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马里亚的山洞

洛克马里亚的地道离开防波堤相当远,所以两个朋友不得不在到达以前尽量节省使用他们的力气。

此外,夜深了,要塞里响过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随身带满了钱和武器。

他们走在防波堤和地道之间的荒野上,细心听着一切声音,尽力躲开一切埋伏。

不时地,在他们小心避开的左边的大路上,走过一些因为听到国王军队登陆以后从岛中心逃出来的人。

阿拉密斯和波尔朵斯藏在岩石凹进去的地方,听着那些全身发抖逃跑着的可怜的人讲的话。那些人带着他们最珍贵的财产。他们听着那些人的抱怨,想从这里面了解到和自己有关的事。

他们飞快地跑起来,不过经常谨慎地站住一会儿,这样断断续续地终于跑到了那些深邃的山洞。有远见的瓦纳主教早就小心地用滚筒把一只能够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出海的很好的小船运到了这儿。

“我的好朋友,”波尔朵斯大声地喘了一口气以后,说,“我看,我们已经到了。可是我想您曾经对我说过有三个人,有三个仆人会陪我们一起走。我可没有看见他们,他们在哪儿呀?”

“您怎么会看到他们呢,亲爱的波尔朵斯?”阿拉密斯回答说。

“他们肯定在岩洞里等我们。毫无疑问,他们干完了这个艰苦的活以后,想休息一会儿。”

阿拉密斯看到波尔朵斯准备走进地道,拦住了他。

“我的好朋友,”他对巨人说,“您愿不愿意让我走在头里?我知道我对我们的人交代过的信号,我们的人如果听不见,可能会朝您开枪,或者在暗处向您掷刀子。”

“走吧,亲爱的阿拉密斯,您在头里走吧,您是个十分明智十分谨慎的人,走吧。而且,我对您说过的那种疲劳感觉现在又来了”

阿拉密斯让波尔朵斯坐在山洞口,他自己低下头,走进山洞,一面走一面学猫头鹰叫。

一声哀怨的咕咕叫声,一声仅仅勉强能听得见的低叫声,在地道的深处回答他。

阿拉密斯继续小心地往前走,不久他听到了和他第一个发出的叫声同样的叫声,他立刻站住了,这个声音是从离开他十步远的地方发出来的。

“是您在那儿吗,伊夫?”主教说。

“是的,大人。戈昂内克也在这儿。他的儿子陪着我们。”

“好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人。”

“您上洞口去,我的好伊夫,您会在那儿找到皮埃尔丰的爵爷,他跑得太累正在那儿休息。如果万一他不能走的话,你们就把他抬到我身边来。”

三个布列塔尼人照他的话去做。不过阿拉密斯对他的仆人们的叮嘱没有什么用。波尔朵斯已经精神抖擞地向下走来了。他的沉重的脚步声在山洞中间回响着。构成山洞、支撑山洞的全是燧石和花岗石的柱子。

布拉西安的爵爷一赶到主教身边,布列塔尼人就点亮了他们准备好的一盏灯,波尔朵斯要他的朋友放心,他觉得他和平常一样有力气了。

“我们去看看那只小船吧,”阿拉密斯说,“我们首先检查一下船上放的东西。”

“不要离灯光太近,“船老大伊夫说,“因为,正象您一直叮嘱我的那样,大人,我把您从要塞里带出来给我的火药桶和火枪弹药都放在您知道的那只箱子里,藏在船尾的长凳底下。”

“好,”阿拉密斯说。

他亲自拿过灯,仔细地察看小船的每个部分,他就象一个明知面对危险、却毫不胆怯糊涂的人那样小心谨慎。

小船很长,很轻,吃水浅,龙骨细长,总之,是美丽岛上一直在精心制造的那种船,船边略高一点,在水上很结实,很好操纵,船上备着木板,遇到易变的天气,就把木板搭成桥形,海浪在上面掠过去,可以保护桨手。

放在船头和船尾长凳底下的两只关得很紧的箱子里,阿拉密斯看到了面包、饼干、干果、一大块肥肉、好些盛着淡水的羊皮袋。这一切足够一些不是去远航的人需要的了,如果有必要他们就再补充。

武器有八支火枪和八支骑兵手枪,全都装好了弹药,随时能够使用。船上还有发生意外情况时用的备用桨,船头的叫做三角帆的小帆,是在桨手划桨的同时帮助小船前进的,当微风吹起的时候,它很有用,而且也不给小船增加负担。

阿拉密斯一一看完了所有的东西以后,对他检查的结果表示满意。

“我们来考虑一下,”他说,“亲爱的波尔朵斯,好知道是不是应该设法让船从山洞的没有人知道的那一头出去,我们顺着地道里黑暗的斜坡走,或者,最好是在露天里,使小船顺着滚筒在欧石南丛中滚过去,同时压平小悬崖上的道路,这个小悬崖还没有二十尺高,悬崖脚下,在涨潮的时候,有三四英寻深的水浸没了底部。”

“这没有什么关系,大人,”船老大伊夫恭敬地说;“可是我不相信地道的斜坡上和在我们不得不在那儿滚动小船的黑暗里,道路会象在露天里那么好走。我非常熟悉悬崖,我可以向你们证明,悬崖就象花园的草坪一样平坦,相反,山洞的内部倒是高低不平,大人,而且在那一头的出口处,我们将遇到通向大海的羊肠小道,也许小船到了那儿过不去。”

“我曾经估量过,”主教回答道,“我相信小船过得去。”

“好吧,我希望能这样,大人,”船老大还是坚持他的看法,他说,“可是大人知道得很清楚,为了使小船到达小道的那一头,一定要抬起一块底下经常有狐狸走来走去的巨石,它象一座门一样封住了小道。”

“有人会抬起它的,”波尔朵斯说,“这算不了什么。”

“啊!我知道大人有十个人的力气,”伊夫说,“不过,这对大人来说,是十分吃力的事。”

“我认为船老大说的可能有道理,”阿拉密斯说,“我们试着在露天走吧。”

“大人,”这个渔夫继续说道,“何况在天亮以前,我们不可能上船,有那么多的活要干,天一亮,在山洞上部派一个好的岗哨对我们很有必要,甚至是不可缺少的了,他可以监视那些守候着我们的驳船和巡逻船。”

“是的,伊夫,是的,您的话是对的.我们从悬崖上面走。”

三个健壮的布列塔尼人把他们的滚筒放在船底下,把船向前推着,这时候,从远远的田野传来了狗叫声。阿拉密斯快步冲出了山洞;波尔朵斯跟在他的后面。

黎明给海浪和原野染上了紫红色和珍珠色;在朦胧的曙光里,看得清凄凉的枞树在石头上弯着腰,乌鸦飞成长长的一群群,它们的黑翅膀掠过了贫瘾的荞麦田。

还要过一刻钟天才会大亮。已经醒来的鸟儿快乐地用歌声向整个自然界通报天明。

刚才听见的狗叫声,使三个准备移动小船的人停了下来,引得阿拉密斯和波尔朵斯走出山洞,现在在一个很深的峡谷里继续叫着,那儿离山洞大约有一里路远。

“那是一群猎狗,”波尔朵斯说,;“那些狗放出来是跟踪足迹的。”

“那是怎么回事呢?谁会在这样的时候打猎呢?”阿拉密斯说。

“特别是在这一带,”波尔朵斯继续说,“大家都担心国王的军队会上这儿来!”

“声音近了。是的您说得对,波尔朵斯,那些狗是在追踪。”

“啊呀!”阿拉密斯突然叫道,“伊夫,伊夫,快来!”

伊夫跑了过来,把还拿在手上的滚筒丢下,他正要把它放到船底下去,主教的叫喊中断了他要干的活。

“船老大,这样的打猎是怎么回事?”波尔朵斯说。

“大人,”布列塔尼人说,“我也一点儿不明白。洛克马里亚的爵爷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打猎的。不会的;不过,那些狗……”

“除非它们是从窝里逃出来的。”

“不,”戈昂内克说,“那不是洛克马里亚的爵爷的狗。”

“为了小心起见,”阿拉密斯说,“我们回山洞里去吧,声音明显地越来越近,我们马上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走回洞里,可是他们在黑暗里没有走上一百步远,一个好象受惊的动物发出的嘶哑的叹息声在山洞里响起来。一只狐狸惊恐地喘着气,闪电般快地从这几个逃跑者前面跑过去,跳过了小船,留下一股刺鼻的躁气,跑不见了。那股气味在地道的低矮的拱顶底下好几秒钟还没有消失。

“狐狸!”几个布列塔尼人象猎人那样又惊又喜地叫起来。

“我们真是倒霉!”主教说,“我们藏身的地方给发现了。”

“怎么回事?.波尔朵斯说“我们害怕一只狐狸?”

“嗨!我的朋友,您说些什么呀,您担心们么抓狸?问题不在狐狸,见鬼!可是,您不知道吗,波尔朵斯,狐狸后面就是狗,狗后面就是人?”

波尔朵斯低下了头。

好易为了证实阿拉密斯的话一样,他们听见低声嗥叫着的猎狗象飞一样快地跟着狐狸的足迹奔来。

六只追逐猎物的猎狗同时从那片小荒地跑出来,它们不住地叫着,仿佛奏着凯旋的军乐。

“那边狗来了,”阿拉密斯说,他藏在两块岩石间的裂口中窥伺着,“那些猎人是什么人呢,在现在这个时候?”

“如果是洛克马里亚的爵爷,”船老大说,“他会放狗来搜索山洞的,因为他熟悉它们,而他自己不会进来,他完全相信狐狸将从山洞的另一头出去,他会去那儿候着。”

“这不是洛克马里亚的爵爷在打猎,”主教说着,不由自主地脸色变得苍白。

“那么,是什么人?”波尔朵斯说。

“瞧。”

波尔朵斯眼睛向裂口外面望去,他看到在小山顶上有十几个骑马的人,赶着马跟随猎狗向前奔,同时嘴里大声叫喊:“追啊①!”

“卫士!”他说。

“是的,我的朋友,国王的卫士。”

①原文指猎人发现猎物时驱使猎狗追捕的喊声。

“大人,您说是国王的卫士?”那几个布列塔尼人叫起来,他们脸也发白了。

“领头的是比斯卡拉,他骑的是我的那匹灰马,”阿拉密斯继续说。

猎狗就在这时候跑进了山洞里,如同一阵雪崩一样,山洞的深处充满了它们震耳欲聋的叫声。

“见鬼!”阿拉密斯看到危险肯定不能避免,反而恢复了镇定。“我知道我们完了;不过,至少我们还有一个机会。如果卫士眼着他们的猎狗过来,发觉山洞有一个出口,那就不再有希望了,因为,他们进来以后,就会发现小船和我们。一定不能让狗从地道里出去。一定不能让狗的主人进洞。”

“说得对,”波尔朵斯说。

“您知道,”主教带着下命令的时候那样迅速果断的口气又说道,“那儿有六条狗,它们将不得不停在那块大石头那儿,因为狐狸是从大石头底下钻进去的,可是大石头的口子非常狭小,在那儿捉住它们,把它们杀掉。”

几个布列塔尼人拿着刀子冲了过去。

几分钟以后,响起了一片呻吟声和临死时的长吠声,接着,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好,”阿拉密斯冷静地说,“现在该对付狗的主人啦!”

“怎么对付他们?”波尔朵斯说。

“我们躲起来,等他们来,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波尔朵斯问。

“他们有十六个人,”阿拉密斯说,“至少暂时是这样。”

“而旦都有很好的武器,”波尔朵斯带着安慰的微笑说。

“这要花十分钟时间,”阿拉密斯说,“来吧!”

他十分果断地拿起一支火枪,用嘴咬住一把猎刀。

“伊夫,戈昂内克和他的儿子,”阿拉密斯继续说,“给我们传送火枪。波尔朵斯,您等他们走到跟前开枪,在其他的大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我们先撂倒他们八个,这不成同题,接着,我们全体,我们五个人,用手上的刀子把剩下的八个快快干掉。”

“那个可怜的比斯卡拉呢?”波尔朵斯说。

阿拉密斯想了一下。

“第一个干掉比斯卡拉,”他冷冰冰地回答道,“他认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