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彼得教父将金币付给所罗门·依沙克,而把其余的留下来生息。大家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不过,事情已有了令人愉快的转变。许多人都到他家去向他道贺。许多冷淡的旧朋友,又变成很仁慈、很友善。其中最显著的,就是玛格特又被邀请去参加舞会。

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奥秘。彼得教父把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都告诉人家。他说,他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就他所能想到的,或许是神的不可见的手,在助他一臂之力。

有一两个人摇摇头,他们在私下里说,看起来更像是撒旦的手,而不是神的。像他们那样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竟做了那样准确的猜测,真叫人惊讶不置。有些人阴险地在我们四周喋喋不休,千方百计地哄我们,要我们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们,还特别答应:不把这件事转述给别人知道。他们说,只不过是想满足他们自己的好奇心罢了。他们甚至于还愿出一笔钱,来购买这个秘密。不然,假如我们能捏造一些事实,那也可以——但我们不能,我们没有那么灵巧,因此我们只好让好机会白白溜掉。这也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我们毫不费力地就保住那个秘密;但是另一个秘密——那是一个重大的、绚丽的秘密,却煎熬着我们。它是那么炙热;我们多想把这个秘密说出,让大家感到惊奇!但是我们不得不保守秘密;事实上,这个秘密自己保住了。撒旦曾说过,这个秘密是不能讲出来的。而它也果然未被宣泄出来。我们每天又游荡到森林里去;因为在那里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谈到撒旦;那真是唯一我们可想及、可关切的对象。我们夜以继日地期待着、搜寻着、盼望他再来;也因此使我们越来越暴躁。我们对其他的孩子再也没有一丝兴趣;我们也不再参加他们的游戏。在撒旦看来,他们是那么温驯,与他的那些古代冒险、那些星宿,以及他的奇迹、融化、爆炸等等相比,他们所做的是那么琐碎无聊。

第一天我们一直为一件事感到焦虑——我们一再地找借口,好几次跑到彼得教父的家里,以便盯牢它。那是真币;我们真怕它会碎裂,化成尘埃,一如神话里的金钱一样。万一它真的化成尘埃……还好,它还是完好的。当这一天终结的时候,并没有人为那一笔钱诉苦。因此,在那第一天过了以后,我们就因为它是真金而感到满意。我们也就把焦虑从心里抛开了。

我们有一个问题想问彼得教父。我们在第二天傍晚到他家去。经过抽签以后,由我装作完全无意地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虽然我装得一点也不像是无心的;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装假。

“什么是‘道德意识’,先生。”

他从他的大眼镜里望下来,有一点惊奇似的,说:“怎么啦?那是把‘善’从‘邪恶’中区分出来的一种能力。”

他的话给我一点火花,但并不是闪耀的光芒。我感到有些失望,而且也感到某些程度的困窘。他等我继续说下去。但我没有什么别的好说,因此,我问:“它是不是很有价值?”

“有价值?天啊!小伙子,借着它,人乃被高举,超越于枯腐败亡的禽兽,而臻于永生不朽的境界。”

这个回答也并不能使我想起什么来说,因此我就与其他的孩子们走出来。我们带着那个模模糊糊、空空洞洞的“意识”而离去——那是曾经在你心中充满着,而又因它而使你更丰盈、健硕的意识。他们要我解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意识”,但我对这个问题可真是烦厌透了。

我们走过客厅。玛格特依着小键琴在指导玛丽·鲁格。看样子那些离去的学生中,已经有一个回来;而且那是极具影响力的一个。其他的人也会跟着回来的。玛格特跳起来,她跑过来,一再的向我们道谢。眼泪涌现在她的眼里——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她感谢我们救了她和她的叔父,免得被人家赶出去,流落街头。我们告诉她,那不是我们做的。但她就是那个样子;别人一对她有丝毫好处,她就感谢个没完。因此我们也就听让她称谢。当我们经过花园时,看到威廉·马德林正坐在那儿等她。因为那时傍晚的阴影已经弥漫;他大约是请求玛格特在课程结束时,与他一起去河边漫步。他是一个年轻的律师,干得相当出色;而且正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很喜欢玛格特,玛格特也喜欢他。他没有跟其他的人一样抛开他们,而是稳守住他的立场。他的忠心很使玛格特及她的叔父激赏。他并不是很有才华;但他长得很潇洒,而且很善良。这些优点自身,何尝不就是才华;而且对他天赋的发挥,也是颇有帮助的。他问我们,此刻玛格特的课程进行得如何?我们告诉他,课程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可能就如我们所说的。这只是一种猜测,但实际的情况如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据我们的判断,我们的话很使他高兴;事实上也是如此,而我们对他那样子说,又不需要我们花一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