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听着海浪的声音。尽情地欣赏这大海的景色。

看到这情景,我忽然觉得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场面。不,不是这个侦探。但是这个侦探现在的姿势,我仿佛在梦中朦朦胧胧地见过。我经常陷入这种错觉。虽是第一次来某个地方,但觉得好象以前曾经来过。有很多场合,比如和别人在寂静的路上边走边交谈时。一下子想到,在梦里曾见过和这一模一样的情景。一种奇怪的心理。

十点十九分到达京都车站。离约定的下午两点半钟。还有相当长的时间。

早上在火车上吃过盒饭,所以三个人商量好,两点半以前去参观名胜。也不枉来京都一趟。

于是,从车站前面的东本愿寺开始,逐次参观了三十三间堂、清水寺、四条街、新京极等地方。

一位侦探看了一下表说:“十二点了,该去吃饭,然后去车站吧。”

“好吧。如果都吃一种饭,就吃那有名的‘芋条’吧。”另一位说。

“芋条?价钱贵吧?”

“贵就贵吧。反正侦探的出差费是靠两条腿赚来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来京都呢。不管它,吃去。”

说后,就去了祗国后面圆山公园旁边的—家饭馆。

“三位吗?”女招待问道。“真不巧,屋子里正挤。能不能和先来的客人一起用饭呢?”我们回答说没关系,于是就被领送一间六张席大小的房间。那里已经有个人在吃饭。

井野良吉的日记

××日

四月二日,终于来到了。

从东京乘昨晚的“月光”号八点半到京都。离预定的时间还足足有六个小时。

只好逛逛金阁寺、转转岚山来消磨时间。

天气晴朗。岚山上樱花的苞蕾颜色已深。走过渡月桥,乘出租汽车,一直开到四条街。下车时,是十一点半。

肚子有些饿,吃点什么呢。既然到了京都,干脆吃顿在东京吃不到的芋条吧。

在八坂神社前下了电车,朝圆山公园的方向走上去。正是旅游的季节,旅行学习的学生和地方团体的客人很多。

我被带到房间里,吃着女招待端来的芋条边吃边考虑两个多小时后和石冈贞三郎对证的事。

决定我命运的赌博一步步逼近了。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生存下去。一定要在这个世界上出人头地。在人的一生中,幸福总会向你招一次手的。是成功,还是失败,就看是抓住它,成是放走它了。我是要成功的。

和宫子这样俗不可耐的女人交往是我的失策。如果被这种女人缠住,自己一辈子也别想出头了。那女人想用“生孩子”把我捆绑起来。叫她堕胎,她露出一幅苍白可怕的脸,怎么也不肯答应。她拼命地想抱住我不放。而我却要逃出来。一想到和那种女人在一起,我就要过一辈子暗淡、悲惨的生活时,简直受不了。假若真到了这种境地,我也许会发疯的。

就这样,我对她起了杀心。

对于这件事,我至今不悔。

但是,如果因为杀掉了那个下贱女人而毁灭了我的幸福,这就太不公平了。

如果杀掉一个高贵的、漂亮的女人,来换取我的一生,还是值得的。但是,怎么能以牺牲自己莫大幸福的代价,来换取宫子这样一个大概世界上都少有的、又蠢又丑、被人看不起的女人呢。

尽管如此,我今后成名,就要靠在观众面前抛头露面的一张脸。这对石冈贞三郎来说是不幸的。为了使他——观众中的一员看不到我的模样,必须设法让他的眼睛一直闭到死。

无论采用什么手段都不在乎。我只是想活,想出名,要金钱,希望过优裕的生活。

这时,女招待走来,我才抬起眼睛。

女招待说,让三位客人和你挤一挤吧。我同意了。

三个客人走进来。我吃我的饭。

“对不起。”其中一个和我打了声招呼,就在前面的桌子周围坐下来。

从我的位置上说,离开不到五尺的地方,左右面对面坐两个人,另一人手正面向我坐着。女招待端来热毛巾。三个人边聊边擦脸。

说话带九州口音。哎呀,不好!我拾起头,正好和坐在对面用毛巾按脸的那人来了个面对面。

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呼吸也停止了。

我像是麻木了,眼睛一直盯着那人的脸,当我强迫自已将视线移开时,感到马上就要发生一件可伯的事情。

正对面的那人,浓眉、大眼。正是九年前的那个石冈贞三郎。

莫名其妙的叫喊声在脑海里翻腾。这是怎么回事?约好了今天两点半在京都车站,他怎么在这里坐着。

我感到血从脸上退下去。怎么办?自己没有化装。帽子、眼镜都没带。暴露在这里的是当时的那张脸。不能溜。

怎么办?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耳朵嗡嗡响,周围好象一下子变得天昏地暗。我的身子直往下沉。

对面的石冈贞三郎静静地看着我。

我想一下子喊出来,因为已经等不及他先叫出声了。身子哆哆嗦嗦地发抖,手也拿不住筷子。

啪啦一声,朱漆的筷子掉翅地上。

但是,他仍然没有改变那种安详的表情,静静地听着两个同伴的谈话。有时,也说上两句,很稳重的样子。可能是因为经过九年的岁月,他比那时稍微见老一些。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十秒。一分钟过去了,没有起变化。

听得见三个人嘁嘁喳喳的说话声。谈话中语调也没有异样。

女招待端来了饭菜。三个人吃得很快。石冈贞三郎埋着头,一心一意地往嘴里挟着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