一斤肉。
最后,宣告教皇波尼法斯为异端分子和伪教皇,撤销了驱逐国王出教的谕旨,同意对神职人员征收五年税收,任命十二名忠于国王的枢机主教,撤销波尼法斯不准美男子菲利浦动用神职人员钱财的谕旨,取消圣殿骑士团,而且逮捕圣殿骑士团骑士―一三O八年五月一日奥地利皇帝阿尔贝去世。因此,美男子菲利浦就打起任命他的弟弟夏尔·德·瓦洛亚为奥地利皇帝的念头。
这还是要克雷芒五世去玩弄手法来达到这个目的。被出卖的人继续受着奴役:这个可怜的贝特朗·德·戈被笼上了鞍和辔,不得不驮着法兰西国王一直驶到地狱里。最后,他产生了把骑在身上的叫人受不了的骑士掀翻在地的想法。
克雷芒五世表面上公开显示有利于夏尔·德·瓦洛亚,但背地里却反对他,
从这个时候起,他要想离开这个王国是顺理成章的了。教皇的生命在国王的土地上是非常不安全,因为任命的十二名枢机主教使选举未来教皇的权力抓在法兰西国王的手中。克雷芒五世想起了伯努瓦十一的无花果。
他去列普瓦提埃。
他终于得以在晚上脱逃,而且来到阿维尼翁。
要说清楚阿维尼翁的情况却不是一件易事。
这是法兰西的领土,但也可以说不是法兰西的领土。这是一个边境地区,一块庇护地,帝国的残迹,一座老式的自由城市,像圣马力诺一样的共和国。
不过,它由两个国王治理。
那不勒斯国王作为普罗旺斯伯爵。
法兰西国王作为图卢兹伯爵。
两个人对何维尼翁各自有一半领主权。
谁也无权到对方统治的土地上捕捉逃亡者。
克雷芒五世当然是逃到阿维尼翁属于那不勒斯国王统治的那一部分土地上去。
但是,他逃脱了美男子菲利浦之手,却逃脱不了圣殿骑士团首脑人的诅咒。
雅克·德·莫莱在登上斯德岛上焚烧着木柴的土台时,以神的名义诅咒加害于他的两名刽子手,在他们的被害人限令下,当年年底要在上帝面前受审。
克雷芒五世第一个应了这个阴郁的要求,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的宫殿起火,“从此,”他的传记里这样写着,“他失去了欢乐,再也活不下去了。”
七个月之后,轮到菲利浦了。
他是怎样死的呢?
对子他的死有两种说法。
无论哪一种看来都像是上帝之手发出的报应。
索瓦热的编年史中说他是死于打猎。
“他看到那头鹿朝他奔来,就抽出宝剑,用马刺刺马迎上去,想刺那头鹿,却撞上了一棵大树,树是那么坚硬,这位富有经验的国王摔倒在地,心脏严重受伤,被抬到了科尔贝。”
按编年史说法,他在那里病势加剧,濒于死亡。
可见病势已经严重到极点。
相反,纪尧姆·德·南吉是这样来描述蒙一尚一皮埃勒的胜利者的死亡情况的。
“法兰西国王菲利浦患了一种慢性病,医生们都不知道病因,这使医生和其他人感到奇怪和惊愕。无论从脉象还是尿液都表明他得了病而且濒临绝境。最后,他的手下人将他转送到他的出生地,枫丹白露……这里,他在很多人面前,在他们的注视下非常热烈虔诚地接受临终圣事,在怀着真正的信仰基督的忏悔中安详地魂归造物主,那年正好是他统治国家的三十个年头,那天正好是圣安德烈使徒圣名瞻礼日的前夜。”
一直到但丁为止没有人认为他是枉死的。
他是被一头野猪裂腹而死的。
“他是受到猛击而死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在塞纳河边伪造货币的骗子手!”
继克雷芒五世之后住在阿维尼翁的教皇有约翰二十二世、伯努瓦十二世、克雷芒六世,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买下阿维尼翁。克雷芒六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一个尚未成年的年轻女人,让娜·德·那不勒斯。我们并没有说这是出售,而是为了赦免她的情夫所犯谋杀罪行而作的赠与。
她在成年后,宣布不同意这个让与。但是克雷芒六世不答应,而且始终不肯答应。
因此在一三七七年,当格雷古瓦十一世把教廷迁回罗马时,阿维尼翁仍由一名教皇特使治理,一切听命于罗马教廷。
直到一七九一年在发生导致这一段漫长的离题话的几件大事时,一直保持着老样子。
正因为阿维尼翁被那不勒斯国王即普罗旺斯伯爵和法兰西国王即图卢兹伯爵分治,当时的阿维尼翁被分成两半,一半为教士们的阿维尼翁,一半为商人们的阿维尼翁。
教士们的阿维尼翁有一百座教堂,二百个修道院,还有教皇的皇宫。
商人们的阿维尼翁有河流、织丝工人、商品转口,从里昂到马赛,从尼姆到都灵。
在这个倒霉的城市里,可以说分成国王的法兰西人和教皇的法兰西人。
法国的法兰西人是一些地地道道的法兰西人,意大利的法兰西人则差不多就是意大利人。
法国的法兰西人是一些商人,为了谋生、养家糊口而苦心经营,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买卖并不兴隆。
意大利的法兰西人就是那些教士,他们什么都不缺,有钱有势,这是一些修道院长、主教、大主教、枢机主教,他们悠闲得很,风雅,放肆,是一些贵夫人的侍从,普通妇女的主人,在他们经过时,她们就跪下吻他们的白皙的手。
要看一看一个典型人物吗?
就以那个修道院长美男子莫里来说,如果他生在这块伯爵领地的话,他是这块领地上法国的意大利人,他是一个制鞋商的儿子,他有洛曾那种贵族气派,像克莱蒙一托内尔那样傲慢,像一个走狗那样蛮横无礼。
各个地方的孩子通常在成年之前,都是富有感情,相互友爱。在阿维尼翁,人们却是在仇恨中诞生的。
一七九一年九月十四日―制宪会议时代―国王的一道法令把韦内森伯爵领地并进法兰西的阿维尼翁。
一年之后,阿维尼翁有时落在亲法派人手中,有时落在反法派手中。
风暴肇始于一七九O年。
有一天夜里,教皇主义者悬挂起一个涂着三种颜色的模拟人像作消遣。
早上,一看到这个景象,阿维尼翁的民众气得跳起来了。人们把无力反抗的四名教皇主义者―两名贵族、一名商人、一名工人―从各自的家中拉出来,在挂模拟人像的地方吊死了。
亲法派以两名青年为领袖:迪普拉和曼维埃尔,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名叫莱斯居埃。
后者是一个很会讲话的法兰西人,是庇卡底人,为人热情和多思,作为市政厅的公证人和秘书定居于阿维尼翁。
这三个领袖建立了一支军队,约有两三千人,试图出征卡尔庞特腊,但没有成功。
下了一场夹着冰雹的大雨,从旺多山上冲下来的雨水冲垮了曼维埃尔、迪普拉和莱斯居埃的军队,好似风暴打垮了菲利浦二世的舰队一样。
是谁使这场奇迹般的雨水冲下来的呢?是谁有力量来冲垮这一支革命军队呢?
圣母马利亚!
但是迪普拉、曼维埃尔和莱斯居埃怀疑一个名叫帕图斯骑士的卡塔卢尼亚人。他们让他当将军,也只有他才能在这场奇迹中可以充当圣母的助手,他们抬举他,把这个事件归咎于他。
在阿维尼翁,对叛徒出卖立即作出了裁决:处决叛徒。
帕图斯被杀死了。
然而,这些代表亲法派的军队是由哪些人组成的呢?农民、搬运夫和逃兵。
要想从民众中找一个人来指挥这些老百姓。
大家认为一个名叫马蒂厄·儒弗,而他自称儒尔当的人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出生于皮伊昂韦莱附近的圣鞠斯特,原先是个赶骡马的,后来又当过兵,随后在巴黎当小酒店老板。
他在阿维尼翁卖茜草染料。
这是一个夸口杀过人,吹嘘犯过罪的人。
他给人看过一把大马刀,说是在十月六日用这把刀砍掉过巴士底狱典狱长的人头,砍断过两名卫兵的身体。
民众一半出于嘲笑,一半也有点害怕,在他自称的儒尔当绰号之外,又赠他一个砍头的外号。
迪普拉、曼维埃尔、莱斯居埃和他们的将军,砍头的儒尔当,在很长时间里是这座城市的主宰者,以致人们开始对他们不再那么害怕了。
一场秘密的规模巨大的阴谋正在组织起来反对他们,教士的阴谋非常诡诈、阴险。
这是涉及到要唤起宗教激情。
一个法国革命军人的妻子分娩了一个没有长手臂的孩子,谣言传播开来,说是这个革命党人在拿走教堂里一个银制天使时,把它的手臂给弄断了。
孩子的残废就是上天给予的惩罚。
孩子的父亲不得不躲起来,否则人们会把他撕成碎块,甚至也不打听一下哪一座教堂的天使被偷:
尤其因为是圣母马利亚保护着那些在布列塔尼称为朱安党人,在阿维尼翁称为教皇主义者的保主党人。
一七八九年,圣母马利亚在巴克街上的一座教堂里流泪。一七九O年,圣母马利亚在旺代的小树林的一棵古老的橡树后面显圣。
一七九一年,圣母马利亚向迪普拉和曼维埃尔军队的脸上刮冰雹,冲垮了这支军队。
最后,在科尔德利的教堂里,她可能由于阿维尼翁民众的无动于衷而感到惭愧得红了脸。
这最后一个奇迹,在受到妇女们的证实后―男人们对这种事是不太相信的-―不等另一个传闻在阿维尼翁传播开来,就已经把神明提高到某种高度。
一个大的银器箱已经被搬运出城。
第二天,已经不是一只箱子而是六只箱子。
再下一天,已经是装得满满的十八只箱子。
那么这十八只箱子里装的是哪些银器呢?
有人说这是亲法派在离城时把当铺的财产一起带走了。这条新闻在城里刮起了一股暴风雨来临时的狂风,这股风就是介乎虎啸和蛇鸣之间的骚乱中嘘嘘作响的著名的“祖祖”歌。
阿维尼翁是够惨的了,每个人都卷了进去。
尽管最穷的人卷进去的东西不多,但他们也以为自己给毁了。
有钱人丢失了一百万是破产,而穷人丢失一些不重要东西也是破产:一切都是相对的。
事情发生在十月十六日,一个星期日的早晨。
郊区的农民都到城里来望弥撒。
在那个时代里没有武装就别想走路,因此他们都是有武器的。
时机真是选得太好了,再说,搞得也非常出色。
在那里,既不分亲法派也不分反法派。要有就是有小偷.就是犯了可耻的偷窃、偷窃穷人的钱的小偷!
人群涌向科尔德利教堂,农民、市民、手艺人、脚夫、白的、红的、三色的,叫喊着市政府应该在这个时刻刻不容缓地由它的秘书菜斯居埃这个工具向他们作出汇报。
民众为什么对莱斯居埃那么愤恨?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一个人要被粗暴地夺走生命时,就会有一系列不幸发生。
莱斯居埃突然被带到教堂的中间。
他逃进了市政议会,但被认出来了,给抓了起来一其实不是抓―一是被拳打、脚踢、棍击推进教堂里的。
这个倒霉的人,一旦进了教堂,反而又冷漠镇静起来,登上了讲道坛,开始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件难事,他只要说:“向民众打开当铺大门让他们看看,他们就会看到指控我们带走的东西还在那里。”
他开始讲话:
“弟兄们,我认为革命是必需的,我尽力赞助这场革命……”但有人不让他再说下去,有人怕他把事情弄清楚。可怕的“祖祖”的激烈刺耳声像密斯脱拉风阻止了他的讲话。
一个脚夫登上了讲道坛站在他的身后,并把他扔进了人群。从这时起,那种围猎成功的呼声响起来了。
人们把他拖向祭坛。
应该在这个地方杀死革命党人,用祭品来取悦圣母马利亚,人们正是用她的名义来干这件事的。
在祭坛上,他还活着,在那些杀人犯手中挣脱出来,而且逃进了神职祷告席。
有一只好心的手给了他一张可以写字的东西。
他应该把没有时间讲出来的话写下来。
出乎意外的援助给他片刻的缓解。
一个布列塔尼的世家子弟因为到马赛去而偶然途经此地,进入了教堂,而且同情这个可怜的受害者。由于布列塔尼人的勇敢和执拗,他想救他脱身,有两到三次,他挡开了向他击来的木棍和刀子,嘴里喊道:“先生们,要讲法律!先生们,要讲体面!先生们,要讲人道!''
刀子和木棍都冲他来了,但是,他在刀子和木棍下,仍然用身体来遮掩莱斯居埃,一面口中喊着:“先生们,要讲人道!”
最后,民众对等了这么久还没有得到他们的猎物感到不耐烦了,就轮到要抓这个世家子弟,而且要把他拖出去吊死。
但是,这时有三个男人出来解救了这个陌生人,大声说:“让我们先来结果莱斯居埃,我们以后再跟他算帐。”民众懂得这个道理很正确,就放开了这个布列塔尼人。他们逼得他赶忙逃掉。
他是德·罗泽利先生。
莱斯居埃没有时间写了。他还有点时间,他的证明书还没有宣读:喧闹得太厉害了。
但是.在喧闹声中,莱斯居埃发现在祭坛后面有一道通向外面的小门,如果他能逃到门边,他就能得救!
大家认为他吓得瘫倒了,他却向门那边扑过去。
在莱斯居埃将要到达门边时,凶手们被这件意外事情给惊呆了。但是,在祭坛边,有一个塔夫绸纺织工人在他头上猛烈地打了一棍,劲使得那么大,竟然把棍子也打断了。
莱斯居埃感到晕头转向,像一头牛似的笨重地倒在地上。他正好滚到了他们想要他去的地方―祭坛边。
当时,妇女们为了惩罚他的嘴―这张嘴曾经大声说过“自由万岁!”,这种革命党的亵渎神明的话―把这张嘴的嘴唇切割得像花边一样,男人们则在他的肚皮上跳舞,像用石块压倒圣艾蒂安那样把他压倒在地。
莱斯居埃满嘴鲜血高声大叫,
“我求求你们,兄弟们,要讲人道,姊妹们,让我死了吧!”
这个要求太高了,大家对他的惩罚是要让他死前经受剧烈的痛苦。
他一直拖到傍晚才死去。
这个不幸的人慢慢地品尝着死亡全过程的味道。这就是传到立法议会对福谢的仁慈的演说作出答覆的消息。
确实在第三天传来了另一条消息。
迪普拉和儒尔当对发生这件事有了警觉。
哪里去找那些分散了的人呢?
迪普拉有一个想法,敲打那口著名的银钟来集合人。这口钟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敲响:教皇的圣职授任礼和教皇去世。这口钟的声音很奇特,有点神秘,很不平常。
钟声产生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
它使教皇派个个心惊胆颤,使革命党人鼓起了勇气。听到这种以前从没有听到过的警钟声,从农村来的人都跑出城去,各自向自己家里逃去。
儒尔当靠这口银钟的召唤,把他的人集合起来近三百人。他重新占领了城门,留下一百五十人守卫。
他自己带着另外那一百五十人向科尔德利进军。
他有两尊大炮,瞄准人群,盲目射击。
随后,他走进教堂。
教堂里空荡荡,莱斯居埃在圣母马利亚脚边发出嘶哑的垂死喘气声。圣母显示了那么多的奇迹,但不肯仁慈地伸手来救救这个不幸的人。
他似乎不会死,这个鲜血淋漓的人遍体鳞伤,他正渴望着能活下来。
人们抬着他穿过各条街道,在队伍经过之处,住户们到处都关上自己的窗户,而且高声说:
“我没有去过科尔德利教堂!”
儒尔当和他的一百五十人恣意行动,足以使阿维尼翁和三万居民大乱,恐怖气氛非常浓厚。
他们的所作所为是马拉和帕尼斯九月二日在巴黎所作所为的雏形。
往后我们将会看到为什么提到了马拉和帕尼斯,却不提丹东。
人们屠杀了七十个人,而有八十个倒霉蛋被他们投入格拉西埃尔塔楼中主教的地牢里。
那里的人称它为特鲁伊利阿斯塔楼。
瞧,消息传来了,这种可怕的报复使人忘却了莱斯居埃之死。
至于那些布里索要加以保护并且要为他们敞开法国大门的流亡贵族,我们来看看他们在国外究竟干些什么。
他们使奥地利和普鲁士言归于好,使两个天敌成为朋友。
他们使俄罗斯不准法国的大使在彼得堡的街上露面,以及派遣一名大臣到科布伦茨的流亡贵族那里去。
他们使贝尔纳惩罚一座瑞士城市,因为这座城市里唱过革命的《行啦歌》。
他们使卢梭的故乡,日内瓦―它曾为法兰西完成的革命事业作了那么多事―把它的大炮口指向我们。
他们使列日主教拒绝接见法国大使。
确实,这些国王自己干的是另外一些事。
俄罗斯和瑞典原封不动地退回路易十六的密封快信,路易十六在信里通知他们,他赞成宪法。
西班牙拒绝接受快信,而且把一个法国人交给宗教裁判所,这个人只能以自杀来逃避穿上地狱服(宗教裁判所给判处火刑者穿着的黄色衣服。)。
威尼斯在十人委员会的命令下,夜里把一名被绞死的人陈尸圣马克广场,并且在身上附有一张简单的布告:
因系共济会会员而被绞死……
最后,皇帝和普鲁士国王作了答复,但答复中充满了威胁口吻。
“我们希望,”他们说,“能告知您必须认真采取防范措施以防止那些已经引起悲惨预兆的事件的重演。”
这样,在旺代发生了内战,在南方爆发了内战,与国外发生战争的威胁笼罩各地。
随后,从大西洋的另一边,传来了小岛上遭屠杀的全体民众的呼声。
那边究竟对西方发生了些什么事?这些不愿再忍受挨打的黑人奴隶是些什么人?是谁在杀死他们?
这些人是圣多明各的黑人,他们采取了流血的报复手段!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简单地讲―就是说,讲得要比阿维尼翁的情况简略些:阿维尼翁是太吸引人了一一我们将要简单地讲明是些什么事。制宪会议曾经答应给黑人以自由。
奥热是年轻的黑白混血儿,我很了解他,他为人勇敢、热情和忠诚,再次漂洋过海带来了刚刚颁布的解放奴隶的法令。虽然法令还没有传达到官方人员,但奥热急于自己的解放,要求总督公布法令。
总督命令将他逮捕。奥热逃到该岛的西班牙统治区。
西班牙当局―大家知道西班牙对革命的态度一一西班牙当局把他交了出去。
奥热被活活处以车轮刑。
接着是一场白色恐怖。人们假设奥热在这个岛上有许多同谋,种植园主自任审判官,死刑人数大量增加。
六千名黑人在一个夜里发动起义,白人们在熊熊烈火中才被惊醒,这场大火吞没了那些大种植园。
八天之后,大火在血泊中熄灭了。
法国将会怎么干呢?这头可怜的蝾螈正蛰伏在火焰圈中。下面就会看到它是怎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