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女士的确曾在我这儿待过。”酒店的老板娘说道。

“曾待过?”修二瞪大眼睛反问。他注意到这位老板娘所使用的是过去时。

“是啊,一直在这边待到三年前呢。她是个好人,而且虽然已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可容貌仍十分姣好,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吧。不过她却到我这边做些厨房洗涮和打杂之类的活计,真的是太可惜了。”她说道。

“那,她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我听说她好像是一个人住在久能山附近,只来过一次明信片,后来就再没有音信了。”

久能山在静冈市的三保松原附近。

“那明信片您现在还保留着吗?”

“这……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找找看的话还真不好说。”

由于老板娘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修二,修二就把跟之前的老夫妇所说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芳子的儿子死了,亲戚们正在寻找他的母亲,自己便是前来打探的。

“芳子女士的儿子死了?”中年妇人同情起来。

“芳子没有讲起过那个孩子的事情吗?”修二问道。

“芳子女士在这儿干了有三年左右,在这期间,的确听她说起过有个男孩。只是她当时很伤心地说,由于一些缘由,那孩子送给人做了养子,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她没说孩子父亲的名字吗?”

“什么也没说。毕竟在这酒店做女服务员的,年轻的另当别论,但凡上点年纪的人都曾有一些难言的经历。我们也就没有多问。我想,其他的女服务员也不会了解更详细的情况了。”

“芳子被雇到这边来,是有人给介绍的吗?”

“不是介绍来的,是芳子女士突然找上门来问我们雇不雇人,我们见她人品不错,就让她待了下来。当时我正好也在招服务员,芳子说她是在看了报纸广告才来的。”

“报纸广告?都是在哪里的报纸上刊登的广告?”

“静冈县一带,还有爱知县、岐阜县,也就是这些地方吧。当时这工作不大有人要做,所以我们就狠了狠心把广告登到了地方的各个报社。”

“芳子在这里的期间,有没有请过假去找熟人之类的事情?”

“没有吧。假倒是请过,不过也都是跟女服务员们一起去看看电影什么的。”

“也没有人来找过她?连书信之类的也没有?”

“很奇怪,这些全都没有。因此,我们一直私下里认为她没有亲属。毕竟再怎么不济,也总该会寄一两张明信片吧。还是说,芳子女士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这儿?”

多半会是后者吧,修二猜测着。

“那,芳子在此之前究竟有些什么经历呢?闲谈之间她有没有提起过身世之类的话题呢?”

“她很少谈自己。但凭她那气质,年轻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些丰富的经历吧。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芳子女士在面对进入酒店的当地艺妓时,眼神却的确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不一样?”

“总觉得她以前也曾做过类似的职业。比如说,曾在酒吧做过事什么的,与这种接客的行业有关系。”

芳子从事接客行业的事情修二也从姐姐的口中听起过。

“可能因为这个,所以她即使有孩子也没法去见。”酒店老板娘说。

“还是关于那孩子父亲的事,她从未谈起过孩子父亲的身份之类的事吗?”

“这个嘛。”她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在上了年纪的老妈子当中,有很多人都有那种恋爱失败的经历。她们有时也会谈起那些事来,大家曾经问过芳子,可她却总是笑而不答。据说她只透露过一点点,说是孩子的父亲是个相当有地位的人。”

“有地位的人?”

那个父亲不会是银行会长吧?不会是姓花房吧?尽管话到了嗓子眼,可修二还是勉强咽了下去。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问,而且这老板娘也可能没有真正听芳子说过。

“听您的意思……”修二改变了提问的方向,“芳子似乎曾受过那个有地位人的照顾。这么说来,当时就算她从事的是接客行业,也起码是艺妓什么的吧?”

“是不是艺妓并不清楚,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她看这儿的艺妓们的眼神跟其他人很不一样,所以她大概从事的是比较接近艺妓的行业吧。”

生下了一个有地位之人的孩子——光凭这一点就能猜测出芳子当时的生活。

“可是,那个孩子立刻就被她送人作了养子,芳子当时是怎样的想法呢?”

“这……”

“由于她有各种苦衷,所以不能自己带孩子,是这样的吧?”

酒店的老板娘也无法回答,一脸困惑,只是说了一句:“在我这儿上班的老妈子都有各种苦衷啊。”

老板娘说芳子以前寄来的明信片可能还在,还说住址是静冈郊外的久能山附近。只要能找到那张明信片,他恨不能现在立刻就去见她。对于她所说的静冈,修二也隐隐地猜到了什么。

正当他要说起明信片的事时,老板娘率先说道:“不过我想,如果芳子女士听到那孩子去世的消息,一定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坦诚相告吧。”

“是吗?那我就去找找她……您知道她的住址吗?”

“我现在就去找找。由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估计会费一些时间。请先进来等一下吧。”

“不了,在这儿就行。您不必客气,我边抽烟边等。”

“也好。”老板娘返回了房内。

“给您添麻烦了。”修二朝其背后说道。

修二抽起烟斗来。空中缆车慢慢移动着越过湖面。音乐与缆车沉闷的声音从空中传到地面上来。缆车的终点在对侧的高岭上,电车站与酒店的白色建筑并排在缆车终点站旁。

老板娘半天没从房间里出来。找旧明信片看来颇费时间。自己是等的一方,怎么也要沉得住气。修二不断地祈祷,希望她能找到那张明信片。

从现在的位置能将酒店的厨房看得一清二楚。里面不见厨师的身影,只有三四个中年与年轻女子正在准备晚餐用的蔬菜。

不久,老板娘从上房里现出身来。当看到她手中握着的明信片时,修二暗想,太好了。

“找到了。”老板娘也微笑起来。

“啊,太谢谢您了……”

“原来是我记错了。芳子女士的住址并不是久能山,而是这儿。”

明信片已经变成了浅茶色。

南设乐郡凤来町久度山××番地

依田芳子

是两年前的贺年片。字写得并不漂亮,却很认真。

“久能山跟久度山很接近,结果就给记错了。”

“十分感谢。这久度山是在哪里?”

“在丰川那儿。”

“丰川?”

哎呀,修二暗叫一声,又要跑回去了。不过,比起不知道芳子的下落来还是强多了。

依照老板娘的指示,那里是在丰川靠北的一边,得乘坐去天龙峡的饭田线在本常筱下车,然后再乘坐电车去凤来寺山。

“不过,若是从这儿出发,最好是去浜松乘坐国铁巴士先到三河大野。路也好走,还很近,因为大野就是长筱的下一站。”

修二对老板娘深表谢意。

“若是见到芳子女士,请帮我转达一下问候。”

“好的,没问题。”

“还有,请告诉她有空来玩,信也别忘了写。”

酒店老板娘似乎对芳子的境遇很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