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大尼央猜对了,摩尔东特没有一分一秒时间能浪费,他也没有很费一分一秒时间。他知道他的仇敌行动果断迅速,因此也决定照自己的打算行动。这一次,几个火枪手算碰到一个劲敌了。

摩尔东特小心地关上那道门以后,钻到了地下通道里,同时把不再有用的剑抽进剑鞘。他走到邻近的那磨房屋,停了下来,好喘一口气,并且摸摸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

“好呀!”他说,“没有伤,几乎没有伤,几处擦伤,就是这些,胳臂上两处胸口上一处。我给别人造成的伤还要利害。问问贝顿的刽子手,我的叔叔温特和查理国王就清楚了!现在,一秒钟华不能耽搁了,因为耽搁一秒钟也许就会让他们逃走,他们四个人应该一起死。给人类的雷电一下子打死,如果上帝的雷电不施威的话。他们应该碎尸万段,研成齑粉,给风吹得无学无踪,才解我心头之恨。要赶快奔,拼命奔,奔到我的腿实在奔不动为止,奔到我的心从胸膛里跳出来为止,可是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到。

摩尔东特迈着快速而又均匀的脚步,朝最近一座骑兵营跑去,离那儿大约四分之一法里路远,他花了四五分钟就赶到了。

到了骑兵营,他让别人认出他的身份,就在马房里挑了一匹最好的马骑上去,使劲飞奔。一刻钟以后,他赶到了格林威治。

“港口到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那边的一个黑点是狗岛。好!我比他们早到了半个小时……也许一个小时。我真傻!我这样发疯一样飞奔,几乎喘得送了命。”他踏住马镫直起身子,好远远地在这么多的缆绳当中,这么多的桅杆当中看到“闪申号”,他嘀咕道“‘闪电号’在哪儿呀。”

在他暗自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要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似的,一个躺在一卷缆绳上面的人忽然站了起来,朝着摩尔东特走了几步。

摩尔东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举起来挥舞了一会儿。那个人好像露出很注意的样子,不过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向前走一步,也没有朝后退一步。

摩尔东特在他的手帕的四个角上都打了个结,那个人向他走过来了。我们还记得,这是约定的记号。那个水手穿着一件厚呢上衣,紧紧包住了身子,连脸也遮住了。

“先生,”那个水手说,“是不是正好从伦敦来,想到海上去兜一个圈子?”

“特意想去狗岛那一边,”摩尔东特回答道。

“是这样。那么先生一定有什么偏爱吧?先生是不是更喜欢那样一只船?要一只走得好的船?一只走得很快的船?……”

“要快得像闪电一样,”摩尔东特回答道。

“很好,先生要找的正是我的船,我就是这只船的船老大。”

“我开始深信不疑了,”摩尔东特说,“特别是如果您没有忘记相认的记号的话。”

“请看,先生,”那个水手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也是四角打结的手帕。

“太好了!太好了!”摩尔东特叫起来,同时跳下马来。“现在,没有时间耽搁了。您派人把我的马送到最近的旅店里去,同时带我去您的船上。”

“但是,您的同伴呢?”水手问,“我原来认为你们是四个人,再加上仆人。”

“听好,”摩尔东特走到水手面前,说,“我不是您等的人,就像您不是他们希望找到的人一样。您代替了罗杰斯船长的位子,对不对?您是奉克伦威尔将军之命待在这儿,我呢,正是从他那儿来的。”

“不错,”船老大说,“我认出您来了,您是摩尔东特上尉。”

摩尔东特不禁哆嗦了一下。

“请一点儿不用害怕,”船老大放下风帽,露出了脑袋,说,“我是一个朋友。”

“格罗洛上尉!”摩尔东特叫起来。

“正是我,将军记得我曾经做过海军军官,就把这个出海的任务交给了我。难道情况发生了变化?”

“不,没有。相反,一切都照老样子。”

“因为我一度以为国王的死……”

“国王的死只会使他们加快逃走,一刻钟以后,或者十分钟以后,他们也许就会到这儿了。”

“那么,您来做什么呢。”

“和您一同上船。”

“啊!啊!难道将军怀疑我的忠诚?”

“不,不,可是我希望亲自参加为自己报仇的行动。您手下有没有什么人能把我的马带走?”

格罗洛吹了声口哨,来了一个水手。

“帕特里克,”格罗洛说,“把这匹马带到最近的客店马房里去。要是有人问您是谁的马,您就说是一位爱尔兰老爷的。”

那个水手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开了。

“现在,”摩尔东特说,“您不担心他们会认出您来吗?”

“这身打扮,穿了这件上衣,夜又这样黑,不会有危险。况且,连您也没有认出我来,那他们就更加认不出我来了。”

“这倒也是,”摩尔东特说;“而且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是您。全都准备妥当了,是吗?”

“是的。”

“货物都装上船了吗?”

“是的。”

“五桶是满的?”

“五十桶是空的。”

“是这样。”

“我们装波尔图葡萄酒去安特卫普518。”

“太好啦。现在请您领我上船吧,然后您回到您原来应该待的地方,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我就会这样做。”

“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您手下任何人看到我上船。”

“我只有一个手下人在船上,我信任他如同信任我自己一样。此外,这个人并不认识您,他像他的伙伴们一样,只会服从我们的命令,其他事情一概不知道。”

“那很好。我们走吧。”

他们向泰晤士河走去。一只小船被一条铁链系在一根木桩上。格罗洛把小船拉过来,使它稳定住,让摩尔东特上了船,接着他也跳了上去,几乎立刻拿起桨划起来,就像要向摩尔东特证明他刚才说的是事实,就是说,他并没有忘记他做海员的那套本领。

五分钟以后,他们离开了大船小船的世界,因为在那个时期伦敦附近已经处处停满船只了。摩尔东特远远望去,能够看见那只小帆船像小黑点一样停在离狗岛四五链519的海面上,摇来晃去。

靠近“闪电号”的时候,格罗洛吹了一声约定的口哨,就看见一个人的脑袋从舷侧上伸出来。

“是您吗,上尉?”那个人问。

“是的,把梯子丢下来。”

格罗洛像一只燕子那样轻巧迅速地钻到艏斜桅下面,将小船靠到“闪电号”旁边。

“爬上来,”格罗洛对他的同伴说。

摩尔东特没有回答,抓住绳梯,沿着船侧向上爬,他动作灵活,平稳,不像是一个常年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他复仇心切,所以改变了他的习惯,干什么事都那么在行。

正像格罗洛预料到的,“闪电号”上的值班水手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船老大带了一个人来。

摩尔东特和格罗洛向船长房间走去。那是一间临时用木板在甲板上搭起来的小房间。

船上最好的套间己经被罗杰斯让给他的乘客使用。

“他们呢,”摩尔东特问,“他们待在哪儿?”

“在船的另一头,”格罗洛答道。

“他们在这一边没有什么事干吧?”

“完全没有。”

“太好了!我就一直藏在您这儿。您回到格林威治去接他们来。您有小艇吗?”

“有,就是我们来时坐的那一只。”

“我觉得它很轻巧,造得很好。”

“一条真正的独木舟。”

“您用一根粗麻绳把它系在船尾,放上几把桨.好让它跟着大船走.以后只要砍断绳子就行了。还要装足朗姆酒和饼干。万一海上风浪险恶,您手下的人就不会抱怨身边没有提神的东西。”

“会照您说的去做的,您愿不愿意去看看弹药舱?”

“不看了,等您回来再说。我要亲手放好火绳.好肯定它用不着烧多长时间。您千万遮好您的险,不要让他们认出您”

“您放心好了。”

“去吧,格林威治响十点钟了。”

果真有一座大钟接连敲了十下,颤动的钟声凄凉地穿过乌云密布的天空传过来,乌云翻滚,就像静悄悄的波涛。格罗洛推开门,摩尔东特在里面把它关紧。格罗洛吩咐值班水手要严加警戒以后,跳下他那条小船,划起双桨,飞快地离开。双桨溅起了白沫似的浪花。

海风很冷,格罗洛在格林威治靠岸的时候,防波堤上没有一个人,好几条船趁着满潮刚才都出海了。格罗洛一踏上岸,就听见几匹马在卵石路上奔驰的声音。

“啊!啊!”他说,“摩尔东特催我赶快一些很有道理。没有时间耽误了;他们来了。”

果然是我们的朋友来了,或者不如说是达尔大尼央和阿多斯两人组成的先遣队赶到了。他们奔到格罗洛站的地方对面停了下来,好像他们早就猜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儿一样。阿多斯下了马,不声不响地打开一块四角打结的手帕,举在风中飘动,达尔大尼央一向小心谨慎,骑在马上,身子向前半倾,一只手插在马鞍旁的手枪皮套里。

格罗洛捉摸不定这两个骑马来的人是不是就是他等待的人,他原来蹲在插在地上的一根绕缆绳的圆筒后面,看到约定的记号,方才站了起来,朝着两个贵族笔直走去。他穿着水手穿的厚呢上衣,紧紧戴着风帽,不可能看到他的脸。夜色很黑,这样提防其实是多余的。

但是,尽管一片漆黑,阿多斯敏锐的眼猜还是看出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罗杰斯。

“您有什么事?”他向后退了一步,问格罗洛。

“我想对您说,老爷,”格罗洛装出爱尔兰的口音回答道,“您在找罗杰斯船老大,可是您不必找了。”

“怎么回事?”阿多斯问。

“因为今天早上他从顶桅上跌下来,掉断了腿。我是他的堂弟,他把事情全对我说了,他说有几位贵族会带给我一块四角打结的手帕,要我替他和他们见面,领他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那块手帕就像您手上拿的一块,也就像我口袋里的这一块。”

格罗洛说着,从他口袋里拿出他给摩尔东特看过的手帕。

“就这些吗?”阿多斯问。

“不,不,老爷,因为,如果我要送你们平安无事地到布洛涅上岸,或者到你们指给我的法国任何其他地点,还要付我七十五立弗,这是事先讲好的。”

“达尔大尼央,您看怎么样?”阿多斯用法语问道。

“先告诉我,他说了些什么?”达尔大尼央说。

“啊!不错,”阿多斯说,“我忘记您听不懂英语了。”

他把刚才和船老大两人讲的话用法语又讲了一遍。

“我看这好像没有什么问题,”这个加斯科尼人说。

“我也这样认为,”阿多斯回答说。

“况且,”达尔大尼央接着说,“如果这个人欺骗了我们,我们随时都能一枪打碎他的脑袋。”

“那时候谁给我们驾驶船呢?”

“您呀,阿多斯,您懂得许多事,我相信您一定也会驾驶船。”

“天哪,”阿多斯微笑着说,“朋友,虽说您是开玩笑,却让您几乎碰巧说对了;我的父亲曾经叫我去学航海,所以我马马虎虎也懂得一些驾船的事。”

“您瞧多巧!”达尔大尼央叫道。

“您去找我们的朋友,达尔大尼央,马上回来,现在是十一点钟,我们没有时间好耽误了。”

达尔大尼央向两个骑马的人奔去,他们正紧握手枪,靠着城区最前面的几座房子,一边等待,一边警戒,注视着大路旁边的动静。在一座货棚前面,另外三个骑马的人同样在警觉地巡视,好像也在等人。

在大路中间的两个骑哨是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

在货棚那儿的三个骑马的人是末司革东、布莱索阿和格力磨:不过这最后一个人,如果走近看,实际上是两个人,因为在格力磨后面坐着帕里的兄弟,他要把这几位贵族和他们的仆人骑的马带回伦敦,这几匹马已经卖给旅店老板,抵偿他们欠的房钱。幸亏这笔买卖,四个朋友还能随身带上一笔钱,虽然数目不多,至少可以应付时间延误和发生意外等情况。

达尔大尼央招呼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跟随他走,这两个人就对他们的仆人做了个手势,叫他们下马,解下旅行箱。

帕里的兄弟和他的朋友告别了,他感到依依不舍。这几个朋友提出来希望他去法国,可是他固执地拒绝了。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末司革东曾经说过,“他一心只想着找格罗洛。”

大家都记得格罗洛上尉曾经打破过他的脑袋。

这一小队人到了阿多斯跟前。可是达尔大尼央不由得起了疑心。他觉得码头上太冷清,夜太黑,这个船老大也太随和了。

他把我们在前面讲过的那件小事故告诉了阿拉密斯,阿拉密斯同他一样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因此达尔大尼央更加不放心了。

这个加斯科尼人轻轻顺了顺嘴,把自己的担心透露给阿多斯知道。

“我们没有时间可以犹疑了,”阿多斯说,“小船在等着我们,上船吧。”

“而且,”阿拉密斯说,“谁也阻止不了我们上船,同时我们要保持警惕。大家都监视好这个船老大。”

“如果他不规规矩矩,我就打死他,干脆得很。”

“说得好,波尔朵斯,”达尔大尼央说。“我们上船吧。末司革东,你先走。”

达尔大尼央拦住他的几个朋友,让仆人走在前面,试试从防波堤到小船的跳板牢不牢。

三个仆人平安地走过去了。

阿多斯跟在他们后面,然后是波尔朵斯,再后面是阿拉必斯。达尔大尼央走在最后面,他一面走,一面继续摇头。

“见鬼,您究竟有什么心事,我的朋友?”波尔朵斯说,“我敢说,您的神情连恺撤见了都会吓坏的。”

“我是因为,”达尔大尼央回答说,“在这个港口我没有看见检查人员,也没有看见哨兵和海关的人。”

“您竟抱怨这个!”波尔朵斯说,“一切都像在鲜花盛开的山坡上散步一样。”

“全都会顺利的,波尔朵斯。总之,不管怎样,听凭天主安排吧。”

跳板一抽回,船老大就在舵旁坐下,对一个手拿挠钩的水手做了一个手势,这个水手就用挠钩使小船离开大小船只组成的迷宫。

另外一个坐在左舷的水手,手上拿着桨。

当能够用桨的时候,用挠钩的那个水手走过来了,和他的伙伴坐在一起小船像飞箭一祥驶去。

“我们终于离开了!”波尔朵斯说。

“唉!”拉费尔伯爵说,“可惜就是我们几个人离开!”

“是的不过我们四个人一同离开,而且没有擦伤一块皮,这总算上上大吉了。”

“我们还没有到目的地,”达尔大尼央说,“要当心各种意外事。”

“喂,我亲爱的朋友,”波尔朵斯说,“您怎么像乌鸦一样,老是讲一些丧气的话。夜这样黑,谁能找得到我们?隔二十步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您说得对,可是到了明天早上呢?”达尔大尼央说。

“明天早上我们就到布洛涅了。”

“我一心一意地希望如此,”这个加斯科尼人说,“我承认我软弱。好,阿多斯,你们笑吧!可是,只要我们在防波堤和沿堤的船只的步枪射程之内,我总认为会有一排可怕的子弹打过来,把我们脑袋打开花。”

“不过,”波尔朵斯很有见识地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船老大和水手都会同时给杀死的。”

‘哼!这对摩尔东特先生说来,正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你们认为他会考虑得这样周到吗?”

“总之,”波尔朵斯说“我高兴的是达尔大尼央今天承认他害泊了。”

“我不仅承认害怕,而且我还以此自豪。我不像您那样是一头犀牛。喂!那是什么呀?”

“‘闪电号’,”船老大说。

“我们到了吗?”阿多斯用英语问。

“我们到了,”上尉说。

果然再划了三下桨,他们就和那只小帆船并排在一起了。

那个值班水手等在那儿,梯子已经准备妥当,他认出了来的小船。

阿多斯第一个爬上梯子,完全像个水手那样灵巧。阿拉密斯一向爬惯了绳梯,并且还多少有一点儿穿过禁止通过的空间的本领,他跟上去了。达尔大尼央像一个追赶岩羚羊的猎人那样轻松。波尔朵斯横竖身上有使不完的气力,一使劲也爬了上去。

几个仆人爬上去就困难一些。不过这不是指格力磨,格力磨像一只檐槽上的猫一样,身体瘦长,在任何地方都有法子攀登,这儿说的是末司革东和布莱索阿,他们不得不靠下面的水手用胳臂把他们托起来,由波尔朵斯用手接他们。波尔朵斯抓牢他们的紧身外衣的领子,然后把他们拉到帆船的甲板上站好。

上尉领着他的乘客到为他们准备的舱房里,其实那只是一间房间,他们要住在一起。接着,他借口要对水手下几道命令,想离开地们。

“等一等,”达尔大尼央说,“船老大请问您这只船上有多少人?”

“我听不懂,”船老大用英语回答。

“阿多斯您用英语问他。”

阿多斯把达尔大尼央问的话说了一下。

“三个人,”格罗洛回答说,“自然,不包括我在内。”

达尔大尼央明白了,因为船老大一面说一面举起三个指头。

“啊!”达尔大尼央说,“三个人我可以放心了。没有关系,你们安定下来,我到船上去走一圈。”

“我,”波尔朵斯说,“我要设法弄夜宵吃了”

“达可是个了不起的好主意,波尔朵斯,赶快去办。您,阿多斯把格力磨借给我用用,他在跟他的朋友帕里的兄弟作伴的时候学会了好儿句叽里咕噜的英语,他可以替我当翻译。”

“去吧,格力磨,”阿多斯说。

甲板上放着一盏灯,达尔大尼央一只手举起了灯,另一只手拿着手枪,对船老大说:

“come520。”

这个字眼,再加上一个goddam521,就是他能记住的全部英语。

达尔大尼央走到舱口,再走到中舱里面。

中舱分成三间,达尔大尼央走下去的一间,从第三根小桅一直伸展到船尾,因此,顶上就是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准备过夜的房间的地板,第二间在船的正中间,是用来给仆人们睡觉的,第三间一直通到船头底下,也就是说,在上尉临时搭的小房间底下,此刻摩尔东特正藏在那儿。

“啊!啊!”达尔大尼央走下舱口的梯子,把胳臂伸得直直的,让手上拿的灯在前面照路,“这么多的酒桶,简直像阿里巴巴的山洞里一样522。”

《一千零一夜》刚刚第一次翻译到欧洲来,成了当时妇孺皆知的一本书。

“您说什么?”上尉用英语问。

达尔大尼央从他嗓音的声调听得懂他的话的意思。

“我想知道,这些桶里装的是什么?”达尔大尼央把灯放到一只木捅上,问道。

船老大想转身爬上梯子,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

“波尔图葡萄酒,”他回答道。

“咦,是波尔图葡萄酒?”达尔大尼央说,“这真叫人宽心,我们不会渴死啦。”

他对正在擦着前额上黄豆般的汗珠的格罗洛转过身来,问道:

“每只桶都是满的吗?”格力磨把这句问话译成了英语。

“有些是满的有些是空的,”格罗洛说,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但是他的嗓音透露出他心中十分不安。

达尔大尼央用手指敲敲酒桶,弄清楚了五桶是满的,其余的都是空的,接着,他把灯伸到酒桶和酒桶间空隙的地方,他的这个动作又叫这个英国人心惊肉跳,不过他看到这些空隙的地方并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东西。

“好,我们过去吧,”他说,然后向通往第二个房间的门走去。

“请等一等,”那个英国人说,他走在后面,而且像我们指出过的一直提心吊胆,“请等一等,这道门的钥匙在我手里。”

他急匆匆地赶到达尔大尼央和格力磨前面,用一只发抖的手把钥匙插进锁里,开了门,于是他们走进第二个房间,末司革东和布莱索阿正在这儿准备夜宵。在这一间里,自然没有什么要寻找的和要查问的。在灯光底下,大小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灯光也照亮了这几个可敬的伙伴。他们很快地穿过这一间,去看第三间房间。这一间是水手们住的房间。天花板上吊着三四张吊床,一张桌子是由一根双股绳子穿过每一个角捆牢的,两张被虫蛀蚀的长凳的脚都是一高一低、放不稳的。这些就是这间房间里的全部家具。达尔大尼央走过去撩起挂在板壁上的两三张旧船帆,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他从舱口回到了甲板上。

“这是什么房间?”达尔大尼央问。

格力磨译成了英语。

“这是我的房间,”船老大说,“您想进去看看吗?”

“请把门打开,”达尔大尼央说。

那个英国人照做了。达尔大尼央伸出他的那只拿灯的手,又把头探进半开的门缝里,他看到这间屋子确实简陋得很。

“好,”他说,“如果船上有一支军队的话,他们也不会藏在这儿的。我们去看看波尔朵斯弄到什么东西做夜宵吧。”

他向船老大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回到那间最好的房间里,他的朋友都待在那儿。

波尔朵斯看来什么吃的也没有弄到,或者是,如果他找到了一些吃的,可是疲劳在他身上已经战胜了饥俄,所以他裹者披风躺下了。达尔大尼央走进来的时候,他睡的正熟。

阿多斯和阿拉密斯被刚开始微微起伏的海浪晃动者,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他们的同伴进来才惊动了他们,使他们又把眼睛睁开。

“怎么样?”阿拉密斯问。

“一切都很好,”达尔大厄央说,“我们可以放心睡觉了。”

听到他这句肯定的保证,阿拉密斯不由自主地又垂下了脑袋,阿多斯对他亲热地点了点头,达尔大厄央自己呢,和波尔朵斯一样,需要的不是吃东西,而是睡眠,所以他打发走了格力磨,将剑拨出来放在身边,包着披风躺了下来。他的身子档住了通道,谁想走进房间都不可能不碰到他。

[注]

518 比利时港市。

519 链,是计量海上距离的单位,约合200米长。

520 英文:来吧。

521 英文:该死的。

522 阿里巴巴是《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阿里巴巴和四大盗》里的主人公。他偶尔发现强盗藏宝的山洞,洞内全是金银财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