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屋顶会有气味儿,”我说,“不过它能挡住日晒,遮挡雨雪。”

我们在检查完工的海豹皮屋顶。

“看样子笨头笨脑的,不过能作为屋顶的作用,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我接着说,很希望听到她的表扬。

她鼓起掌来,说她十分满意。

“不过里面很暗。”她接下来说,她的肩部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是说在垒墙的时候应该留一个窗户吧,”我说,“这是为你修建的,你应该看出来需要留一个窗户。”

“可是我从来看不出来很容易看出来的东西,你知道,”她大笑着回答我说,“再说了,你可以随时在墙上掏一个窟窿呀。”

“就是嘛;我没有想到这个,”我回答道,随机应变地点了点头,“不过,你想到订制窗户玻璃了吗?赶快给那家公司打电话——我想应该是红页上的,4451——告诉他们玻璃尺码以及你想要的玻璃种类。”

“那就是说……”她开口说。

“没有窗户。”

那个小屋子是一样黑暗的难看的东西,在文明的土地上只配做猪圈;但是对我们来说,在饱受敞露的舢板上的苦难之后,它可就是舒适的小小的栖身之地了。新居落成仪式宴会,有了海豹油和棉花填船缝线做的灯芯好上加好,接下来是为冬季的肉打猎并且修建第二个小屋子。现在,这便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早上出发,中午满载着海豹归来。然后,我忙着修建小屋子,莫德试着从海豹脂肪里炼油,在一个个肉架子下面点燃一堆文火。我过去听说过草原上烘烤牛肉干,我们的海豹肉切成细条,悬挂在烟火上,熏烤得很好。

第二间小屋子垒得比较容易,因为我把它靠在第一间小屋子上,只需要三面墙。但是这是苦力活儿,每一步都很辛苦。莫德和我从早做到晚,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天黑时分我们身体僵直地爬上床,像动物一样疲惫不堪地睡过去了。可是,莫德宣称她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健康,这么健壮。我知道我自己也确实这样的,不过她的体力宛若百合花一般,我真担心她会累倒了。我经常看见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便仰卧在沙子上伸展身子,就这样休息一下,恢复体力。随后,她站起来和先前一样辛苦劳作。她从哪里获得这样的力量,我百思不得其解。

“想一想这个冬天休息多长时间吧,”听到我的规劝,她这样回答,“嘿,那时候我们会争着吵着找事情做呢。”

我的小屋子盖上屋顶后,我们在我的小屋子举行竣工宴会。一场猛烈的暴风连续刮了三天终于停息了,大风在这块沙滩上从东南向西北一个劲儿地吹,直接吹过我们的营地。外海湾的沙滩上大浪拍岸,轰轰鸣响,就是在我们陆地围起来的内海湾,海浪的来势也相当猛烈。海岛上没有高高的地势为我们挡住大风,大风便在小屋子四周呼呼地吹,呜呜地叫,时时刻刻我都在担心屋子的四壁的力量。海豹皮屋顶我原以为像鼓面一样绷得紧紧的,可是阵风吹来便会一鼓一瘪;墙壁上到处都是缝隙,事前没有按照莫德的建议用苔藓死死地填塞上,这下都在漏风。不过,海豹油燃烧得亮堂堂,我们感到暖融融,很舒服。

那时确实是一个愉快的夜晚,我们两个一致认为那是“恩待我岛”上前所未有的一次社交活动。我们的心情很坦然。我们不只是坐等严冬到来,我们做好准备迎接严冬。海豹们随时会开始牠们的秘密旅行,向南迁徙,现在是我们所关心的;暴风不会让我们胆战心惊了。我们不仅相信我们有了干爽和温暖,不受大风的摧折,还得到了苔藓做的最柔软最奢侈的垫子。这是莫德的点子,她看见苔藓眼红,便统统收集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晚上睡在软垫子上,我知道我应该睡得更香甜,因为垫子是她做的。

她站起来要离去,向我转过身来,带着她惯有的那种怪怪的表情,说:

“有事情要发生了——正在发生,就是那种事情。我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正在向这里来,冲我们来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来了。”

“好事还是坏事?”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它在那里,在某个地方。”

她用手指向了大海和大风。

“那是下风海岸,”我大笑起来,“在这样的黑夜,我相信我更愿意守在这里,不喜欢到什么地方去。”

……

“你不害怕吗?”我问道,走过去打开了她的屋门。

她两眼勇敢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感觉很好吗?一点问题也没有吗?”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回答说。

她离去前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

“晚安,汉弗莱。”她说。

我们彼此直呼其名,完全是自然发展的结果,是不知不觉中自然的流露。在这样的时刻,我可以伸出两臂把她揽住,抱在我的怀里。在我们所属的那个世界里,我当然应该那样做。事实上,在这种环境里这样的动作按它唯一的方式停止了;不过我还是只身留在我的小屋子里,感到一种快活的满足,身子越来越暖和;我知道一种关系,或者一种默契的东西,在我们之间存在了,这是过去所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