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进约翰·肯尼迪机场,正拿着飞往芝加哥的机票检票时,航空公司柜台上的服务人员就交给他一份加急电报:

“给办公室回个电话,有要事相告。”

他有一种可能是最坏消息的预感,心里噗噗直跳,于是赶快走到最近的电话亭,给他在曼哈顿的办公室拨通了电话。

接线员应声接话:“史蒂夫·兰德尔有限公司——公关部。”

“我就是兰德尔,”他急不可待地说,“请万达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总机就接通了这条线路,与秘书通上了话。

“什么事,万达?是不是我父亲他——”

“不——不是——哦,对不起,我应该把话说明白——请原谅。这儿全与您家的事无关——是有关别的事情——一件生意上的事,我想您在起飞前应该知道的。您刚离开这儿去机场,我就接到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听起来很重要。”

兰德尔悬着的心立即放下来,但仍不无烦恼地说:“万达,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让我今天办不可?我此时无心谈什么生意!”

“老板,您别向我发火,我不过是——”

“呃,请原谅。不过请快点说,要不我就会误了这班飞机。现在,说吧,什么事如此重要?”

“一个可能的新户头。是那个顾客本人打来的电话。当我告诉他您因急务已经离城了时,他说,他明白,但却仍坚持一旦您有空,在40个小时内必须见到您。”

“所以,您就感到很重要了。他是谁?”

“您曾听说过一个名叫乔治·l·惠勒,是一家宗教图书出版公司的董事长的人吗?”

他立即记起了这个名字。“是那个宗教出版商。”

“不错,”万达说,“这家最大的。是个大富翁。真格的,我真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您,除非因为它听起来那么不寻常,那么神秘兮兮的——正如我刚才说过的,他坚持说此事至关重要。他极力劝说我,要我务必与您取得联系。我告诉他,我可不敢担保能成功,只能试一试,想办法把他的口信传给您。”

“什么口信?惠勒想干什么?”

“相信我,老板,我真想掏出个精确话儿来,但未能做到。他守口如瓶。他说,这是具有国际意义的最高机密。最后他倒说出来,说让您做代理,去干一件有关出版一种崭新的新版《圣经》的大事业。”

“一种新《圣经》?”兰德尔吼道,“这就是那个大生意,非常重要的大生意?我们已经有上亿的《圣经》了。有什么必要再去出一种新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废话,让我搭伙搞什么《圣经》?别再提这事吧。”

“我会的,老板。然而我又不可能,因为惠勒先生的口信——也就是他想让我传达给您的口信,听起来真够奇特,真够奇怪的。他曾对我说,万一兰德尔先生有什么怀疑,要进一步了解我们这项秘密计划的话,你告诉他,把《新约全书》翻到马太福音二十八章第七节。这会给他提供一个线索,了解我们这项计划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简直按捺不住了,于是说道:“万达,现在,或者说任何时候,我绝不会有什么兴趣去读这一节。所以,你可明着告诉他——”

“老板,我查阅过,”万达插话道,“马太福音这一节说‘快去告诉他的门徒,他从死里复活了。并且,在你们之前到加利利去,在那里你要见他,看哪,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这便是有关基督复活的叙述。这段使我很感好奇,使我决心想法与您联系上。在他挂上机子以前,最使我感到倍加奇怪的是惠勒说的这句话。他说,‘兰德尔先生读过这节之后,告诉他,我们想让他去处理这件第二次复活的事。’就这样。”

在今天这种场合下,这事听起来简直是让人莫名其妙,怪诞异常。但仔细考虑了一下出现的事情以及他必须马上要处理的,他的恼火有点消退,对惠勒真正的意图倒弄清楚了。

“他想让我处理‘第二次复活’的事情?到底是关于什么的?他是不是那类宗教狂的家伙?”

“听他的话音倒是非常清醒和严肃,”万达说,“他把这计划说成像是——像是一项震惊世界的大事正在进行似的。”

兰德尔的脑中闪回了往事。那对他是那么熟悉呀!坟墓空了,主站起来,他出现了,复活了。在记忆中,那曾经是在他的生活中最有意义和安慰的话。然而,他先前度过的蹉跎岁月,早已摆脱了信徒的信仰了。

公用广播系统正在扩音,通过他半敞着的电话亭传到了他的耳内。

“万达,”他说,“他们广播,最后一次催我们上飞机,我得跑去赶机了。”

“我怎么给惠勒回话?”

“告诉他——你没有能够找到我。”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我搞清了芝加哥和奥克城的事情后再说。”

“我希望一切都好,老板。”

“等着瞧吧,明天我会打电话给你。”

他挂上电话,对万达的这个电话心中仍然迷惑不解。他快速朝他的班机赶去。

他在空中飞了快2个小时了,早已把惠勒先生、他的新《圣经》以及什么“第二次复活”丢到脑后去了。

他,史蒂夫·r·兰德尔,38岁,身高5英尺11英寸,褐色眼睛,挺直的鼻子,红色的双颊,轮廓分明的下巴,兰德尔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忽然,他想到了早上和奥格登·托里尔的交谈,将由托里尔国际集团企业——卡斯莫斯企业接管兰德尔有限公司公关部,兰德尔在五年的经营合同期内全权负责公司的一切,至于合同期满后,何去何从全看兰德尔的个人意愿了,届时,兰德尔已经很富足,在公司里仍然有他人无法比拟的股权而成为一个自由大亨。这些都令兰德尔满意,但让他不安甚至觉得惭愧的是他有一点妥协了,那不是完完全全从心底愿意的。不管怎么说,从早上的会谈,已经开始了他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他感到自己已完全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还有,此次飞行,等待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一切都很难说。

兰德尔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飞机上的活动,以此来结束他的反省。很快他感觉到飞机开始下沉,他知道客机马上就要着陆了,确切地说,是快到家了。最后一次来家已有两三年了,他觉得回家的感觉那样艰辛。

他的妹妹——克莱尔此刻正在奥哈里机场等待他,而50英里之外的父亲正处于昏迷状态。在听过了克莱尔的哭诉和祈祷后,兰德尔了解到父亲恐怕是不行了。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握着方向盘的克莱尔终于陷入了沉默,兰德尔的思绪又飘走了,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父亲的病只是一小部分。两年前妻子巴巴拉和他提出了离婚,虽然没有真的采取行动,但他们分居了,巴巴拉带着他们的女儿朱迪去了旧金山。还有,花费了他无数时间和精力的事业,虽然蒸蒸日上,却如同婚姻一样让他感到了乏味。他渴望寻找一个世外桃源,没有竞争没有文明,只有原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他哪里去找到梦与现实的桥梁呢?他唯有强迫自己不停忙碌,不让自己有片刻的时间思考,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万达·史密斯,他的私人秘书,一个身材高大、乳防肥硕的黑人姑娘,还有他长着长眉毛的同事兼朋友乔·霍金斯,以及头发灰白、说话女人气的律师克劳福德,都为他的状况担忧。

一个月以前,兰德尔通过克劳福德认识了刚毕业的学法律的大学生吉姆·麦克洛克林,他创建了一个取名为“雷克尔协会”的组织,在纽约、华盛顿、芝加哥、洛杉矶都设有分会,成员包括年轻有为的律师、商学院的学士及著名教授、新闻工作者、事实调查员以及才华横溢和家庭决裂的富家子弟。这个组织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他们的第一个计划就是希望调查一些具体事实,这些事实就是美国各大工商企业对公众利益构成的危害,然后对此进行研究和揭露。他们的第一次谈话兰德尔就被深深吸引,麦克洛克林所说的被扼杀的合成汽油发明,一粒小小的药丸放进油箱,和普通水溶解就能产生18~20公升的汽油,但费用可能仅仅只有两分钱。还有永远穿不坏的布料,用十年不用换的灯泡等,都让兰德尔精神焕发。麦克洛克林说他们正在整理一个名叫《反对你的阴谋》的白皮书,来揭发阻碍这些发明不能面世的大企业家们。他热忱邀请兰德尔的加入,考虑这个项目时,兰德尔忽然发现自己充满了活力,他想要做这件事!于是他和麦克洛克林约定在六七个月后一起行动。

然而,就在兰德尔等待“雷克尔协会”由计划付诸行动期间,奥格登·托里尔的具有上亿万美元资产的国际性集团——卡斯莫斯企业闯进了他的生活。就在今天早上,身材瘦高、肌肉结实,像个踌躇满志的农场主一样的经济巨头托里尔坐在了兰德尔的办公室。兰德尔把托里尔看成一个能带给他世外桃源的天使,他们的谈话很愉快,当然除了关于麦克洛克林的那部分。托里尔告诉兰德尔他们会将麦克洛克林及“雷克尔协会”的成员驱除出境,并且也威吓兰德尔考虑自己的声誉。

谈判就这样结束了,兰德尔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不敢用富足和自由去冒险,就在他为放弃“雷克尔协会”的选择而痛苦的时刻,克莱尔从奥克城打来电话:他的父亲因中风危在旦夕,正送往医院。

医院里,兰德尔看到父亲的第一眼就感到万分难过,他的父亲,内森·兰德尔牧师,一个70多岁的老人,从事宗教事业,一切听从上帝的安排,他一直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风度,一种极为神圣的气派,现在却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那里,盖着毛毯,罩着氧气罩,不再具有往日的光泽。兰德尔感到眼睛湿润了,他想起童年,为了父亲的爱,过去经常和上帝展开争夺,可他从没有赢过。后来他事业成功,成为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但父亲对他却不满,他认为儿子没有信仰,生活就没有意义。

在莫里斯·奥本海默医生给父亲做检查的时候,兰德尔来到了接待室,母亲萨拉·兰德尔,妹妹克莱尔,他父亲的接班人汤姆·凯里牧师,他父亲的挚友,《奥克城先锋报》创始人兼出版商的埃德·佩里奥德·约翰逊,还有他的无所事事的舅舅赫尔曼都等待在那里。和母亲没有说上几句话,奥本海默医生进来告诉检查结果。他说内森·兰德尔牧师身体左侧已显示出瘫痪的迹象,但病情还没有恶化,奥本海默安慰兰德尔一家要对病者报有信心。

离开医院兰德尔谢绝了回家住,而是去了在奥克里兹饭店订的房间,他的前妻和女儿已经先他之前来到了奥克城,看过了兰德尔父亲后正下榻在奥克里兹饭店,并且,巴巴拉希望今晚能见到兰德尔。

见到了妻子巴巴拉,兰德尔觉得巴巴拉没有多大变化,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巴巴拉安慰了兰德尔几句,然后向他讲述了女儿朱迪的一些事情,令兰德尔无法相信的是他最心爱的宝贝女儿已经辍学,原因是吸毒,巴巴拉通过旧金山的一位名叫安瑟·伯克的心理学戒毒专家,用精神疗法帮助安迪戒毒,现在巴巴拉相信安迪已经戒掉了毒瘾,并且很关键的一点是巴巴拉想和这位心理学家结婚,她此次希望兰德尔能同意和她离婚,给她尤其是朱迪一个完整的家。兰德尔知道很早之前他们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失败,尤其是想到要失去女儿,兰德尔愤怒地拒绝了巴巴拉的请求。

第二天奥本海默医生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兰德尔的父亲恢复了知觉,如果不出意外身体将能痊愈。兰德尔到病房看望了父亲后,和约翰逊、凯里一起散步往饭店走,他中午约了朱迪吃饭。

路上约翰逊兴致很高,夸赞内森的仁慈,又讲述查尔斯·谢尔登博士。说他在1897年编写的小说《追随耶稣》非常轰动,知名度仅次于《圣经》和《莎士比亚》,销售高达3000多万册,包括45种翻译版本。后来他制定了一套耶稣式的办报方法,只宣传美德,并且内森·兰德尔也曾想过模仿他,办过《人间福音》。

在路口约翰逊和他们告别,去了他的报社。兰德尔和凯里继续他们的行程,凯里是兰德尔从高中到威斯康星州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毕业后兰德尔去了纽约,汤姆·凯里继续到神学院攻读学位,三年后取得了神学学士学位。内森·兰德尔牧师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三年前他邀请凯里来到他所在的教会工作,让他接管了教会里诸多要事。不久就要接替内森·兰德尔牧师的职位了。由于近三年来他们接触比较密切,凯里认为内森·兰德尔的观点发生了改变,不再刻板地去信仰上帝。奥本海默医生在兰德尔父亲中风后对凯里说他认为内森牧师的病决不是由于工作量过大引起,而是由于精神受到挫折的缘故。凯里现在也在思考现实文明对上帝信仰的冲击,在科技发展迅速的今天,宇宙成为可以在电视里观看的实体,死亡是生物学的规律,这些都很难保持对虚无缥缈的天堂的信念。凯里认为基督想要生存发展,唯一的出路在于修改自身,像梅尔廷·迪·弗鲁米牧师领导的新教改革派一样,弗鲁米牧师认为《圣经》要重新改写,福音中重要的是基督的基本智慧,至于他是人还是神的儿子都不重要,那些认为是上帝的语言,必须用20世纪的词句贯注新的生命,使之适用于20世纪。凯里虽然知道那可是最正确的,但他却无法摆脱旧有的方式,他现在正考虑离开教会。

兰德尔和凯里在奥克里兹饭店门口告别,然后约出正在等待他的朱迪一起共进午餐。朱迪告诉兰德尔她已经戒掉了毒瘾,并且对老安瑟很有好感,她并不反对母亲和安瑟·伯克的婚事。

再也没什么了。他无言地望着她,茫然地接过账单后说,“好吧,再见,朱迪。”

突然,他从眼角里看到朱迪放慢了脚步,转过了身,匆匆忙忙又返回来了。“不管怎么样,爸爸,”她激动地说,“你永远是我的父亲。”朱迪长长的秀发轻拂在他的脸上,然后,她亲吻了他的脸。

他声音有点哽咽。“不管怎样,亲爱的,”他低声说,“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我爱你。”

她倒退了几步,然后突然冲向门口,终于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急忙向服务台走去。

“兰德尔先生,”服务员手里拿着电话听筒,大声叫道,“我们刚想用广播来找你,是万达·史密斯小姐从纽约打来的电话,她说必须与你通话。如果你愿意,就请你到那边的电话亭里去,我会叫接线员把电话转过去的。”

他已进了电话亭,正在等待着,这时传来了他秘书的声音,他急切地问道:“什么事,万达?他们说你有事必须要和我通话。”

“是的,接到一些紧急电话。首先,这里的每个人都想知道你父亲的病情和你现在的情况。”

他对这个服务近三年、忠心耿耿、丰满娇媚的黑人女秘书实在钟爱至极。在他雇佣万达的时候,她正学习语言表达课程,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演员,因此她那慢吞吞的南方口音已被那微带台词的腔调所取代了。不过,她在兰德尔有限公司干得很开心,以至于不久她便放弃了上舞台的想法。她一直保持着慢慢悠悠的讲话方式,有时简直要急死人。就拿现在来说吧,她一定要在谈商业事务之前了解他父亲和他自己的一些情况。他了解她,同时知道自己也无法说服或改变她,也知道自己倒希望她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因此他跟她讲了昨晚和今天上午去医院探望的结果。

现在,几分钟过去了,他在电话亭里终于把结果讲完了。

“就这样,万达,除非再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爸爸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会康复的。但我不能确定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我真为您高兴,老板,你要我把这好消息通知其他人吗?”

“是的,我真还没有机会告诉其他人。你可以往寓所里给达丽娜打电话,并且告诉她,还有——”他想了想他的助手乔·霍金斯和法律顾问萨德·克劳福德,他们一定是想知道的。“——我想你还可以通知乔和萨德。噢,对了,还要告诉萨德,我回去后立即与托里和卡斯莫斯企业的事敲定。告诉他我两三天后就回去,我会告诉他确切的时间。”

“一定照办,老板。不过我给你打电话是希望你明天就回纽约的。这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

终于,他想,万达准备说她要说的事了。

“明天?”他说,“好吧,宝贝,说说看。”

“这儿有你的两份紧急留言,老板,至少,留言的人认为它们很紧急。如果你父亲尚未脱离危险,我就不想因他们打扰你了。现在,你说他好多了,我觉得可以转告你了。”

“我在听着呢,万达。”

“一个还是乔治·l·惠勒留的——你还记得吗?——昨天您在机场时我跟您说过的那个宗教书的出版商。当我告诉惠勒我正在设法与您联系时,他坚持要我立即跟您联系。你有时间考虑过他的想法吗?”

“坦率的讲,没有。”

“好吧,如果你能挤出时间,它还是值得考虑的。”万达说,“他的信誉是很好的,这我都已给你作了些调查。《邓和布兰德斯特里特》、《美国名人录》和《出版商周刊》上都有报道。布道团出版社在《圣经》出版领域是首屈一指的,遥遥领先于世界、剑桥、牛津及所有的其他出版社。惠勒拥有控股股票、《圣经》出版权。他资助布道者去澳大利亚讲学,最近又在白宫得了什么奖。据《美国名人录》载,他和费城一个社会名流的女儿已结婚30年了,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今年57岁了。大约在20年前,他从他父亲手里接管了布道团出版社。——他们的总部设在纽约,另外在纳什维尔、芝加哥、达拉斯和西雅图设有分部。”

“好了,万达,够了。他又给你打了电话。这次他跟你说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了吧?”

“他想明天早上见到你,越早越好。他很固执,最后我只好告诉他你在哪里及发生了什么事。他表示同情,但还是反复强调,明天早上您一定要见他,这很重要。他请我务必给你打电话,并问您是否为了这次约会回来,同时,他向我保证,一切全在中午之前解决,那么,您还可以再回到您父亲的身边。我照昨天您的吩咐做了——只告诉了他我只能尽量找到您,但我没有向他保证能成功。”

“万达,这次约会——惠勒最后告诉你是关于什么的了吧?”

“是的,他只是说让您帮助他促销一本新版《圣经》——”

“就这个?”兰德尔突然很不高兴地插了进来。“大买卖,还不是那么回事,谁希罕?”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万达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在想,您需要它,老板,”万达慢条斯理地说,“我刚才又看了一遍我的记录,惠勒在这次电话中提到了几点细节。他需要您替他宣传一整年,他说他会出最高价,比以往任何您得到的款项都要高。他还说他需要您去欧洲呆一两个月,费用由他负责,而且你会感到这次旅程消魂夺魄,只有一点困难,那就是你必须几乎是立即启程。”

“一个美国的圣经出版商要我去欧洲搞什么公关?”

“我也是这么想。我竭力想弄清楚它,可是他的口很紧。甚至不肯告诉我您得去欧洲什么地方。不过乔·霍金斯和我讨论过了,乔同意我的观点。考虑到最近您承受的沉重压力,您最好出去换一个环境。”

兰德尔哼了一下鼻子。“大肆宣传一本《圣经》——还说是换换环境。宝贝,我是和《圣经》一起长大的,而且从昨天晚上我满耳朵都是它。要我回去我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万达还是坚持。“我们这儿所有的人都有一个预感,这和过去不一样,这事可能非同一般。乔治·l·惠勒还要我一定要提醒您那条能找到他计划内容的线索。”

“什么线索?”

“在《新约》的马太福音二十八章七节的内容。”她停顿了一下。“我想您一定是太忙太累了,一定想不起来了。您还记得我昨天告诉过您的吧,马太福音中是这样写的:‘快去告诉他的门徒,说他从死里复活了,并且,在你们以前去加利利了,在那里你们将会看见他……’惠勒再次让我转告您,您将去主管‘第二次复活’的宣传。”

兰德尔想了起来,一切都想了起来。惠勒莫名其妙地要他去促进“第二次复活”的宣传。

跟昨天一样,兰德尔又迷惑了,惠勒究竟要告诉他什么?

兰德尔费了好大劲才从“第二次复活”的影响中摆脱出来。他怎会需要这“第二次复活”——管它是什么东西呢?

然而,今天上午他父亲的形象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刚刚苏醒过来,睁着一双怜悯的眼睛。如果他父亲知道他儿子将为这样的书去工作,他该有多高兴。这将会带给他多大的力量,而且还有更重要的,这项宗教计划将给一颗不安的心带去多少慰藉,因为这颗心仍在为自己因卡斯莫斯企业的金钱诱惑,而同意出卖“雷克尔协会”的事内疚不已。

他动心了,可只是一会儿。他无心去为一派胡言乱语做宣传。尽管他被种种困难困扰着,但他也绝不会为像《圣经》这样无关痛痒的书,即便是新的《圣经》去广为宣传。

“对不起,万达,”他对着话筒说道,“不过,我实在找不出一个明晨见惠勒的有说服力的理由。你最好打电话向他解释——”

“我可以给您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老板,”万达打断了他的话。“一个真正有说服力的理由。就是我给您的第二个电话留言。刚刚接完惠勒的电话,我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是卡斯莫斯企业的奥格登·托尔里打来的。”

“噢?”

“托尔里先生想告诉您乔治·l·惠勒是他的一个密友,而且他,托尔里,以他个人的名义把我们公司推荐给惠勒。托尔里让我把这个立即转达给您——他感到此次任务,即宣传布道团出版社的新《圣经》,正是他希望您承接下来的那种有为之举——就像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听起来托尔里先生很认真,老板,好像这件事对他也很重要似的。”万达稍作停顿。“这是明天上午您去见惠勒的充分理由吧?”

“这仅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兰德尔慢条斯理地说,“好吧,我想这已别无选择。你给乔治·l·惠勒打个电话,告诉他明天上午11点在他的办公室会面。”

挂断电话后,这时兰德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恨自己。在这两天之内,这已是第二次听任托尔里的摆布了。也许这样做值得,忍受这点小屈辱,付出这点敲诈勒索的费用,挽回他将来的自由。

他离开电话间,努力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去做。巴巴拉和朱迪要离开了,他要告诉他的律师做好应付离婚的一些准备,不能让那个叫伯克的家伙夺走他的女儿,他要尽力制止这一切。今天剩余的时间,他要去陪他的母亲、克莱尔和赫尔曼舅舅。之后,他们将去医院看望他的父亲,再次让奥本海默医生检查一下,如果他感到结果满意,那么他就今晚上乘坐从芝加哥起飞的夜班飞机,飞回去——惠勒说什么来?——噢——“第二次复活”。

他思索着布道团出版社将要告诉他的那个所谓的秘密计划,他想起了惠勒的提示。是的,“快去告诉他的门徒,说他从死里复活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没关系。卡斯莫斯企业的头都说这很重要,那它就很重要了。再说,他的好奇心第一次被勾了起来。他对一切都感兴趣,对任何事情,包括那个——“第二次复活”。

史蒂夫·兰德尔坐在布道团出版社第三层会议厅中央的大栎木桌旁,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思想来谈眼前的这桩生意。

他通过桌对面那扇临街的大窗户,倾听着下面远处纽约城公园大道上嘈杂的车辆声,眼睛停在一面墙上挂着的一只美国老掉牙的钟上。现在已是上午11点45分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谈了——更准确地说,他已经听了——半个多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听到一件让他兴奋的事。

兰德尔一面假装认真地听着,一面却悄悄地观察着这间会议厅。这间会议厅的布置并不像是一个办公楼的中心,倒像一个家庭的客厅。墙上的装饰很有品位,地毯是深褐色的,很高雅。沿着一边墙摆了一溜半墙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昂贵的《圣经》精装本和一些宗教书卷,就兰德尔所知,其中大部分都是该出版社出版的。在厅的一角,放了一只玻璃柜,内中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十字架、大奖章以及一些宗教物品。在它的不远处,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咖啡壶,咖啡壶正坐在加热盘上。

兰德尔是一个人来的。乔治·l·惠勒,作为主人和布道团出版社的社长,却带来了五个雇员。坐在兰德尔对面的是惠勒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女秘书,她的在场使得整个气氛就跟在教堂里或救世军来了一样,让人觉得自己有罪似的。秘书在忙着记录,很少抬起头。

在秘书的旁边坐着另外一个女人,很年轻,很有趣。兰德尔记得她的名字。她是内奥米·邓恩小姐,是惠勒的行政助理。她的棕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柔顺地抛在脑后,浅黄色的眼睛,细小的鼻子,轮廓分明的小嘴。她的眼神锐利而带有傲气,仿佛因为你不是从事牧师或者布道者这样神圣而有用的职业而瞧不起你似的,让你觉得自己只是个平常自然的百姓而颇感自卑。她戴着一副大大的宽边眼睛,虔诚地聆听着惠勒的每一个字眼,就好像他在传达圣旨,她还从未抬头看过兰德尔。

围绕着桌子坐的另外三个布道团出版社的雇员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一个是编辑,一个是书本设计师,还有一个是商业书的销售经理。他们长相都差不多,难以区分,一样理着保守的发型,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脸上表情都很严肃木然。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在适当的时候露出礼貌的笑容。在惠勒高谈阔论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兰德尔旁边坐着胖胖的乔治·l·惠勒,他还在不停地说着话。

这就是很有实力的托尔里的密友,美国《圣经》出版界的巨头,到现在兰德尔才非常仔细地打量着他。

惠勒很有特征,约有200磅重,头发明显脱落了,秃了一片,退到头顶的头发发梢已经发白,他的脸圆圆的,脸色红润,在这个圆脸上,有两个对称的圆是他戴着的金丝边大眼镜的镜片,他那大大的鼻子在他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吸着气。另外,他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到处搔抓个不停,抓头、抓耳朵后面、鼻子旁边、腋窝下,就好像兰德尔在说话时习惯时不时地将浓密的头发推向脑后一样,不管头发是否遮住了眼睛。

惠勒身着昂贵的淡色调的西服,只有他的领带显示出他是一个推销商,一个商人。这种领带闪着金属光泽,是那些上门服务的商贩们经常戴的那种。

兰德尔这时已经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位出版商的话没能提起他的兴趣,而且还因为他说话的态度以及大嗓门的一言堂令人厌倦。他说话就好像不习惯与人交流,而只是对别人训话感兴趣。他的声音,令人疲惫——像什么来着?——对了,他的声音就好像一只骆驼在不停地发出粗哑的叫声。

桌子前一阵响动,兰德尔意识到是惠勒示意内奥米·邓恩,她立刻起身去拿咖啡壶。兰德尔的注意力立刻又转移到她身上,观察起她来。他刚才还没有注意到邓恩小姐的腿,很有线条美,她的紧身裙紧紧地包住臀部,小步走得很优雅,颇有挑逗性。她拿着咖啡向他走来时,他看到她的乳防小巧而丰满,像诱人的苹果一般藏在镶着花边的胸衣下。

她来到他身旁。“让我给您倒满好吗,兰德尔先生?”

“一点点就行。”他说。

她照着他的话做了,接着又给惠勒加了咖啡,然后围绕着桌子给其他人加了。兰德尔很想知道她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那些过于拘谨的三十五六岁的女人有时在床上是最狂野、最动人心魄、让人销魂的。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她太正经了,让人生畏,太职业化了。他甚至很难想象她曾经脱光过衣服,就好像达丽娜从未穿过衣服睡觉一样。

昨天晚上他飞回纽约,直到凌晨一点钟才抵达。他那辆劳斯莱斯轿车和司机正在机场等着他。在回城的路上,他期望达丽娜已经睡熟了。这两天,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先是医院里的病危,又是与妻子、女儿会面,还有他的家人和父亲的朋友们,此时他只想闭上眼睛,沉睡过去。可是当他回到富人住宅区的公寓时,发现达丽娜很清醒,正喷了香水,光着身子,只盖了一条薄毯子躺在他们的床上。于是一夜没睡一会儿,相反是她一两个小时不停地说有多想他,而且还用她那不安分的手,年轻颀长的腿久久地缠绕着他。她终于唤起了他的欲火,一阵缠绵后,他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像一具空壳,几乎要累死过去。

凌晨,他的精神有所好转,对惠勒要跟他说的话和要作的神秘许诺又充满了好奇心,这居然使他感到有点紧张。他到布道团出版社时浑身充满了活力。可是惠勒所说的一切让他颇感失望,疲惫感又开始袭上全身。兰德尔明白惠勒所说的不过是开发一些特殊出版领域及一项日常的新计划而已,极为无聊。

在过去的45分钟里,他所讲的话归结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死了的大比目鱼。5个出版商——美国的惠勒、英国的《圣经》出版商头目,还有法国、德国、意大利的——要把他们的资料合并起来,共同推出一本全新的国际性的《圣经》——不,不是《圣经》的全部,仅仅只是《新约》。这套《新约》是重新翻译的,而且里面的内容从未公诸于世,是一项考古学的新发现。这种基督教史上、还有出版史上最完美的《圣经》一旦发行,不仅詹姆斯的钦定本将报销,就连美国的修定标准本《圣经》、英国的《圣经》、耶路撒冷的《圣经》和其他现存的任何《圣经》都将成为一堆废纸。

这套最新版的基督教《圣经》——兰德尔试图记住它的名字,经过努力后他做到了——这本《国际新约》,惠勒也是这样说的——已经准备了六年。仅是惠勒的美国英文版就要花费250万美元。这笔费用包括翻译、制版、校对、纸张和装订等等,此外还要花费数目巨大的宣传费用。在1952年,托马斯·纳尔森父子公司发行修订标准本时,仅广告一项就花去了50万美元。至于《国际新约》的宣传费、惠勒计划要多出这个数目的一倍。

《国际新约》的先行册——就是给宗教评论家们、牧师们、神学家们以及国家首脑人物(包括美国总统)的——已经在制作过程中,正在德国的美因茨印刷。现在,这个绝对保密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六年,正是采取最后一步的关键时刻了——那就是展开全面的宣传活动。要保证《国际新约》的发行成功,宣传的方式最好是通过新闻报道,而不是依靠大量的广告来鼓吹。由于这套《国际新约》预定要在7月底、8月初出版,因此其宣传筹划的时间仅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们议定每一家出版商专门负责一项工作。由于美国人堪称宣传方面的专家,宣传工作就交给惠勒负责了。

“现在,兰德尔先生——”乔治·l·惠勒还在不停地说着,兰德尔费了好大力气才使自己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位《圣经》出版商身上。“——在我们进入这间房子之前,我已经告诉了你我们的想法,以及在此领域投入前所未有的费用,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您也对这笔费用很满意。作为回报,我想让你去我们设在欧洲的总部呆两个月,和我们那儿精心挑选的人员一起工作,创造出一种宣传模式,适用于这五个国家。完成这项工作之后,你就回到纽约,利用您的公司,兰德尔公关公司,仅为美国发行版作宣传,同时欧洲出版商也将在您所作的蓝图的基础上,用本国的宣传机构为他们宣传。不过时间,我已经指出过了,是最宝贵的。您必须立即把手头的事安排好,尽快与我去欧洲。从今天起一星期,即6月7号,也就是星期五,有一艘去英国南安普敦的航船。我们停留在船上的那5天时间,您可以对摆在您面前的事作全方位的考虑。就这些,兰德尔先生,您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兰德尔直起身子,拨弄了一会儿他的烟斗,然后将目光转向注视着自己的出版商身上。“有一个问题,”他说,“只有一个关键问题,惠勒先生。”

“好吧,请说。”

兰德尔感到所有在座的人的眼睛都转向了他,但是他必须说出来,并且要得到答案。“我认为我们《圣经》的版本已经够多的了,为什么还要再出版一本新的?”

惠勒吸了吸鼻子,挠了挠鬓角,然后说:“我想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让我再重复一遍。《圣经》是上帝的语言,然而,我们永远不能说我们已经出版了完美的《圣经》,它在每个新的时代都必须保持活力,因为语言是不断变化的,旧词有了新意,而新词更能为大众普遍使用,这就需要最新的译本。还有,考古学家不断地有惊人的发现,古代的纸莎草、羊皮纸、陶器和石刻,这些都赋予现在的希腊《圣经》以新的意义,使人们有新的理解,也对早期的基督时代有新的了解。随着这些发现和学术界的探讨,我们就越来越能领悟到一世纪时所写的教条的原始含义,这就需要我们不断地改译《新约》。当然,清晰易懂是另一个因素。很多人拥有好几本《圣经》,或者是买了一些去作礼物馈赠亲友。但是,我们要有信心出版不同版本的《新约》,因为我们需要不断地改进版本、新的注释及改变装订。”

“为了卖得更多。”兰德尔说。

“为什么不呢?”惠勒说着,不舒服地晃着他那庞大的身体。“您必须明白我们在信仰《圣经》、宣传上帝的福音的同时,我们也每时每刻地处在激烈的竞争中。所以,当然得有新版本来得到大的销售量,这样我们才能维持生意。”

“很合理,”兰德尔说,“我仍对您的回答感到不太满意。也许是我错了,可能是我没有把问题说清楚。让我直截了当地说吧,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大本钱出版这本《国际新约》呢?是什么原因出版这本昂贵的《新约》?我指的是真正的具体的原因。难道说其后的动机仅仅是为了搞一本更好的译本,抑或是把新信息加到注释和参考中去呢?还是因为发明了更好的铅字字体和更加漂亮的装订?如果就是这些原因促使您出版一本新《圣经》,坦率地讲,我觉得我什么也卖不出去,根本不需要我帮忙,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花这么长时间秘密筹备。为什么会有人想到再出版《新约》的新版本,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社会动荡不安,变化莫测?您提到过该《圣经》的出版发行的消息将成为新闻热点,使新闻界疯狂。很抱歉,惠勒先生,不过我听到您所说的一切之中没有可以称之为抢手的新闻。我想跟您实话实说,我不希望您浪费钱。根据您所说的,我帮不了您和您的《新约》的什么忙。您并不需要我,我也不想插手此类事情。因此,我必须告诉您——我不能接受您的任务。”

屋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兰德尔并没有去看内奥米·邓恩和其他人的反应。他肯定他们被这种判逆不合作的行为惊呆了。管他们呢,见鬼去吧。

乔治·l·惠勒坐在那儿,不知所措,不停地抓耳挠腮。“兰德尔先生,我被告知——奥格登·托里尔让我放心——说您会答应这件事的。”

“他无权这样说。”

“不过,我知道他——他的卡斯莫斯企业——拥有您的公司。”

“还没有呢,”兰德尔严厉地说,“不管怎样,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是根据事情本身的价值决定做还是不做。也许我没能一直这么做,也许有时给钱多我就去干。但是我不会这样做了。现在我打算只接受那些值得我花时间、投入精力努力去做的业务。而在您所说的里面我找不到一丝一毫这种动力。”

他把椅子往后推了推,准备起身离开。这时惠勒伸出手来,把他的手臂按在桌子上。

“等一会儿,兰德尔先生,我——我还没有告诉您——我的确没把一切告诉您。”

“为什么?”

“因为我发誓要保密——这是绝密,都已经六年了——除了对那些在该项目中工作的人。我不能告诉您真相,万一您知道了,而且却因为种种原因您拒绝了这一业务,就很难保密。一旦您同意接受,我就可以把全部真相告诉您。”

兰德尔摇了摇头。“不,我恐怕持相反的观点。除非我知道了真相,否则我不会接受。”

惠勒盯了兰德尔好几秒,然后他喘了口气说:“这是您最后的决定吗,兰德尔先生?”

“这就是我全部的条件。”

惠勒使劲地点了点头,表示让步。“很好,”他把头转向内奥米·邓恩,举起一个手指,她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他手势的意思。立刻,她碰了碰那位老一些秘书的肩膀,同时对另外三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五个人立即起身走了。

惠勒对他们的离去并未理睬,不过等到听见会议室的门紧紧地关上了,他才再次面对兰德尔。

“很好,兰德尔先生。我们单独在一起了,只剩下我们俩人了。我决定冒一次险,我要跟您扯平。”

兰德尔注意到他的举止行为和声音都变了,不再是那个自高自大的贵人,那个自封为“书中之书”的拥有者了。现在他是一个商人,一个推销商,一个放下架子到市场兜售货物的生意人。他也去掉了那刺耳的腔调,声音变得柔和、有说服力,而且控制得比较悦耳,也不再是废话连篇了。

“我已经告诉了您我们的工作秘密进行了六年,”他说,“您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除非我听您解释完,否则我将认为那只是一种游戏,一种出版商玩的游戏,只是为了使某些很平常的事显得神秘而且重要。”

“你错了。”惠勒直截了当地说,“完全弄错了。现在我告诉您实情吧,我们之所以保守秘密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坐在炸药桶上,盖子的温度一直很高,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我们手上掌握着从未有过的最离奇的新闻素材。我没有夸张,兰德尔先生。如果有,只有我形容得还不够。”

这是第一次调动起了兰德尔一大早的那份好奇。他等待着。

“如果真相泄露出去,”惠勒继续说道,“可能会毁了我们及我们巨大的投资,或者至少也能给我们以沉重的打击。新闻界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但是他们并不明实情。全世界的教会都觉察到有什么事情在进行着,但是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我们还有敌人,迫切想在我们出版之前弄清楚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他们扭曲《国际新约》的内容,并试图毁了它。因此我们发誓要保密,我们在欧洲的工作者也发了同样的誓言。现在,我告诉您真相,您就成为第一位了解基本事实的未参加该项工作的局外人。”

兰德尔放下烟斗。“为什么要拿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第一,因为我希望您加入到我们行列,因为您是确保我们成功的最后一关,”惠勒说,“第二,权衡再三,我认为您是一个可信赖的人。”

“我们不过是刚见面,您能了解我什么?”

“我知道您很多事呢,兰德尔先生。我知道您是中西部一位牧师的儿子,您父亲是个好人而且出身贵族;我知道您反抗过传统宗教,是一个不可知论者;我还知道您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儿,而且与她们分居;我知道您住在哪里,而且怎样生活;我知道您有许多女朋友,而且现在就有一个;我知道您很能喝酒,却不是醉汉;我还知道——”

兰德尔皱起了眉头,打断了他的话。“您并没有回答您为什么敢冒这个险,惠勒先生。”

“正好相反,”惠勒快速地说,“我是在回答,因为我碰巧还知道一件关于你的事。我知道尽管您和女人很亲密,尽管您社交时饮酒很多,但是您却从未把您的私人业务和外人讨论过,或者背叛过一个委托人。您经手过我国许多重大的事情,您用高度的保密赢得了他们的信任。您是一个保守秘密的人,您把个人生活和商业生活分离开了,您的顾客中没有一个因对您不信任而后悔的,这就是我为何要决定也依靠您的原因。”

兰德尔并不吃这套奉承的话,反而觉得很烦。“我不喜欢别人打听我的私事,惠勒先生。”

这位出版商低下了头,表示歉意。“在通常情况下,这么做也许不合适,对您也不公平,但这次就特殊了。您一定也能理解,当一个大集团企业准备用巨额资金买一家公司,也许要用200万美元的巨资,特别是借重一个人的行政经验和专业才能的时候,它必须在行动之前进行仔细小心地调查和观察。”

“托里尔。”兰德尔咕哝道。

“他是我的密友。如果我们产生较大分歧,他想让我放心。我原想没有必要信任您——然而,可是事实证明我必须走这一步,我不得不了解您,好让自己放心。现在,我是在赌博,我不想细谈,兰德尔先生。我只是告诉您我必须告诉您的。用不了5分钟,我想就足够了。”他仔细注视着兰德尔,然后问道,“兰德尔先生,最近,到底是什么样的业务才能使您真正参与、投入、激起您的兴趣呢?”

“我也说不准,我很腻烦,因此——”他幽幽地回答,然后径直地说,“我只能参与我相信的事。”他停顿了下来,然后又补充道,“那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都要买的东西,因为一个产品应该有真正的价值。”

惠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好,”他说,“我告诉过您我们正掌握着有史以来最具有爆炸性的新闻,我也告诉过您我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好了,这能激起您的兴趣并加入到其中来吗?”

他并没有等他回答。“几年前,在我国最高级的新闻人士中搞了一次民意测验,要他们在科学能达到或超出其范围之内找出可能称为本世纪最大的新闻事件。答案是多种多样的。一些新闻人士说是找到一种能治疗癌症的方法,另一些则说找到一种能使人活到100岁的疗法,还有人说是外星人登上地球,或者我们找到一颗有生命的星球,也有一些人说世界联合公国理想的实现。可是,绝大多数新闻人士的回答是什么呢?他们都说是‘第二次复活’。”

兰德尔糊涂了,问道:“‘第二次复活?’”

“就是耶稣又回到地球上。如果耶稣有血有肉地作为一个人回到我们的地球,如果他明天就证实耶稣复活是一个事实——如果他明天就下到我们中间来——那么,就如那些记者们所言,必然成为当代最大的新闻。”

史蒂夫·兰德尔感到手臂一阵寒意。“您想说什么,惠勒先生?”

“我是在告诉您,我的朋友,此事已经发生。不是夸张,是实实在在的事。我们是在无意中发现的,我们拥有了当代最大的新闻。”

兰德尔慢慢地将椅子向前挪了挪。“说下去。”

“听着,”惠勒急切地说,“六年前,一个最受尊敬的意大利考古学家,罗马大学的奥古斯图·蒙蒂教授,在奥斯蒂亚·安蒂卡附近进行挖掘时——那里是一世纪古罗马的一个大贸易海港老奥斯蒂亚镇的废墟。多年来,蒙蒂教授期望能找到使我们对《新约》中描述的情况有更深入地了解、更接近事实的东西。那么,在他坚定的信念的支持下,还有他的天才和运气,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发现了真相,最后的真相。”

兰德尔感到不可思议地茫然。“什么——什么最后的真相?”

“在深层的挖掘中,蒙蒂教授在古罗马的一座别墅的废墟中找到了用纸草纸记载的东西。而他的这种发现,在过去一向被考古学家或其他学者们认为不大可能,甚至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不仅是因为意大利的气候潮湿的关系,即使是在其他较干燥的地方也难保存到将近2000年。但是还是发现了,而且我们用各种科学试验证明了其可靠性。蒙蒂教授是在一块挖空后又封闭起来的花岗石中找到这两份文件的。其中较短的一份是由五个片断组成,都是书写在羊皮纸上的,状况较差。其内容是彼得罗纳斯在耶路撒冷的卫队长用希腊文写给禁卫军统帅的简短报告。较长的文件,保存得相当好,共包括了24卷纸草纸记录,是用阿拉米文字写的,其内容是由变为基督教徒的犹太人首领在公元前62年,也就是在他行刑前记下来的。”

兰德尔的兴趣大增,俯身压在桌子上。“什么——告诉我——文件里写的什么内容?”

惠勒的眼里露出了异样的神采。“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新闻,这新闻使整个基督教界目眩神迷,同时也可导致宗教的再生和信仰的复苏。我们现在所拥有的那些纸草纸文件是对现福音失落的一卷,是第五卷,实际上是第一卷福音——詹姆斯福音——是由耶稣的弟弟詹姆斯对基督耶稣一生的详细记录,现在这些记录统统在我们手中。”

惠勒等待着兰德尔的反应,可是兰德尔却一言不发。

“当您看到那本手稿的译本时,你一定会大吃一惊。”惠勒又热心地继续说道。“那内容足以让任何人吃惊。现在我们知道了耶稣到底出身在哪里,在哪里学习,如何长大成人,他父亲约瑟死后他是怎样到约瑟坟前祷告的,以及他在履行神职时的生活情况,他从20岁到30岁之前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一切事情。耶稣的确存在过,如果这本奇妙而原始的资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因为它是由一个变为基督教徒的犹太人写的,并以此来怀疑它的真实性的话,我们还有来自异教徒那里得到的确凿证据。那就是一个罗马军官从占领的巴勒斯坦地区就所谓救世主事件向长官所做的报告。他作为一个异教徒居然也写了钉死在十字架上一事,这就与前所述相吻合。不过这还不是我要说的内容中最为精彩的,兰德尔先生,我把最精彩的留在了最后,这部分才是最不可思议的。”

兰德尔瞪大眼睛坐在那里,仍旧不发一言。

“听听这个,”这位出版商继续说道,声音都有点发颤。“公元30年时耶稣在耶路撒冷的十字架上并没死。”惠勒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他活了下来并且活了19年。”

“活了下来。”兰德尔咕哝着,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这位彼得罗纳斯向上级汇报说,耶稣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宣布死亡后,转移埋葬了。然而詹姆斯却发现,他哥哥并未遇难,耶稣仍然活着。他的大难不死是否归功于上帝的帮助还是医生的高超医术,詹姆斯也没有说。他只是说耶稣身体恢复了健康,并且继续秘密地在巴勒斯坦的其他地区进行他的事业,最后出现在罗马传教——是在罗马——那时正是19年后,公元前49年,那一年耶稣该有45岁。而耶稣复活正是发生在那时。您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您意识到这次发现的含义了吗?”

史蒂夫·兰德尔轻轻地站了起来。由于太吃惊了,以至于还不能完全弄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是——这是真的吗?我不相信,一定是弄错了,您绝对相信吗?”

“我们都完全证明了。每一份文件的每一小部分都是经过权威鉴定过的,这毫无疑问。我们知道了真相,拥有了这本奇异的书。我们要在《国际新约》中将它公布于众,我们要将真正的耶稣,那个曾经活在世上的救世主在人们的心中复活。这就是我们为何在阿姆斯特丹将这个计划称之为‘第二次复活’的原因。史蒂夫,您相信这个‘第二次复活’吗?”

兰德尔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飞旋着现在和过去的情景。他能预测这个20世纪的发现对人类将产生的巨大影响,尤其是对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妹妹克莱尔,汤姆·凯里,特别是他自己。那些信仰动摇了的人,和他一样失去信仰而迷失方向的人,还有那些把耶稣当作神话中的人物看待的人,他相信詹姆斯福音定会将救世主博爱、和平的信息带给人类并安慰和医治人类的创伤。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在兰德尔一生所见所闻的奇迹中,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他吃惊的了。这真是“人间福音”了。

它能是真的吗?

惠勒刚才问他什么来着?对了,您相信不相信“第二次复活”?

“我不知道,”他慢慢地回答道。“这事——这事很愿意相信它是真的,非常想,如果世上还有令我相信的事的话。”

“您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努力呢,兰德尔先生?”

“努力什么?去卖这本‘天书’?”兰德尔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噢,如果上帝真的来这里拯救我们,我想我在这里等待拯救了。何时我们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