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S堂的地下层建有高档的西餐厅,正当修二停下来搜寻坐在桌边的人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从一旁走了过来。

“您是山边先生吧?”他一身得体的银行职员打扮,眼神极为机敏。“请,请。”加藤把修二请到早已定好的餐桌前。

“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说着,加藤递过名片,上写:

光和银行东京支行秘书室——加藤和彦

就坐之后,咖啡立刻端了上来。

“我们行长非常喜欢您的画,在艺苑画廊买了您的作品。”加藤微笑着说道。

“我也从艺苑画廊的千塚先生那里听说了,真想向行长先生当面致谢,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实在是感谢行长先生了。”

“哪里哪里。行长非常赞赏您的画,绝不是恭维,行长对画的鉴赏颇有自信,从以前就是……”

加藤聊了会儿行长之前关注过的无名画家,聊得非常投机。

“……不觉间聊多了,听千塚先生在电话里说,您要打听一个以前在光和银行工作过的人?”加藤欠了欠身子问道。

“是的。他叫玉野文雄,是樱总行的社长。听说他以前曾在光和银行上过班,所以想打听一下他的情况。”修二单刀直入。

“您为什么想问关于玉野的事?”加藤放下茶杯问道,而他此时的眼神已与刚才稍显不同,直盯在修二的脸上。

这时,有对夫妇正好带着五个喧闹的孩子走进餐厅,修二等他们从身旁过去后,这才缓缓地说道:“事实上,因为一些事情,所以想了解一下这位玉野先生。”

“这样啊,什么事情?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说出来听听?”加藤也以平静的口吻应道。

“必须要说出来吗?”

“可以的话……怎么说呢,虽说他已经辞职了,可毕竟也是我们银行从前的员工,您若说出来的话,我也好回复您。”

“在玉野先生做樱总行社长时,公司突然解散了。听说,樱总行以前是给东阳生命保险公司做代理的。”

“没错。然后呢?”加藤以不变的口气应和着,眼睛不住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当时,由于保险合同的事,我的一个朋友同玉野先生起了一些摩擦。后来樱总行倒闭了,找不到人交涉,所以他想知道这位玉野先生的去向。正好你们银行的行长买了我的画,我就对他说‘我帮你问问吧’,于是揽下了这么一个差事。然后我就通过千塚先生来求您了。”

“这种事去东阳生命公司不就解决了吗?”

“可我朋友说,他是私下跟玉野先生签了一份特殊合同,而这事不能再拖,与东阳总公司交涉又不行。”

修二实在找不出打听玉野的正当理由,他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解释过于牵强。

“是吗?”加藤看上去头脑机敏,却并未对修二所谓的朋友的名字以及特殊合同的内容进行追问。

“关于人寿保险的事情,我也不很清楚啊。”加藤说道,“或许在拉保险时,可能会有这种私下的交易吧。尤其是在玉野才做樱总行不久,他想必会急着四处拉保险。不过,很遗憾,我们也不知道玉野现在的下落。”

“是嘛。玉野先生从光和银行离职前,从事的是什么内容的工作?”

“在总行那边时,他做的是总务一类的工作……”

“啊,这么说,地位相当高了?”

“差不多吧,课长这种级别。”加藤并未说出具体的职位名称。

“行长先生很器重玉野先生吧?”

“哦,您的意思是?”

“据我的那位朋友说,他们签合同的时候,玉野先生曾向他透露说,樱总行可是得到光和银行全方位的援助呢。”

“是瞎扯吧,根本没这种事。”

加藤这才把视线从修二脸上移开,把手伸进兜里,摸出香烟来。

修二很想把出现在樱总行设立宗旨书上的发起人的名字说出来,可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说了。

这个秘书室的男人肯定知道花房行长参与玉野文雄新公司设立一事。

“这么说,玉野先生是一个很会糊弄的人?”修二试着问道。

“谁知道呢,我对玉野也不是很了解。”

“是吗?……我也是受人之托,那我就这样如实回复朋友好了。”

修二就此终止了打探。照目前来说,光是获悉玉野文雄曾在总行坐过课长级别的位子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自己没有正当的理由,倘若再性急地向加藤询问种种情况,恐怕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没能帮上您什么忙,抱歉。”加藤微微点点头,客气地说道。

“与您初次见面就光谈这些琐事,实在是过意不去。”修二说道。

“是啊,下次一定好好聊聊您的绘画。有了行长的撑腰,艺苑画廊的千塚先生也干劲大增,说您的画今后一定会热卖。”

“多谢。”修二低头致意,“请代我向行长先生表示谢意。”

“有机会我会转达的。”说完,加藤又改口道,“对了,山边先生,今天因这种事跟您见面,我没有正当理由和行长说。所以,等以后比如偶然在艺苑画廊碰到时,我再把您的问候转达给行长。”

说话间,加藤的眼神已经冷淡了下来。

修二在S堂的门前与加藤告别。临分别时,加藤的态度又变得热情起来。随后他转身大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对面的十字路口处。那边的停车场里好像有车子正等着他。

修二慢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会面的结果并不理想,加藤似乎不想回答关于玉野文雄的事情。那他为何又主动提出来要见见自己呢?既然他不想说,随便找个借口推辞不就行了?刚才自己总有种被加藤探问的感觉,心里有种难以言喻地不快。感觉他之所以不跟自己说实话,是另有隐情。

加藤说他并不清楚玉野文雄,就算他们所属不同的课,但公司充其量不就是家地方银行吗?不可能不知道,这分明是他在撒谎。总之,加藤那家伙不想说,却想知道自己去询问的意图。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出于银行业那种以信用为生命的职业感?

不觉间修二已来到艺苑画廊前。展厅墙上无序地挂着绘画,他一进门便看见店主千塚忠吉正站着为客人介绍一幅裸体画。

“呀,欢迎。”

趁着千塚过去打招呼的空当,客人匆匆从店里逃走了。千塚把修二引到狭窄的内屋。

“怎么样?见到加藤先生了吗?”千塚问道。他吩咐女店员端来煎茶的茶具,娴熟地从暖水瓶里往茶壶里倒水。

“托您的福,刚才已在S堂与加藤先生见过面了。”

说着,修二习惯性地掏出烟斗,看到千塚正在朝素陶茶杯中倒着浓茶,便又将烟斗塞回兜里。

“顺利吗?”千塚有些担心的样子。

“他也不太清楚,我们没说什么就告别了。”

“啊,是吗……请。”

千塚自己也把小茶杯贴在唇边,啜了一小口茶。

“有没有夸你的画啊?”他说道。

“今天我们没谈画。”

“是吗?”千塚总算安心下来。在眼下这个阶段,他并不希望顾客和画家直接接触。

“反正行长那边你就交给我好了。”千塚大声地吸溜着茶杯的杯沿,“那个加藤只是行长的红人而已,对画不大在行,他只是替行长过来跑跑腿而已。”千塚刻意强调道。

“或许是吧。那作品的事情,千塚先生,我就全拜托您了。”

“包在我身上,我也正想把你的作品推出去呢。”

“有劳您了。”

“不是夸海口,只要有了我艺苑画廊的撑腰,画商同行们看你的眼神立刻会不一样。如此一来,评论家们自然会受影响。其实那些评论家也都是糊弄人的,文章写的是洋洋洒洒,但在画的鉴赏方面没多大自信,所以最终还是会参考我们的言论。而且总有一些有名的评论家,名字我就不说了,他们根本就是照搬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写入他们的报纸评论里。”说到这里,千塚笑了,“因此,你得好好努力啊。”

“能得到艺苑画廊的支持,真是感激不尽。”

“我会尽力帮你的……对了,说来真不可思议,你的画正逐渐得到大家的认可。”

“……”

“就在一个小时前,有一个咨询电话打进来,让我告诉她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是谁呀?”

“她没说名字,反正是个女的。”

“女的?”

“最近,女性好像也开始逐渐收购起新锐作家的作品来了。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毕竟年轻女性负担不起大家的画作,她们往往会以能够承受的价位求购自己满意的作品。我一直在想,能不能为市民们创建一套购画的贷款制度。这样一来,生活也有了情趣。我想那位女士可能是看到了你的画,不由想打听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吧。最近的年轻女人啊,怎么说呢,正如她们没命地想打听电影明星或歌星的住址一样,或许她们对画家们也产生了同样的好奇吧。”

千塚忠吉虽然很不希望像花房行长那样的富豪收藏家与画家直接接触,不过,他并不在乎这种穷画迷。

“那个女人,您觉得她是什么职业?”

“猴急了吧?”千塚又笑了,“大概是办公室女职员吧。”

“啊,是嘛。”

山边修二的脑海里立刻浮出了玉野文雄的情人萩村绫子的身影,还有那张自己凭想象画的脸。不过,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对方不可能会知道自己的行动。

修二在家附近下巴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附近有家市场,主妇们都行色匆匆。穿过市场后,便是一条冷清的陋巷。

修二漫不经心地走着,他突然想起光和银行的加藤和彦的态度,以及当时加藤提及的某些话语。矮个子罗圈腿的男子顿时浮现在眼前,仿佛这名男子现在也正跟自己并肩走在一起。

莫非西东刑警也调查到加藤那儿去了?正如在调查东阳生命保险公司总部时,他赶在自己的前头,难道巡警也找到加藤问起了玉野?

这并非不可能。调查是对方的老本行,或许他早就顺着东阳生命这一条线摸到了光和银行,查出了玉野。如此想来,加藤一开始对自己半警惕半探问的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无论是加藤主动约见自己,还是今天这怪怪的会面,一旦把西东刑警放进来考虑,谜团便迎刃而解。

可以想象,那名刑警正抢先自己两三步在作调查。照这样子来看,那个罗圈腿男人说不定已去了玉野文雄那儿了。

若真是这样,真该去找那位西东刑警了解一下他的进展。

修二一回到家,值班的大婶立刻准备回去了。

“晚饭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多谢。”

“也没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没事……对了,我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打电话进来?”

“没有。”

修二叼着烟斗端详起一幅未完稿的画布来。这幅画或许也会被花房行长从艺苑画廊里买走吧。于是,他又从光和银行联想到了玉野,继而,加藤秘书那张令人琢磨不透的脸也在眼前浮现出来。

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您好,是山边先生家吗?”是个女人的声音。

“对,我就是山边。”

女人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确认了一遍:“是画画的那位山边修二先生吗?”

“没错。”修二回答着,想起千塚说过的话。千塚刚才告诉过他,曾有个女人打电话要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修二侧起耳朵:说不定,这个女人就是萩村绫子。

“山边先生好像想了解玉野文雄先生的事情,对吧?”

“啊?”若不是脑子里正浮现着萩村绫子,恐怕他一定会蒙了吧,“您是哪位?”

“基于一些缘由,我不能告诉您我的名字。不过,有关玉野先生的事,我倒是可以告诉您。”女人的声音很清澈,但似乎不是很年轻,“……一直到两年前,玉野先生还是光和银行的考查课长。”

“考查课长?”

“玉野先生干了两年课长。他之所以从光和银行辞职,开樱总行做东阳生命保险的特约业务,其实是被银行委婉地轰走的。”

“您好,能否请教一下您的名字啊?”

“恕我无可奉告。我只是想告诉您这一点而已。”

“喂喂。那……那您知道玉野先生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

“喂喂……您不是萩村绫子小姐吧?”

“不是。”对方立刻否定了他。

随之,电话切断了。

事情跟千塚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修二万万没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竟会告诉他玉野文雄的事情。

对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而且,时间又刚好是在自己询问了光和银行的加藤秘书之后,打到艺苑画廊的咨询电话也是在他与加藤会面期间。修二不由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已被人盯上了。

这个未曾谋面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山边修二,但不知道他的住址和电话。修二在半年前刚搬家,还没有在电话簿上登记。那个女人一定是徒劳地翻遍了电话簿后,才打电话问艺苑画廊的吧。

开始时,修二还以为电话那头的是萩村绫子。可是,撇开玉野的事情不说,那个女人应该不会知道自己与艺苑画廊的关系。当问到对方是不是萩村小姐时,她当即否定了。不过,跟玉野文雄关系最密切的只有萩村了。姐夫被错杀时,她正住在附近的公寓里。并且,自从杀人案发生以后,玉野文雄也从她的公寓里消失了,而她也退掉了公寓搬到了别处。这个女人往姐姐家送系有黑丝带的插花其实毫不唐突。因为若她知道自己的姐夫是被错当成玉野遇害的话,无疑会想悄悄地为姐夫供上一束花。

修二现在正调查姐夫案子的事情,或许萩村绫子也已经有所察觉。无论是玉野还是她,一定在密切注意着当局的调查状况。若真的是这样,说不定他们也注意到了遇害人的家属也正频频调查此事。

这么想着,修二越发觉得刚才打电话的女人就是萩村绫子。

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思索。

假如对方就是萩村绫子本人,那她为什么要特意打电话告诉自己玉野的事呢?若她真的知道修二正在调查此事,按照萩村绫子的立场来说,她应该尽量隐匿玉野的事情才是。可电话里的女人却偏偏要把玉野从前的经历告诉自己。

不过,那女人并没告诉自己玉野现在住在哪儿,这种透露方式实在很奇怪。而且她只告诉自己说,玉野文雄在辞掉银行之前曾担任过总行的考查课长……从这一点来看,对方又不像是玉野的情人萩村绫子。

那个电话果真是告密电话吗?对方之所以只说一部分,莫非是害怕说出全部后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她想给自己一点暗示,然后让自己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调查?修二有些不安起来。

修二从未听说过光和银行考查课,他本来就对银行的情况不熟。

次日,修二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夫是银行员工,所以他想问一下姐姐考查课是干什么的。

“姐,最近好吗?”

“哎,就这样过呗……你说是要去调查那个送花人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啊,我忘了跟你说了。花店那边果真不清楚……”

修二真想说,那花很可能就是曾住在附近公寓的那个女人送的,不过此刻他却没说出来。他不想让姐姐问一些多余的问题,以后说也无妨。

“那个,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姐夫的银行?”

于是,修二便说了考查课的事。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姐姐打回了电话。

“我刚才问了。阳光互助银行没有所谓的考查课。”

“也就是说,只有某些银行有?”

“对,听说一个叫光和银行的有这个课。”

“到底是同行啊。”

“对方说,考查课类似监察,在他们银行叫做考查课。”

“银行内的监察机构,也就是监督咯?”

“没错。虽然银行内不会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但如果出现一些比如贷款额过高、担保额又太少之类的情况时,考查课就会仔细调查并向上级汇报,这就是考查课的任务。他们还说,比起总行来,这个课的工作对象更倾向于支行。”

“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是考查课啊。”

“怎么,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修二挂断了电话。

如此说来,考查课的工作似乎与存款者并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他们的工作主要是监督各个支行,防止出现贷款过多或不当业务等。银行是保管储户重要存款的金融机构,所以他们也要时刻擦亮眼睛,以免在业务上出现过失。而担负起眼睛功能的就是这考查课。一言以蔽之,考查课即银行里的监察机构。银行有这种机构乃是为了维护其稳健的信用,所以绝不是丢人的事情。不,岂止是不丢人,正因为其职责是为了保护存款人的利益,它的存在反倒成了银行信用的保障。

那么,光和银行的加藤秘书在S堂会见自己时,为什么不把玉野文雄曾做过考查课长的事情明确说出来呢?

玉野从光和银行辞职,接着立刻创建了樱总行,代理保险业务。而光和银行的花房行长又作为发起人之一积极参与了樱总行的创建,并为其提供了全方位援助。如此说来,就算玉野与花房行长没有私人关系,那也应该为银行立过大功。一般说来,一名辞职的银行职员,无论他去开什么样的公司,银行的行长也不可能如此大力支援。何况,光是得到银行行长的援助,玉野的樱总行也足以对外树立莫大的信用了。

那么,玉野文雄究竟在光和银行立下了什么功劳呢?为什么那名电话通报者说他是“被委婉地轰走”呢?

樱总行没落了,被东阳生命保险公司收回了营业权。当时光和银行没有去援助玉野文雄,这可以看成是将其“轰走”的一环。现在,光和银行和玉野文雄完全断绝了关系。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事情一定还存在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如果说玉野为光和银行立下了大功,那必然是在他的工作管理上。身为考查课长,其职责主要是监督地方支行,或许这个玉野课长发现了支行的重大过失,避免了祸患。目前只能想象到此了。

可是,疑问随之又接踵而来。倘若真是这样,玉野为何没能在银行内获得升迁?为什么被委婉地轰走?虽然并不清楚离开银行创建独立公司是否是他的梦想,可一想到玉野的没落,总让人难以接受。

修二明白,自己若想揭开这个秘密,必须先弄清玉野在做银行的考查课长时发生过什么事情。

正当他想到这儿时,电话铃响了。

“喂。”听筒里传来沙哑的声音,是艺苑画廊的千塚。

“啊,昨天实在是有劳您了。”

“哪里,你太客气了。怎么样,昨天问我要你电话号码的那个女画迷,她给你打电话了没?”

“没,还没有。”修二这么回答道。他不清楚千塚是随便问问还是故意装糊涂。

“是吗?那她早晚会打给你的。对了,山边,有件事必须得请你加把劲了。”千塚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哦,什么事?”

“是这样,光和银行的行长刚才给我来电话了。”

“……”修二也正巧在考虑这件事,心不禁咯噔一下。

“他说想要你三张画,八号或十号的那种,还说想尽快到手……”

“你那边应该还剩下一些啊。”

“他想另外要几张。我那边的那些他也都看了,说是要几张新作。这个月内要三张,你能不能搞定?价钱也会多出的哦。”

“一个月三张?”

若是一个月画三张,那自己就没有时间调查案件了。

“我说,好像有点够呛啊。”

“那你能不能尽量想想办法?行长很热情。对你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有三十天呢,三张还是能画得起来吧?”

“那个,可是我还有点别的事。一张的话应该没问题。”

“可对方说要三张。”千塚语气强硬起来。事关画商的生意,他顽固坚持也是自然。

“那让我考虑考虑。”修二敷衍了一句。

“还考虑什么?赶紧干吧。我知道你也需要到处散散心什么的,可工作也还得好好干啊。”千塚笑了,可还是带着一丝逼迫的感觉。千塚觉得是他把修二推销出去的,怎么说修二也得知恩图报。

光和银行的行长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下要三张画?修二想不明白。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艺苑画廊那边应该还有三张没卖掉。听千塚刚才的意思,行长不大想要那三张,而是希望买到新作。可谁能保证他会满意新作呢?若只要一张的话倒还好说,可他却一下要三张,而且还要自己在一个月内画出来。修二实在弄不清行长的意图。

总之,无论是玉野文雄原先所在银行的行长提出这种要求,还是加藤秘书约见自己,以及有人打电话透露玉野的事情,修二总觉得这些事像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接近正午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又是女人的声音,这不禁令修二一怔。不过,却与昨天的声音不同。

“我是涩谷海格花店的。”

“你好,我是山边。”

修二的眼前顿时浮现出道玄坂花店那个下巴凹陷的女店员的面孔来。

“你是后藤小姐吧?”

“是的。上一次承蒙惠顾……事实上,您上次要找的那个订花的女客人,我又看到她了,所以通知您来了。”

“哎,在哪儿?”

修二立刻把听筒紧紧地贴在了耳朵上。