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城列车停在一条岔道上,正好在密西西比河东岸,尼克往外瞧着那条积了半英尺厚尘土的公路。眼前除了这条公路和三两棵蒙着尘土变成灰色的树木之外,什么也没有。一辆大车晃晃悠悠,顺着车辙走过,赶车的给弹簧座垫颠得垂头歪脑,听任缰绳松弛地搭落在马背上。

尼克瞧着大车,不知它上哪儿去,也不知赶车的是不是住在密西西比河附近,是不是去钓过鱼。大车晃晃悠悠,在路上走得不见踪影了,尼克不由想起在纽约举行的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他想起在白短袜棒球场观看过的首场比赛中,哈比·费尔奇那回本垒打①,斯利姆·索利身子一转,冲出老远,膝盖差点挨到地面,白如流星的球对准中外垒的绿护栏远远飞去,费尔奇正低着头,朝一垒那白色的方软垫拼命跑去,球落在露天看台一小堆争来夺去的球迷当中,这时观众发出一阵欢呼。

列车起动时,蒙着尘土的树木和褐色的路面开始后退,叫卖书报的从过道上摇摇摆摆过来。

“有什么锦标赛的消息?”尼克问他。

“决赛中白短袜队②获胜了,”卖书报的答道,说着在特等客车的过道上一路走去,步子踉跄,倒也行走自如。尼克听了他的回答感到一阵欣慰。白短袜队打败他们了。真令人精神大振。尼克打开《星期六晚邮报》③,看了起来,偶尔往窗外瞧瞧,想瞧一眼密西西比河。他心想,过密西西比河可是件大事,倒要分秒必争看个痛快。

窗外景色象流水一晃而过,只见一溜公路,电线杆,偶有几栋屋子,还有平展的褐色田野。尼克原以为看得见密西西比河的峭壁,谁知好容易等一条似乎望不到头的长沼流过窗下,只看得见窗外机车头蜿蜒而出,开上一座长桥,桥面俯临一大片褐色的泥浆水。这时尼克只看得见远处是荒山野岭,近处是一溜平展的泥泞河堤。大河似乎浑然一体地往下游移动,不是流动,而是象一座浑然一体的湖泊在移动,碰到桥墩突出处才稍为打旋。尼克眼望着一片缓缓移动的褐色水面,脑海里一一浮现马克·吐温④、哈克·费恩⑤、汤姆·索耶⑥和拉萨尔⑦这些名字。他欣然暗想,反正我见识过密西西比河了。

陈良廷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