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地坐在那里,对这个奇怪的女人感到有些迷惑不解。我回想着那个晚上,当那个家伙把她从我家里拖走的时候,她尖叫着,撕扯着他的头发——现在,她却抚摩着他的头发,不愿意离开。后来,我又想起我付出的代价和漫长的等待,于是我就走过去抓住她,像那个家伙曾经做过的那样要把她拖走。她向后退着,甚至也像那天晚上那样,像一只母猫在保护她的幼崽一样反抗着。当我们拉扯到火堆的另一边,离开那个男人之后,我松开了她。她坐在那里,终于安静下来。然后,我向她讲述了她走后所发生的一切,讲述了我在那片陌生的大海上的各种遭遇,讲述了我在陌生的陆地上经历过的各种事情,讲述了我走得精疲力竭,我挨了很多年的饿,讲述了一开始她对我流露出的信誓旦旦的眼神。

“是的,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甚至包括那天我和那个男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还有我们年轻的时候的事情。在我讲述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又开始露出了信誓旦旦的眼神,那种眼神既丰富又广阔,好像黎明时的阳光。我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怜悯,还有女人的柔情和爱,那正是恩卡的心和灵魂。这时候,我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因为这个眼神,这个当初恩卡跑上沙滩,大笑着跑进她母亲的家时所流露的眼神。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严酷、不安消失了,还有那些饥饿和疲惫不堪的等待。

“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我感到她的胸口在召唤我,似乎我必须把我的头靠在她的胸前,忘记过去的一切。她对我伸出双臂,我向她的怀里扑过去。可是忽然之间,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她的一只手伸向我的臀部。一下,两下,她拔出刀来刺着我。

“‘狗!’她冷笑着,把我推到雪地里,‘猪!’她说着大笑了起来,直到那笑声搅碎了四周的沉寂。她又回到了她的死人那里。

“我说过,她用刀刺了我一下,两下。可是,由于饥饿她的身体很虚弱,没有力气杀死我。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留在那个地方,我愿意闭上眼睛和他们长眠在一起,因为他们的生活和我的生活交叉在一起,催促着我迈开脚步走过无数陌生的道路。但有一笔债务压在我的心上,不能让我安息。

“路是那么漫长,天气冷得刺骨,而且只有一点儿食物。那些佩里人没有找到驼鹿,于是就抢夺了我的粮窖。那三个白人也是同样,可是在我经过的时候,他们已经骨瘦如柴地躺在他们的木屋里,死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我走到这里,发现了食物和火——很多火。”

说完,他蹲下身子靠近炉火,甚至不敢相信一般试探着那些火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油灯投在墙上的阴影也在表演一幕幕惨剧。

“可是,恩卡!”普林斯大声说道,他仍沉浸在那个人所描述的景象中。

“恩卡?她不肯吃松鸡。她躺下来,用她的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黄头发里。我把火移到她的身边,让她不会感到很冷,可是她却爬到了另一边。我又在那边点起了一堆火,可是还是没有用,因为她不肯吃东西。就这样,他们现在还躺在那个地方的雪里。”

“你怎么打算?”马尔穆特·基德问道。

“我不知道。阿卡坦是一个小岛,我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住在那个世界的边缘。可是,活下去也没有多少价值。我可以走到康斯坦丁那儿,他会把一些铁家伙给我戴上,然后有一天,他们还会给我套上一根绳子,这样我就可以好好睡觉了。可是……不。我不知道。”

“可是,基德,”普林斯说道,“这是谋杀!”

“安静!”马尔穆特·基德命令道,“有一些事情超出了我们的智慧所能判断的范围,也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道德准则。这件事的对与错,我们根本说不清楚,而且它也不是我们所能审判的。”

纳斯又向火炉靠近一些。在一片长长的沉寂中,一幅幅画面在每个人的眼前来来去去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