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出赁汽车行很多。不知该从哪里下手。若是一家家地调查势必得花大量时间。吉田提议先按线索打电话试试看。在从真鹤乘上的列车里,二人商量出这个办法。

修二回到东京的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喝了点威士忌后他躺下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日的疲劳全都积攒到了一起。

次日早晨十点左右时,修二被大婶给叫了起来,说是有吉田的电话。

“我已经弄清楚了。”听筒里突然传来吉田兴奋的声音。

“哎?弄清楚了?”

是那嫌疑车辆的出租行。吉田到底精力充沛,看来是不知疲倦地一直在调查。

“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修二吃惊地说道。

“呀,其实很简单。从犯人的心理角度来说,他们肯定是想尽早赶往箱根对吧?如此一来,那就应该是东京的西侧了。我想差不多会是品川、目黑方面。结果竟让我一下给猜中了。我以保险杠凹陷为特征询问出赁汽车行,结果就查到了品川的G俱乐部。对方说的确有符合我描述的车。”

“是在什么时候租的?”

“千塚的尸体被发现的前一日。他们双方约好,从当日的上午八点起租用两天。这是电话里说的,详细情况不清楚。跟我一起去看看不?”

G俱乐部在品川高轮国道的尽头。十二三台不太新的车子排列在广场上。修二跟吉田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见到了负责人。

“没错,的确是这一天。”负责人查了账面后,肯定了嫌疑车辆被借出去的那天就是千塚在小田原失踪的同一天。

“承租人是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女性。蒙着薄围巾,带着太阳镜,不过,却穿着土气的灰色连衣裙。似乎是一名相当漂亮的美女,不过,由于围巾和太阳镜的遮挡,看不清真面目。”

“保险杠瘪下去了?”

“是的,损坏得比较厉害。那个女的在次日下午一点左右把车还了回来,立刻就给了车辆损坏维修费,比我们这边需要的钱还多。”

“那辆车怎么样了?还在这儿吗?”

“现在已送交维修厂。跟您所说的一样,是T公司的六三年车型。”

“借主就女的一个人吗?”

“租的时候似乎还有一个男的在对面等着她,不过人没有进来。”

“男的?”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的。您看,当时他就站在那儿。”负责人用手指着二十来米远的对面说道,“我们从这边看那名女性把车子开到那边后停了下来,那个男的就乘了进去。”

“知道是什么长相吗?”

“鸭舌帽戴得很低,看不清长相。并且,离这儿太远,看不清楚。”

“穿着西装吗?”

“没,穿的是红色的运动衫和灰色的裤子,差不多就是这样。”

至于其他的,这名负责人也不知道了。不过,跟萩村绫子搭伙的人除了玉野不可能有其他人了。而现在玉野也已下落不明。

如此一来,就得查一下千塚被杀当夜,玉野的不在现场证据了。也就是说,要查明玉野当时是不是待在真鹤的教团本部里。

“这边还存着租用车辆的那女人的名字和驾照编号吗?”正当修二在呆呆思考的时候,吉田询问起重要的一点。

“哎,有。”负责人翻找着账簿。修二和吉田一起紧张地盯着。

“找到了。就是这个。”二人的视线顿时投向账簿上的文字:

台东区浅草马道一之×××。渡边关子。二十四岁。目的地,热海、伊东方面。驾照编号A621199

二人相视一眼。

“您是验看了那名女子的驾照后记下来的吗?”尽管很失望,修二可还是叮问道。

“这个……”负责人面露困窘之色,“说实话,我并没有看。”

“什么,没看?”

“是的。那客人说她把驾照忘在朋友家了,说是因为换衣服给忘在口袋里了……还说这儿离朋友家很近,回头到那儿去拿,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我就照对方所说的记了下来。这种情况我们经常会遇到,因为我们相信客户,毕竟即使让巡警抓住,也是本人的责任。”

男负责人似乎对付不了女顾客。

“保险杠具体损坏情况如何?”

“正中间凹下去了一点。不过,您也知道,即使这样也得重新镀金,所以花费跟重新换掉基本上差不多。”

而这维修费,女人给的比负责人要的价更高。

“除了保险杠之外,车子还有没有其他异状?”

“没有。”

“我所说的并不是外,而是内部。比如说,座椅和衬垫上有没有洒落的东西?有没有细微的血迹。”

“血迹?”负责人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呢?没有沾这种东西……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年轻的负责人吓了一跳。

“啊,不是这个意思……那,座椅上有没有掉上毛毯的纤维之类的东西呢?”

“这个倒是没有注意。”

修二想,倘若负责人在车子返还后立刻就详细检查,或许会在座席的角落里发现毛毯的纤维。不过,总之,从这里借出的车辆是在千塚的尸体被发现的当天下午一点返还回来的,最起码这一点得到了确认。

“车子返还回来时,那名借车时曾站在远处等待的男子出现了吗?”

“没有注意。当时正赶上忙碌的时候,所以也无暇注意周围。”

修二催促着吉田离开了G俱乐部。

“越来越有意思了。”吉田很是兴奋,照例喘着粗气。

“为谨慎起见,咱们先去浅草马道一之×××那地方找那个叫渡边关子的人核对一下。”

“不,找当局问一下驾照的号码会更快。”

“那倒也是。”

真不愧是新闻记者。一看到公用电话,吉田便跑了过去。

这个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

“所谓的渡边关子纯粹是胡扯。那个驾照号码的持有人是西荻漥一家食品店的老板,是一名四十二岁的男子。”

“我估计会是这样。好了,用不着专门往浅草那边跑一趟了。不过,为谨慎起见,我们还是给对方发一封询问明信片吧。虽然肯定会带着查无此人的浮签被退回来。”

二人走进一家小咖啡厅,挨着坐了下来。

“根据车子在小田原通往箱根的大道上被追尾的时间,可以推测千塚是出了旅馆之后立刻就被塞进了车里。座席上裹着毛毯的人肯定就是千塚。”

修二对此也没有异议。

“恐怕,他是在离开旅馆不久之后被打昏的吧。因为犯人不想被人看到与千塚待在一起。然后犯人乘出租车直行箱根。随后女人带着千塚慢腾腾地驾驶。追尾事故就发生在这途中。”说着,吉田把铅笔的尾部顶在下巴上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恐怕男的等候在塔之泽或者宫之下那一带,然后钻进女人开来的车里,一同前往行凶现场。我想应该是在车内下的手,场所则是在避开其他车辆往来的地方。然后就跟您所说的那样,那辆车去了奥汤河原。这样赶到那间小棚子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把尸体扔到国道一边的小棚子里,这或许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修二说道。

“为什么?抛在山里的话不是更好吗?被人发现得会更晚。”

“不,这样犯人反倒会留下踪迹。若是在箱根行凶,车子爬上箱根,一定会被注意到。”

“不错,我居然没意识到这点。抛尸国道还能掩盖第一杀人现场。”

“并且,还有一个理由。”修二说道。

“什么理由?”

“花房行长和胜又司机的尸体是在真鹤岬发现的。次日早晨,又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千塚遇害的尸体。我想,他们的目的就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们想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觉,让人觉得花房先生和胜又司机被杀的第一现场跟千塚的是一样的,其目的就是扰乱搜查本部的视线。”

“不错,完全跟您说的一样,谁都会把这三宗杀人案件联系起来,甚至会认为杀人现场是差不多相同的地点。真鹤署搜查本部的课长彻底慌了。或许这种效果也是其目的之一。”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玉野。

玉野在真鹤站与修二和千塚分别之后直接回了教团本部?不对,就算回去了,他会一直在里面待到晚上吗?

“山边先生,看来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下玉野的不在现场证据。”吉田带着坚定的眼神说道。

昨日去教团本部跟那个名叫西村的人会面时,只听他说玉野前天就外出了。也就是说,他从发现花房和胜又的尸体那天晚上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也不清楚他的下落。

当时要是再深入追问一下就好了。

修二想给真鹤的普陀洛教团本部打一次电话试试。

“玉野当晚离开教团本部后就没回来,这很奇怪。离开本部的时间很是可疑。”吉田说道。

“都是我大意了。玉野很可能跟犯罪活动有关联。也就是说,如果他跟我们在真鹤站前分别后暂时先回了本部,然后立刻又出去了,那就很可疑。我得问个明白。”

修二让咖啡厅的老板拨通了真鹤的电话。

教团本部的总机接了电话。修二立刻要其转接宗务局的西村。

“我是西村。”昨日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

修二报出自己的名字,又对昨日的接待致了谢,然后问他玉野是在四月二十六日的何时离开本部的。

“这一点我们这边也刚刚调查过,因为玉野先生至今仍未回来,有许多工作上的事情必须要问他,我们也正在发愁呢。结果我们找了个知情的人一问,说是玉野先生从真鹤署回来后立刻就又出去了,他回来时曾去过一次干部宿舍,还让当时搭乘回来的出租车在宿舍门口等着。”

教团本部似乎才刚弄清这一点。修二问道:“出去的时间大约是几点左右?”

“我想是四点以前。”

如果是四点以前,那正好是修二跟千塚一起进入小田原的旅馆稍事休息的时间。以加藤秘书的名义打给千塚的电话就是在这之后,时间上完全说得通。他之后把千塚拉上车,再行凶,时间上也绰绰有余。而自那以来,玉野就始终没回来。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在这之前的晚上,也就是四月二十五日的夜晚,玉野先生在不在本部?”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也就是说,如果玉野当晚外出,次日一早就出去,那么他就可以在品川的出赁汽车行跟那个女的一起出现。

“四月二十五日他是在外面过的夜。”西村明确回答道。

“在外面过夜?”修二心跳加快,声音也不禁高了起来,“确定?”

“岂止是确定,甚至还有其本人递交的请假申请呢。”

“住在哪里?”

“写的是东京。”

“东京?”

修二一一确认了一遍。如果当晚玉野是住在东京的话,那么次日早晨八点左右跟那个女人一起赶往出赁汽车行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您知道是东京的哪里吗?”

“他好像说是有急事就出去了,我不清楚住宿地点。毕竟他是干部,而且也已经交了请假申请,所以我们也不好过问。”

看来,这还是一个十分尊重个人自由的教团。

“原来是这样。就是说,现在仍没有玉野先生的消息?”

“所以我们正发愁呢。因为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我们猜测是不是去光和银行了,于是就试着给东京支行打了个电话。结果对方说他没有去过。然后我们又给总行打电话,结果也是一样。”

看来本部的西村知道玉野跟光和银行的关系,所以他才如此打电话询问。这倒是省去了修二打电话的工夫。

“然后,我还想问一下,”修二又问道,“玉野先生会柔道吗?”

“柔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对方似乎十分迷惘,“不会,不像是懂柔道的样子啊,既未听其本人说起过,我们也从未看见过。”

“原来这样。那么,他臂力很强吧?”

“这个嘛,感觉也不是很强啊……”

从目前看来,只问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我以后也许还会打电话打搅……”

当修二说到这里的时候,对方电话里似乎吵嚷了起来。修二已经说完挂断电话前的寒暄,对方也就匆忙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吉田也在一边听着,猜测出了大致情形。

“这个玉野越来越可疑了。”吉田兴奋起来。

“不过,听刚才的电话里说,玉野似乎既不会柔道,臂力也不是特别强。”修二说着抱起胳膊。

或许是萩村绫子会柔道吧?

吉田去厕所的时候,修二从一旁的篮筐里拿起今天的早报。在家时没来得及读。

他最先翻开社会版,想看看之后有没有新的事件发生。从那以来,他的思想意识俨然成了一名刑警。

虽然并无重要的报道,但报纸角落里一个小标题却映入了他的眼帘:

妻子伤害丈夫,事发小田原

内容说的是:小田原一名渔民的妻子(32岁)用一把厚刃菜刀砍伤了丈夫(37岁),丈夫为此休养了一星期。原因据说是憎恨丈夫出轨。

这是司空见惯的夫妇吵架,修二却关注起这件平凡的报道来。也许是小田原这个地名吸引了他。就在他不由得思考起来时,吉田从洗手间返了回来。

他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报纸问:“上面刊登了什么奇怪的消息吗?”

“看看这个。”修二把那篇小报道拿给他看。

吉田粗略读了一遍,没有产生兴趣。于是修二说道:“吉田先生,这虽是普通的夫妻吵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总有点在意。”

修二往端来的烤面包上抹着黄油。

“为什么?”

“我对这个小田原总有点放心不下。也许是因为那起真鹤岬事件让我多少有点神经过敏了。”

“是因为小田原离真鹤岬近的缘故吗?”吉田嘴里塞着面包,视线落到报纸上,“啊,还有,出赁汽车的追尾事件也是发生在小田原附近。”

“是的,报道中的渔民似乎给了一些暗示啊。”

“暗示?是说跟那起杀人事件吗?”

“我还不清楚,不过,总觉有个朦朦胧胧的想法在大脑里曼延。”

“明白了,那咱们再去一趟真鹤或是箱根方面吧。顺便去一趟小田原,稍微打听一下情况也不错。”

修二也觉得待在东京什么也做不了,就赞成了吉田的提案。

“既然很在意,那最好就是去看个究竟,否则会后悔哦。这也是我工作上得来的经验。”吉田急匆匆地啃着面包说道。

吉田一个电话打给了小田原分社,说自己大约两小时之后会去那里,在此之前希望对方把早报上刊登的渔民妻子伤害丈夫一事调查一下。报社这种机构可真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